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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地之角 第三十五章 廟堂之高 文 / 渭水之陽

    古語云:疆埸之事,慎守其一,而備其不虞,姑盡所備焉。事至而戰,又何謁焉?意思是說邊疆的防禦,應該謹慎地防守一定疆界,防備敵人偷襲的事情發生。如此一來,即便有了戰事,也不會有任何禍患。

    大興天德五年九月三日,在蒼州刺史雲不羈的要求下,耗時二十餘日,鎮守天門關的雲家軍徹底地鞏固了城池防禦、清查了武庫軍備。牆體外側加水平木椽若干層,牆身用磚石修補包砌,個別城牆還用糯米灰漿重新砌築。城頂外側加砌垛口,內側砌女牆。牆身每隔數丈築突出的馬面,馬面上建敵樓,城頂每隔十步建一戰棚。

    兵武庫更換陳舊兵器、箭矢,增加大量火油、拋石機、床弩;糧草庫增運了雲不羈不知從哪裡調度來的口糧與牧草,還有大量的蔬果生肉。城外則在原有的羊馬牆和護城壕基礎上增鋪一條拒馬坑、一道鹿角木,在防線之間又鋪設了大量的蒺藜和拒馬槍,赫然便是防範騎兵來攻,而騎兵最多的,就是北方草原遍佈的九宏了。

    粗略算來,僅憑現時天門關的佈防、兵力、糧草器械儲備,即便九宏十萬大軍壓境,雲家軍只守不攻,輕輕鬆鬆也可耗上半年。只是現在並無任何跡象表明,九宏會在短時間內來犯,是以雲不羈突然加強天門關防務的行為使得朝中百官引論紛紛,有贊同蒼州刺史未雨綢繆的、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有緊張萬分高呼雲不羈圖謀不軌的,當然,也有渾水摸魚暗下黑手的,能做到這一點的,放眼朝中,也是寥寥可數。很不幸,「活王八」胡公公就有這樣的能量。

    這些天來,胡公公聽從「文膽」文謙正的建議,死咬國書有假,並說有小人耍弄陰謀、萬不可被輕易蒙蔽云云。這朝中有這種能力的真小人不就是你胡公公麼,百官也知其與蒼州刺史雲不羈有宿怨,又恰好因此事胡公公無暇顧及加賦和強收「防災銀」的事情,便也由得「活王八」攪渾這潭水。

    天門關突然增強軍備,可給了胡公公一個大好的機會,使他可以合情合理地彈劾雲不羈「意欲不軌、危害社稷」。可惜,閔老相公平時雖是紙糊木菩薩,對胡公公的胡作非為不聞不問,但一旦想對雲不羈不利,閔老相公是絕對會出手的。

    開始時,有大鴻臚梁文恕助陣,閔蒼是穩穩壓制胡公公。然而有一天夜裡,梁文恕的宅子突然莫名其妙地發了大火,梁府上下數百口人竟無一逃出,全都被燃了兩天兩夜的沖天大火化成了灰!此事在朝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活王八」使的手段。大鴻臚梁文恕為人正直謙和,雖不算知交甚廣,卻也沒有得罪過誰,只是那日和閔蒼合夥令胡公公極為難堪。若說誰能如此心狠手辣、冷酷無情,連梁文恕剛剛滿月的小兒子都不放過,直接滅了梁府滿門,只有「活王八」可以。但苦於沒有證據,貴為大興九卿之一的大鴻臚梁文恕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既然百官都能看出此事是胡公公所為,而又無法扳倒聖眷正隆的「活王八」,那梁文恕的死就是一種警告,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警告。朝廷百官多已到了壯年,誰不是拖家帶口、兒孫滿堂?雖然蒼州刺史雲不羈的人緣不錯,雖然胡公公的無法無天人神共憤,但又有誰有這個勇氣與胡公公針鋒相對,誰又敢保證自己不會步了梁文恕的後塵?

    是以,在百官出奇默契地沉默中,閔蒼漸漸力有不逮,被胡公公佔了上風。對於大興而言,此時當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胡公公一擺脫閔蒼的壓制,記性便好了不少,加賦與強收「防災銀」之事又被重新提起。此次又與上次不同,這一次是以殤帝令諭為名,給地方大小官吏下了死命令,十月十五之前,必須將全部款項押解進京,否則——胡公公只是「哼」了一聲,但仍嚇得有關官吏一身冷汗。

    見再無人敢與自己作對,胡公公可謂是春風得意、威風八面,原本煞白的臉現在更是只能看到鼻孔了。看到閔蒼獨木難支,此時不乘勝追擊,更待何時?所以這天早朝,胡公公重新開始攻擊雲不羈「圖謀不軌、意欲擁兵自重、分疆裂土」,總之是什麼死得快就往哪兒上貼。

    「以咱家看,這事兒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麼,那雲不羈定然是沒安好心,意欲對聖上不忠!」

    「不知胡公公何以說出此話?」閔蒼雖然處於下風,但三朝元老的氣度仍在,不緊不慢地問著已經問爛了的問題。

    「閔相公,您不會是老糊塗了吧?那雲不羈名為蒼州之刺史,實際卻是割據一方之藩王,而現在更是有勢而無恐,公然武裝起實為其私人部隊的雲家軍,這不是想要謀反,又是什麼?」

    「敢問胡公公,戍守邊關的軍隊更換軍械、加固城防,難道不正常麼?」

    「難道正常麼,蒼州有三關,天門、鎮西、沙林,為何雲不羈不是全員更換軍械、鞏固城防,偏偏只在天門關上做文章,而天門關的守軍又偏偏是他的雲家軍?」

    閔蒼聞言不禁笑了,「哈哈哈哈!這胡公公可是有所不知了,沙林關自建成之時起就是為了抵禦西北的黃沙,說白了就是防止沙漠南下的堤壩,除非九宏可以飛過萬頃黃沙,否則是根本不需要構建城防的;鎮西關就不必說了,因為互市的緣由,其城池構造與佈防是三關中最為堅固嚴密的,其守軍的裝備也是三關中最精良的;所以說到底,天門關是唯一極有可能被九宏襲擊卻一直為避嫌而沒有用心建設的邊關!不知胡公公是否同意老夫的說法?」

    「哼!誰不知道你閔相公的小兒子閔洪成現下是天門關的監軍刺史,就是為了摘清閔洪成,你也得這麼說,何況,咱家沒記錯的話,相公的二女兒還下嫁給了雲不羈的義子吧?咱家就有些想不通了,相公口口聲聲說雲不羈清白,可是因為這驚天陰謀也有閔相公的份兒?只不知雲不羈許給了相公什麼好處?」

    胡公公這話說的有些過分了,先前編排雲不羈就是主觀臆測多過真憑實據,但也還算能沾上邊,但閔老相公誰不知道是三朝元老,對大興最是忠心耿耿。可是,梁府的滅門慘案仍然歷歷在目,自己是在是不想步其後塵啊。

    看著朝中百官各懷心事、深有顧忌的表情,胡公公更為得意了,接著陰陽怪氣地說了起來,「噢——咱家明白了,鎮西關的校尉是相公的大兒子,天門關的校尉是相公的女婿,蒼州的刺史是相公的親家。相公這盤棋下得妙啊,丞相做了三朝肯定是倦了的,力保雲不羈是假,想要藉此更進一步才是真吧?」

    活王八不愧是活王八,能坑人的時候是絕不會放過的,幾句話直接將了閔老相公的軍。此時若是自保,必定要與雲不羈撇清關係以求清白;若是繼續力保雲不羈,怕是直接就坐實了胡公公的說法,與雲不羈必定是有什麼默契在的,即使有百口也難以自辯了。眾官一想到自己的同僚又要倒下一個,不禁紛紛搖起頭來,大有兔死狐悲之意。

    可是閔蒼卻毫不著急,踏前一步,對著坐在庭上還不明所以的小皇帝深施一禮,朗聲道:「陛下,臣閔蒼現年六十有六,為官四十餘載,歷經三朝,一向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今卻被奸人污蔑,臣情知只要袖手旁觀,自然可以自保,但臣卻不忍我大興因小人當道而自毀長城!是以,臣以大興命官之清譽擔保,蒼州刺史雲不羈是斷斷沒有反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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