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麼強勢的兩方面碰到一起,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劇烈的化學反應呢?不過這種純商業性的交流會,不主動邀請的話,其他的勢力是不好意思強行介入的,他們只能通過各種途徑打聽其中的具體內情,以便作出判斷。
表面上的德國考察團當然不是那麼簡單,他們也絕對不是僅僅的化工業的高手,這裡面首先是克虜伯公司的軍火研究人員,萊茵金屬的工程師、專家,冶金專家,化工業的高手,還有軍方的一些秘密代表,這一次總數上百人的考察團可謂名目繁多種類繁雜,很明顯,這是一場對山東集團的全面考察,其結果將會影響到雙方之間將來是否有可能進行的大規模全方位合作意向。
為了安撫外界的那些關心者,沒過多久考察團就開始往外放消息,首先是山東美華集團將要引進德國的煤變油技術,在石油嚴重貧乏的中國利用充足的煤炭儲藏進行改變。眾所周知,德國人在這方面的水平是首屈一指的,在上次大戰中就憑著這技術,他們不但提煉出足夠的製造炸藥的「苯」,還製造出了足夠的汽油煤油。
中國貧油的結論,首先是從洛克菲勒家的美孚石油傳出來的,他們最早進入中國市場之後,曾經對經驗中可能出油的一些地方進行勘探考察,結果出了延安那個一千多年前就眾所周知的一點點石油之外,沒發現別的,所以他們的結論是,中國缺油。
而對於中國石油儲存也倍加關心的日本人以及俄國人也都曾經進行過這樣的勘探考察,結果也是差不多的,除了找到大量的煤礦之外,石油這一新時代的重要戰略資源,沒有找到。按理說,煤炭儲量巨大的山西山東東三省,都應該有類似地石油存在。但是他們就是沒找到,包括一些權威的地質學家在內,都是這麼想的。
延安油田礦區,是陝西非常集中的礦業中心,其煤炭、鐵礦、石油、天然氣的儲量都不俗,但是開採難度相當大。即使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深挖,一年下來能出十萬噸油就很不錯了,這樣地投入產出比,相對於目前東南亞那些動輒一天幾萬桶的大油田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因此列強對此都失去了興趣。
而有心將那片地方進行大開發的陳曉奇,在得到勘探部門的匯報之後,也知難而退,與其費那個勁在那裡跟大自然惡劣環境較勁,還不如早早的將老君廟那一帶的油田給挖出來呢。反正那裡足夠偏遠,產油量又不大,列強沒什麼興趣。日本人有興趣他也進不去,老毛子麼?貌似現在還不要緊,區區年產量十萬噸的油田,不值當的他們勞師動眾。
如此,中國貧油論在國際上有了市場,而陳曉奇這方面出於自己地目的,也公開對外宣揚這種悲觀論調,以今日的中國,他這種在石油化工業地「權威人士」的說法。是很能夠弄涼了一些人的心的。當然,這裡頭也有些不甘心的人,比如著名的李四光。
1927年,應蔡元培的邀請,李四光南下籌備地質研究所,1928年的時候,地質研究所成立,李四光擔任所長。他是實心用事的人,擔任這個職務之後。就一刻不停地帶領著學生和研究人員對中國的地理山河進行實地考察,總結中國人自己的地質資料,也包括了尋找石油的事情。
1922年,美國斯坦福大學教授布萊克威爾德來到中國調查地質,寫了中國和西伯利亞的石油資源》一文,下了「中國貧油」的結論。從此,「中國貧油論」就流傳開來。但是,李四光根據自己對地質構造的研究,在1928年就提出了:「美孚的失敗。並不能證明中國沒有油田可辦。」
出這樣的論調。一方面是其強烈地愛國心,認為偌大的中國不可能沒有石油。即使以現在世界通行的地質理論,中國也必定存在那樣的油田,只是沒有發現而已。另一方面,則是源於他本身地質學的造詣,他這麼說是有根據的,只不過現有條件下,沒辦法證實而已。
陳曉奇知道李四光地說法是正確地。他也知道假以時日有充足地設備資源支持。李四光肯定能找出後世那些著名地大油田來。這位為新中國地能源工業崛起立下了汗馬功勞地科學家功勳卓著。非是後來一時。
陳曉奇更知道中國那些大油田地事情。那太耳熟能詳了。隨便一扒拉就出來了。東三省地大慶油田。渤海灣畔地勝利油田。新疆克拉瑪依大油田。南海之中地巨量油田。隨便一個都足以支撐這時代地中國經濟發展。
但是。他敢弄出來麼?他不敢!
滿清倒台之後地中國已經是一塊令人眼饞地大肥肉了。吸引了列強在這裡折騰了好幾十年。現在剛剛有點譜要撤出去了。如果他將大油田給找出來。那將是什麼後果?山東。東北將會刺激地日本人不顧一切地撲上來。西北地礦產將會令貪婪地北極熊罔顧一些道義。直接大兵壓境吞噬。那麼英美列強會仗義執言嘛?根本不可能!他們會馬上加入到分蛋糕地行列!就算政客不肯。財團們也絕對不會放過!
弱小地國家暴露出巨量地財富。就如同一個小孩抱著金磚在街上行走一般。絕對是招災惹禍地勾當。所以無論如何。在中國有足夠自保能力之前。這些動人心地東西。還是安安穩穩躺在地下吧!
所以。陳曉奇寧可被人看不起。也大張旗鼓地支持列強地「中國貧油論」。並坐看那些地質學家門餐風露宿居無定所。他就是一個大子兒都捨不得出。然後私底下大力培養自己地專業地質專家。確保一切考察結果不被洩露出去——天知道那個傢伙會莫名其妙地給鼓搗出麻煩來!
在這種情況下,山東方面除了大力購進美國石油之外,發展煤變油技術也就是情理之中了,大家都知道一旦爆發戰爭,海上運輸通道被截斷,沒有石油就全盤抓瞎了。而中國內地足夠龐大的煤炭產量卻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這與德國的情況何其相似啊!
這樣高度的合作計劃,基本上其他人是靠邊站的了,在中國,除了陳曉奇,沒有任何其他人有這種財力和技術基礎。他們乾瞪眼沒轍,除了羨慕,也只能看熱鬧了,因為隨後山東公佈出來的消息中附帶的一項投資清單,以及將來地獲利預期講很多人都驚得舌頭都縮不回去,這玩意玩不好就要傾家蕩產啊!
其後,做為回報的山東方面,也將一些實用的精細化工技術提出了跟德國人合作,那主要體現在塑料、合成橡膠、陶瓷和家電製造之類的東西上。跟軍事直接沾邊的東西看起來沒有,這倒也可以理解,誰都不會相信山東這短短幾年能夠對研發能力強大的德國反哺什麼軍事發明。那是需要大量原始積累地。
事實上,山東也的確沒有什麼值得跟人家出賣的發明,起碼現在不多。德國人看得上眼的,除了煉鋼技術之外,就是驚鴻一瞥的潛艇和飛機。其他的東西,山東方面也是暫時沒打算露出來的,比如或火箭炮技術,比如說坦克技術,系列裝甲戰車、自行火炮之類的超前玩意兒。以及雷達、電子技術等等,計算機技術就更別想了。
實話,山東可出賣的東西還是不少地,但是都在研發階段沒有成果,讓德國人加入進來,肯定會加快研發速度,但是將這時候的德國催發的跟吃了菠菜地大力水手似的,那也不是他的本意,德國人的保密意識實在不咋地。而瘋狂的小鬍子誰都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來,萬一跟日本聯合的時候把山東給賣了,那不是自找倒霉的麼?
本質上,這時候的合作要講究一個公平不容易,德國人急於從戰敗的陰影中解脫出來,他們需要重新武裝,而因為制裁地問題,十年時間荒廢了,他們要奮起直追還要有些麻煩的。能夠在本土之外盡量吸收一些其他的先進技術是非常必要的。而他們也不擔心中國某方面勢力的強大會影響到他們未來的大業,那根本都不沾邊。
山東總是能牽動一些人的眼球。將注意力拉扯在自己身上,然後高調的將這些行動的利國利民之意義弄得盡人皆知,卻是深諳宣傳之道地陳老闆一點機會都不願錯過的指導思想造成的。
而快要瘋了的日本人,終於在11月9日這天,在上海英租界將躲避了許久的黃宗康被日本人堵了個正著,心急火燎的矢田七太郎啥都不顧了的直接衝了過去,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在今天將這件事解決了!否則的話,他只有切腹謝罪了,上面下來嚴令,明日是新的天皇加冕地日子,在這之前他搞不定,那就不要搞了!
黃宗康被堵到,可以說是有意,也可以說是無意。他地任務就是躲藏到某一天,然後回到上海來等著日本人找上門,接下來就是談判,談成什麼樣,看情況而定總之,最關鍵的拖延時間地任務已經達成,其他的一切都好說!
不等黃宗康這裡禮讓他們,矢田七太郎就帶著人氣沖沖的闖進了黃公館,上來逮著面帶驚詫的黃宗康劈頭就是一聲恐嚇:「黃先生,你的麻煩大了,你知道麼!」
儘管事前有準備,黃宗康還是給矢田的態度嚇了一大跳,他貌似有些緊張害怕的囁嚅著說:「這位先生!你這是從何說起?而且,你就這麼闖進來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矢田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嘀咕:「支那人就是支那人!不管生在那裡,骨子裡的懦弱是改不了的!若是日本人的家宅被這麼闖進去,一定會拔刀相向的吧?!」
矢田沒有說話,只是仰著臉毫不客氣的在旁邊坐下,另一名日本隨行人員用鼻孔眼看著黃宗康,大聲道:「這是我們大日本帝國駐上海領事,矢田先生。黃先生,你來上海時間太短,恐怕還沒認真關注過重要人士的事情吧!他能親自來跟你談事情,是你的榮幸!」
矢田這才面帶著矜持的笑容道:「黃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這足以將你自己陷入到非常麻煩的境地!」
黃宗康倒也沒有馬上就變色。看了看門口沒有攔住日本人的守衛一臉無奈地表情,輕歎一口氣,問道:「矢田領事先生,您說的這話我不明白,我就是個一般般的商人,從來沒有得罪過誰。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讓您這麼重要的人士急急忙忙的親自前來告誡,還請明示,賜教!」
矢田冷笑道:「真的不知道麼?黃先生,你不必在我們面前做戲!上個月你參加了南京政府地招標會,並且在這之前你囤積了大量的棉花在手裡,到現在也沒有脫手,對不對?」
黃宗康道:「沒錯,這件事上海想必都知道的。這有什麼問題麼?」
矢田「啪」的一拍桌子,大叫道:「問題太大了!黃先生,你囤積的這批棉花現在差不多都運來上海了吧?你大約是想等一段時間賣上一個好價錢吧!那麼你有有沒有打聽過。因為你這種囤積居奇的行為,導致了亞洲地區棉花價格的極大波動,有些人已經看的很不高興了,他們打算最近對您的倉庫下手!」
黃宗康「騰」地站起來,方寸大亂的急道:「這…這是從何說起啊!我們不過是看著今年棉花價格下降奇快,空間甚大,又聽說中國棉產區大受災荒影響,因此才提前收購了一些準備自用而已,這怎麼就成了囤積居奇了呢?簡直是豈有此理!」
矢田冷笑道:「是與不是。已經不是你說了算的!黃先生,你大略是不知道中國地情形吧,在上海,最有權勢的除了我們這些租界國家,便是青幫的黃金榮杜月笙等人,而他們又與蘇滬商業團體有著說不清的關係!因為你囤積棉花的問題嚴重影響了他們這些擁有紡織廠的勢力的入貨價格,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的損失,因此你已經不只不覺中豎了無法戰勝地大敵了!還有一點你大概也不知道,山東的那個陳曉奇知道麼?他今年也囤積了大量的棉花。原本是準備等到今年的棉花用盡之後,再趁著缺貨放出來博一次大利的,但是你的囤貨行為,卻無形中令他的計劃破產!他沒有了獨家優勢,也便不能得利!這又是一個你絕對惹不得的人,現在你已經將中國最麻煩的勢力得罪了,難道這還不是大麻煩麼?!」
如果這些話說給另外一個毫不相關地人聽,可能真的會嚇到人家,這聽上去還真的是那麼一回事。不管是誰在這裡做生意。這個年頭是不能得罪這些人的。
但是黃宗康跟陳曉奇究竟有沒有關係,有什麼關係。日本人還不能確定,現在也算是一石二鳥的詐一詐,看看這裡頭到底有沒有什麼貓膩。不管怎麼說,黃宗康都是新人,這樣的話是一定會起作用的!
果不其然,黃宗康聽的臉色大變,一雙眼睛沒了焦點似的四下裡亂磚,不由自主地在原地轉來轉去,雙手好似沒地方擱一般地抖擻著,急急的說:「這是從何說起啊!我可是當真沒有跟他們作對地意思!那陳老闆當時豪傑,怎麼可能跟我這外洋之人計較?這青幫大佬…哎!我竟未先去拜過了碼頭!真是失策!矢田先生,他們卻要如何的下手?」
矢田還真的就看不出來黃宗康的表現之中有沒有作偽的地方,而根據他們的瞭解,黃仲鵬折一枝的後輩裡面,出息的人才不是很多,大半都在吃份子錢糧,即便是最能幹的黃仲涵一系,能幹的也只有那麼兩三個罷了,這個黃宗康不知道打哪裡弄來的財源發起來的家,但是其人做事,卻是沒有那麼大的魄力啊!
貌似自己的手段得用,矢田七太郎長笑一聲,略帶調侃的道:「還能怎麼的?棉花最怕火!而今天干物燥的,又是一片混亂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啊!萬一一不小心倉庫失火,又萬一救火隊來不及出動,再萬一有工人在裡面來不及撤退,黃先生,你不光是要損失貨物錢財,恐怕還要擔上人命官司啊!到時候錢貨兩空,你人在上海舉目無親,只怕是重重責難之下,傾家蕩產在所難免啊!」
這話說得很清楚了,青幫怎麼做事?惹到了他們怎麼利索怎麼來,放火殺人那都是做得的,到時候再有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那的確是要出大麻煩的!
黃宗康當然知道日本人這說的是恐嚇之言,私底下他已經跟青幫大佬杜月笙通過氣,而跟陳曉奇之間聯手做戲的事情,杜月笙大略也明白其中的關節之處,因此自然不會拿他下手。但是日本人既然這麼說,還有一層意思沒有交到,那就是,青幫做得,日本人自然也做得!
黃宗康腦子裡轉著念頭,臉上卻變得蠟黃,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子滲出來,看起來是那麼的緊張,方寸大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