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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地之角 第五十九章 黎明之前 文 / 渭水之陽

    沈大小姐為什麼願意與天隱在一起,可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丫頭固然野性了一點,但絕非天隱救了她便得以身相許。只是,心底裡,隱隱的,覺得天隱與自己很像、很像,類似於一種心靈的共鳴,使得沈大小姐看到天隱、呆在他身邊會莫名地有種輕鬆、舒服的感覺。

    但現實不是夢境,現實中的沈大小姐,除了一時一刻地逃避,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她覺得疲倦,覺得孤單,尤其這個寧謐的夜晚,繁星點點,卻又滴落著濛濛細雨。這就是沈大小姐內心的真實寫照吧,直覺地追求、希冀,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一切都不能如此的順利,除了暗自垂涕,讓微風拂去那抹無法名狀的哀傷,又能如何呢?

    眼前,是沉默的俊朗少年,他很善良,也很勇敢,更可以為了救自己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可是不知為什麼,沈大小姐通過與天隱的隻言片語,發覺這個少年內心其實是極為固執的,或許他在堅持自己的原則也說不定,更可能,救自己這一行為本身,就是一種原則?

    沈大小姐是刁蠻任性些,平日罕有講理的時候,但身為大家千金的見識和自覺還是有的,所以只從天隱的沉默中,就能看到很多東西,很多,自己並不希望如此的東西。但是,從自己過往的遭遇中,有一個道理是確鑿無疑的,天,總是很難隨人願的。她不甘心,這與是否喜歡已經無關了,即便要離開,今夜的相逢,也必須是美好的!

    重整心神,冷靜下來的沈大小姐,平靜地望著沉默的天隱,說道:「你,能不能帶我走?」

    「你是沈家的千金。」

    「我只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危險一向與我為伍。」

    「你不需要一個知心的伴侶?」

    「我有兩個懂我的兄弟!」這話天隱說的有些昧良心,不禁在心頭又狠狠地罵起了淨給自己惹麻煩的劉大彪和漸漸「學壞」的阿魚,惹得這兩人在一旁噴嚏不已。

    沉默,徘徊在相對無言的兩人身邊。沈大小姐幽幽地歎了口氣,突然之間,好像變了個樣子。月色下,濛濛細雨中,一個白衣飄飄的仙子,朱唇皓齒,眼波流轉,有憂傷、有失落、有希冀、有孤單,略顯單薄的身子,猶如風中的樹葉般,簌簌地發抖。

    就這樣,凝視著彼此,看著陌生十分的沈大小姐,天隱心頭沒來由地一痛,也許,這才是沈大小姐本來的樣子吧;也許,是她經歷的往昔給她披上了厚厚地外殼;也許,自己的堅持並沒有想像中的正確?答案是什麼,天隱不知道,他太年輕了,過於單調的經歷無法給他任何有效的提示。

    「對不起!」縱有千言萬語,說出來的,也就是這一句。

    聞言,沈大小姐竟沒有激動,只是抬起嬌美的臉龐望向依然酣睡的皓月,淡淡地道:「心不怡之也長久,憂與傷其相接。月光盡撒冷水畔,別作人間一段愁!」

    「對不起!」仙子的愁緒,凡人如何得知呢,天隱是凡人,他知道的,只是自己惹得仙子發愁,所以自己是錯的。

    「你沒錯,勉強終是不好的,今夜就當你我從未見過好了。剛剛發生的,終究只能是個夢!」再不回頭,伊人離去,在皎潔的月光下,翩然離去。

    天隱覺得還有什麼話沒能說出口,想要追上去,卻偏生沒有氣力。這時,有人在後面推了他一把,回頭一看,是劉大彪,一旁的阿魚也在點著頭。再無遲疑,一步、兩步,天隱的速度一向不慢,轉瞬間,那人就在眼前。

    想伸手拉住她,但又覺自己不該、不能、不可留下她,所有的心緒,所有的動作,只化作了一句話,「我送你吧!」

    聞言,頓住,轉身,一個如夢又似幻的微笑,綻放在甜美的唇角,「好啊!」

    兩個人,漸漸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留下劉大彪和阿魚呆愣愣地站在已是廢墟一片的迎客樓前面。

    「隊率、隊率就這麼跟人家走了?」

    「什麼跟人家走了,軍爺就是送送人家,一會兒就回來了!」

    「去去去,你個死胖子,懂什麼!俺的意思是,隊率怎麼沒把那個丫頭留住啊,這丫頭收了脾氣挺好的呀,長得也俊,家裡還有得是銀錢,多好!」劉大彪一邊說著,一邊發出惋惜的嘖嘖聲,好像覺得天隱就這樣錯過這個機會很是不該。

    阿魚不懂那許多,但是覺得天隱做什麼都是對的,說道:「軍爺這麼做就有軍爺的道理,俺覺得軍爺是不會錯的。俺說,咱就別操那個心了,軍爺能接著做俺的軍爺,就好!」

    「瞧你那點出息!隊率待俺們如兄弟,替他操點心,也是應該的嘛!」劉大彪嘴上是這麼說,手裡卻不是這麼做的。只見他揭開食盒,拿出一個香噴噴的豬蹄就啃。阿魚一見,急了,趕緊過去搶了一塊兒肥嫩的肘子,坐地開吃。看來,天隱在這兩位心裡的份量遠沒有食盒裡的好吃的重啊。

    「喲喲喲,呵呵呵,有好吃的不叫我?」又是這種聲音,看來鐵舌頭一直在附近藏著。只見一個黑影閃過,食盒裡還冒著油的燒雞就不見了,唯見一個乾癟老頭兒一手雞肉、一手美酒坐在地上大快朵頤著。

    劉大彪此時才發現自己的失誤,怎麼唯一的一罈酒被鐵舌頭搶了去呢,偏偏這個老頭兒的武藝還很高,自己用不得強。不過,劉大彪在任何時候都會一逞口舌之快的,「哎哎哎,鐵老頭兒,你這太不地道了吧,俺們搞來的酒肉,你不招呼一聲就下手,做人要厚道點!」

    「一會兒會有客人來,不吃飽了怎麼行?」鐵舌頭好像在自言自語,但劉大彪和阿魚聽了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劉大彪放下了拿著豬蹄的手,直視著自顧自吃著的鐵舌頭,問道:「鐵老頭兒,雞你是吃了,酒你也喝了,話得說明白點吧?」

    「兩百一十五人,離這裡還有不到一里路!」

    聽到這話,阿魚再笨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來找俺們的?」

    「像你們這種小魚小蝦米,犯得著動用這麼大力量麼?」鐵舌頭倒是一點不緊張,想來已有了萬全的準備,「他們是來找九宏世子和二王子聊天的。」

    「裝備如何?」劉大彪深知剛剛之所以險中得勝,一是那群黑衣人有活捉自己的意思,二是那群黑衣人是來放火的,並沒攜帶精良的裝備。而鐵舌頭口裡的這群人,想來不會還是那麼慫吧。

    「武裝到牙齒,就你們幾個,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

    聞言,劉大彪把豬蹄一丟,對著鐵舌頭就拜。鐵舌頭也不客氣地受了,慢悠悠地說:「你求我老人家也沒用,我沒有保護你們的義務!我告訴你這些,算是燒雞和美酒的報酬吧,到時候,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劉大彪聽聞此言,絲毫不惱,依然低著頭,凝聲說道:「鐵老爺子,俺大丈小丈打得多了,哪次不是衝在最前面?俺從沒怕過死,現在也不怕!」說著,劉大彪「咚咚咚」地給鐵舌頭磕了三個響頭,「俺知道老爺子是有大本事的人,俺只有一事相求!」阿魚好像也明白了劉大彪的用意,跟著一起拜在鐵舌頭面前,一言不發。

    「俺求老爺子,在路上把隊率留住!以隊率的性子,既不夠冷血也不夠狠辣,必然會吃大虧!剛剛要不是老爺子相救,他就、就」劉大彪越說越激動,一時語塞,「俺跟阿魚的命都是隊率救的,唯有以死相報,到時必會有死無生,勇往直前!但、但是,隊率還年輕,他不能就這麼去送死!俺、俺求你了,老爺子,攔住隊率!他現在正送沈家小姐回家,就讓他留下吧!」

    「咚咚咚」又是三個響頭,而後,一隻枯瘦的手輕輕地扶起了低著頭的劉大彪,「行了,你們都起來吧,我老人家受不起這麼大禮!」只見鐵舌頭猛然發出一聲尖嘯聲,兩個黑影迅速現出,之後朝著天隱和沈大小姐離去的方向,消失不見了。

    劉大彪見此,知道鐵舌頭是允了自己的請求,站起身,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就知道老爺子是爽快人,啥都別說了,我敬老爺子一杯!」說著,竟從懷裡又摸出一小罈酒!

    阿魚看得一愣,就知道劉大彪之前沒跟天隱說實話,到底是藏私了;起身,面露狡黠,探手入懷,摸出一物,竟然也是一小罈酒,「哈哈哈哈哈!敬老爺子!」

    三個人,在月色下,開懷地痛飲著,盡情地吃著,爽快地笑著。鐵舌頭不知為何而笑,笑得似有所感;劉大彪在笑,因為他喜歡恣意拚殺的感覺,他喜歡以寡敵眾的舒爽,他高興,不管怎麼說,天隱都安全了;阿魚在笑,因為他覺得開心,除了蠻力,什麼都沒有的他,終於能為最敬重的萬俟軍爺做一些事了!

    此時,遠處的東方,已經泛白,黎明前最後一點黑暗,在爽朗的笑聲中,不再陰冷,不再憎獰。只要走下去,希望總會伴著日頭,高高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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