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寶文撇撇嘴道:「在我看來,最好的敵人就是死掉的敵人!不管有一萬條理由,把他們全都弄死是最好最省心的辦法,要不然就沒完沒了。」
陳曉奇一笑,旁邊最年輕卻是鋒芒最盛的徐元卻冷冷的接上話茬,道:「所以說,你還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統帥!只有站在全局角度上考慮戰事的人才有資格,否則他的作為不僅可能將整場戰爭輸掉,更可能將整個國家民族陷入到危難之中!」
賀寶文頓時怒道:「你小子也就是牙尖嘴利!有本事拉出來真刀真槍的比一比!就你們那群孩伢子,老子讓你們一隻手都成!」
包括賀寶文在內的一眾高級軍官們,對於徐元這幫子十六七歲為主的孩伢子部隊一向不怎麼感冒,他們始終覺得這些小傢伙不值得陳老闆費那麼大心思和力量去培養,就算要把他們弄成職業軍人,全省各地的軍官小學、中學裡後備力量多的是,還差他們這一幫子從全國各地匯聚來的流浪兒不成?最可氣的是不但這小子一本正經的跟他們這些老資格的平起平坐,還時不時的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來刺激他們的神經,太可氣了!
徐元根本不動氣,他甚至有些自傲乃至看不起賀寶文似的將鼻孔眼揚起來冷哼一聲,道:「賀將軍的勇猛我們都是知道的,但是一場戰役的勝負卻不可罔顧大局所需!看不明白這點,總有項羽呂布一般的勇猛戰績也是枉然。就說眼前這些日軍,為何我們明明能夠輕易將其殲滅,卻要拖延這麼長時間,耗費兵力拖延戰事?這原本是兵家大忌的!」
賀寶文將眼睛一翻,叫道:「哪還用說?不就是拿他們當誘餌,引導小鬼子不斷的添油進來,正好給咱們機會分批殺傷,順道練兵實驗武器嘛!順道也給咱們山東的軍人揚名立萬,還能是啥!」
徐元搖搖頭冷笑道:「我說的一點都沒錯。」賀寶文當時就要發飆。卻給旁邊看熱鬧的李俊峰一把按住了,只聽徐元繼續道:「你說的那些理由沒錯,但都是戰術層面的,就算是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能將我們地軍隊徹底磨礪一遍,同時能讓全國各大勢力為之側目,輕易不敢找茬。但這卻不是最大的收穫。」
他背著雙手。瘦俏欣長的身軀立在那裡猶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目光凜凜傲氣沖天的侃侃而談:「我認為,通過這麼一場戰事,不僅達到強軍之目的,更能另全省上下各派勢力和百姓對我們生出無限信心與信任,以後便可更加緊密地團結在一起,不使離心離德。此其一。其二,我們山東軍一戰成名,當此亂局動盪之時。以一己之力抗衡日寇強國之兵鋒,若勝,則大漲國人志氣。而我山東軍更是人心所向,則國內國際上口碑卓著,大義在手,以後有任何政治衝突,我們都是站在正義立場上,此為大勢。其三,山東軍如此一鳴驚人,必將另各國各派勢力為之側目,在不能軍事挫敗的情況下。更多的人將會選擇合作共贏,此正是我們擴展影響範圍伸展拳腳之良機。其四,便是從純粹戰鬥上去考慮,我們也不僅僅是殺傷日軍士兵,我們從軍事上挫敗日軍依仗的根本,等於是狠狠的打他們的臉!這必將激起日軍更加瘋狂的反撲和更加殘暴的做法,如此以來他們便很難保證日本內閣所設想的以兵勢威懾加上溫和地政策達到不徹底激怒我國民,而能輕易坐穩統治地位的計劃!若是擁有四億六千萬國民的中國群起反擊,天下間又有那一個國家敢斷言滅亡我們?」
賀寶文聽得七情上臉。眼睛瞪得老大跟看著一頭怪物似地瞅著徐元老半天,失聲叫道:「你這都從那弄來的說辭啊?!這麼大點兒個孩伢子能有這麼大的見識?」他回頭沖陳曉奇喊,「老闆,這是是不是都是你教他的啊!」
陳曉奇樂道:「寶文!有人讀書能讀出智慧來,有些人就只能是鸚鵡學舌亦步亦趨,這境界他是有差別的,一樣是讀《孫子兵法》、《三十六計》,日本人學了一千多年到現在還是眼高手低,有志不在年高。這個可不是我說教就能辦到的啊!一樣的事情我給你們都講過了。理解到什麼程度全看你們個人,所以別以為我單獨給誰吃小灶。你看我有那個時間麼?」
賀寶文不信,悻悻的道:「老闆,你就偏心吧!就憑這幫書都沒讀多少的小子們能比我們看地還高?打死我也不信!」
徐元冷笑道:「你便是不心服。那我問你。《孫子兵法》中講地攻心為上。用在面前這群日軍身上何解?」
說實話。賀寶文是真不知道參謀部那幫人制定出這樣地計劃來到底能弄成什麼結果。在他看來最好地辦法就是大軍壓上去將這群殘兵敗將摧枯拉朽地消滅乾淨。打仗嘛!要地是乾淨利索不留後患。大不了他來多少我砍死他多少不就完了?
徐元沒等他回答。自顧自地說出答案:「我們之所以不徹底殲滅這一股日軍。是因為有所顧忌!若是一萬日軍連帶師團長俱被殲滅在此。那麼日軍陸軍上下將不會善罷甘休。除了全面開戰在沒有別地結果。便是日本內閣也治不住瘋狂地下級軍官們。否則他們便可能被刺殺!因此我們首先得讓他們大部分活著!」
「啥?!讓他們活著?!那我們費了這麼半天勁不白瞎了!」賀寶文頓時有些失望。他看看陳曉奇。以及李俊峰等人。卻見他們地表情都寫著。這話不假!
徐元道:「這也是沒有辦法地事!我們沒有跟日軍全面開戰地實力。這件事做到這裡已經是極致了。再上前一步。我們就成了挑起國戰地罪人。陷整個國家民族於戰禍之中地罪魁禍首。這頂帽子太大了!因此見好就收是最明智地選擇。」
「這也太窩囊了!」賀寶文很是鬱悶。這時候他算是明白陳曉奇為什麼剛才強調「戰爭與政治」地關係了。若是一般直性子地將軍。他們總認為打擊侵略者是絕對正確地事情。從沒想過抗擊也有錯。打勝了反倒是罪過。這樣地事情太扯淡了!
像賀寶文這樣地人在以前很多,以後也很多,他們往往扮演了被人紀念的英雄角色,但是中國地英雄卻大多數不得好死,還經常被人挖出來當標槍使或者反覆詆毀。
「要照你的意思。我們不能幹死這幫王八蛋,就這麼讓他們半死不活的回去了?那不是太便宜他們了嘛!」賀寶文仍有最後的掙扎。
徐元道:「那倒也不是這麼簡單,他們地人可以回去,但是他們的魂卻都得留在這裡!我們要做到的,是讓這一群人就算回到日本重新武裝起來,也只不過是一群失掉了軍魂的廢物!那麼這支部隊就算表面上存在,其實已經廢了!這才是我們要的!也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做到的!」
「噢!我明白了!」賀寶文突然腦子開竅似的,這段時間來的種種做法讓他頓時恍然大悟。要想讓一支部隊徹底廢掉,光殺掉他們是不行了。只要有旗號在,哪怕只剩下一個人,只要他能將這支部隊的精神傳承下來。就可以在旗幟下重建一支絲毫不差地隊伍出來,所以光靠殺光他們還不行。
軍人最怕的不是死,而是丟了軍魂。要想打敗一支有戰鬥精神有軍魂的部隊是相當困難地,因為那些思想上精神上的東西會令他們擁有非同一般的戰鬥力和韌性,這是普遍知道的事實,也是現代部隊之所以強大的根本所在。
所以想要徹底挫敗他們,首先從**上下手,無論是傷痛,疫病。還是飢餓,最重要將其身體削弱到奄奄一息連手都抬不起來的程度,這種折磨一般人很快就會崩潰,而受過殘酷訓練的軍人則仍能夠堅持住,所謂一息尚存便要戰鬥到底,絕非虛妄。
到此之後,便是要粉碎其精神上的堡壘。人的注意力集中起來,便能忽略很多**上地痛苦,所以要讓他們神經衰弱。濟南守軍一天到晚不間斷的播放各種聲音。時不時的製造些令人難以忍受的噪音,戰鬥機低空俯衝,大喇叭胡亂吼叫,令他們幾乎難以安眠,時間長了鐵人也扛不住!
身體極度衰弱,精神遭受折磨,還得忍受著對方從四面飄過來的飯菜香味,緊繃住最後一絲防線不讓自己軟弱、投降,時間長了要麼崩潰。要麼瘋狂。要麼妥協!這還不算晚。
人痛極了哭爹喊娘,苦極了呼天喚地。這是本能也是潛意識帶來的影響。出門在外時間久了的人,在面對死亡之時,最想念的還是自己的親人和故鄉,用這些他們最熟悉地東西去引誘軟化,可以讓他們流淚,可以讓他們軟弱,可以讓他們頹喪,削弱鬥志。這種例子,「垓下四面楚歌」便是很成功的例子,端的是屢試不爽!即便是最沒有人性的胡人在吃完了人肉之後,也會對著月亮想念草原上那間破氈房的。
所以濟南守軍不斷的放熊本第六師團的人最熟悉的家鄉小調,播放一些描述關心他們的偽「家書」,用各種方式勾起他們對家鄉、親人地懷念,這種軟殺傷武器地威力絕對不可小覷!是人都扛不住!
這個時候,最忌的是向他們散播關於質疑軍國主義、倭皇地內容,這些從小被這種思想完全充實了頭腦的人,潛意識中這都是不可碰撞的禁區,此時觸碰這些不但不能削減他們的鬥志,反倒會令他們的精神寄托重新偉大起來,結果適得其反,人的精神意志是不可小看的,這類散佈對他們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神的攻擊謾罵歪曲的言辭,真正能夠策反的人很少,對於有著鋼鐵紀律的軍隊來說效用有限的很!他們可不是那些烏合之眾啊!
就像現在的山東,假如有人在軍隊和地方民眾中宣揚陳曉奇的壞話,肯定會被打得滿頭包甚至血濺當場,這不是神化所帶來的效果,而是大家親身感受到的實惠、好處、從內到外的真誠關切、物質精神生活的極大改善,以及某些循循善誘造成地心理暗示,另幾乎所有的人從心裡面都認為,陳曉奇的存在才是能夠給他們帶來最大的幸福最美好的生活,最大的平靜和安全地人。誰詆毀他圖謀推翻他幹掉他,那就是跟廣大人民的幸福生活過不去,這樣的「壞人」是一定要幹掉的!
什麼事情都是說到做到了,取信於人才容易。日本倭皇自明治之後之所以有那麼巨大神化的號召力,便是因為從那時候起,日本國民頭一次爬到了宗主國的頭上。獲得了千古以來前所未有的輝煌勝利,這種精神上的極大滿足,就如同一個當了一輩子奴僕的人陡然有一天爬上了主人地床睡了他的婆娘佔了他的房子和財產一般,那種根本難以置信地喜悅導致集體瘋狂,他們將發洩的目標對準了皇帝,將陡然爆發出來的精神力量用在了崇拜皇帝身上,那種整個國家集體癲狂的場面是可怕的!其力量也是巨大的!誰碰上了都得倒霉!
所以這跟弦在陳曉奇和參謀部的嚴格要求監督下,沒人去碰,他們做的可謂是恰到好處。
「不過。這還不算完!」徐元繼續說,他看看不解的賀寶文,略有些得意地道。「光讓他們徹底頹廢了還不行,一旦有了充足的時間和給養,他們吃飽喝足易地而處未必不能復甦過來,因此我們還得在這上面加一把鹽,在他們的心理上徹底留下陰影,讓他們每次想起來都難以原諒自己,時時活在自責之中,活在別人的歧視之中,終究會徹底垮掉!」
李俊峰接茬道:「對日本人來講。最不能接受的是向我們投降,就目前看來,絕大多數的日軍士兵是寧可餓死也不會祈求我們的,而福田彥助這樣的高級軍官又一定能判斷出我們引而不發的原因必定也是投鼠忌器,所以他們能死扛著忍著,等待事情地轉機。但是我們不能讓他們繼續得逞,所以我們要在日本作出新的反應之前,先把第六師團的士氣徹底消磨掉!」
賀寶文奇道:「怎麼做?!」他是真的不明白這些人腦子裡哪來的這麼多花花道道了。
陳曉奇微笑道:「給他們送飯!」
永鎮門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西北側不遠處。一輛拖拉機「突突突突」冒著黑煙緩慢的行進著,在其後斗中,拉著可憐巴巴的十幾袋大米,車頂上插著一支紅十字會旗,開車的人一邊大聲用日語喊著什麼,一邊慢慢地靠近。
在他地後面,一輛裝甲汽車緩緩的跟進著,雙方之間距離五十米,始終保持穩定速度。
與此同時。折騰了日軍半個多月地廣播中也開始播放「濟南守軍本著國際人道主義精神。給他們送糧食」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播放。將昏昏沉沉半死不活的日軍重新弄得清醒起來,最精神的一些人守在前方陣地上,緊張的看著那拖拉機不斷靠近,直到陣地前緩緩停下。
哨卡上的日軍強打精神看著這一車的糧食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濟南軍這一手出的突然,福田彥助等高級軍官都躲在後面的正金銀行司令部內,等他們得到消息弄明白怎麼回事作出指示的時候,前方已經把那車糧食給收下了!
濟南軍的手段極其歹毒,他們送去的糧食,正好能讓剩餘的日軍沒人每天吃上三兩米飯——煮好的,這點東西能保證他們餓不死,但是也沒力氣打仗,因為根本不墊饑,而且沒有鹽,人渾身沒勁。
那輛拖拉機日軍也不敢輕易動,因為駕車的是個大鼻子外國人,車上還插著「國際紅十字會」的旗號,日軍只要沒有徹底瘋了,絕不敢隨意攻擊他們。
最令人憤恨的,是車上還有一鍋已經煮好的大米,蓋子就那麼開著,到了近前之後,那香噴噴的米飯味道順著風就吹遍了前沿陣地,已經餓的兩眼發昏的日軍齊刷刷的肚子裡面饞蟲大動,嘰裡咕嚕的叫起來沒完,一時之間全都跟惡狼一般雙眼血紅的爬起來,血刺刺的死死盯著那一鍋米飯和一車的生米,要不是骨頭裡的紀律性讓他們控制住了自己的手腳,只怕是已經憑著本能撲上去了!
大米飯啊!這都半個多月沒吃上一頓大米飯了!眼前這些日軍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小隊長一邊使勁的嚥著唾沫,一邊強壓住激動跑步往裡面匯報。而聽到廣播的中隊長此時已經從掩體中竄出來跟他碰個正著。
小隊長立正敬禮,枯瘦慘白的臉上漲出一片紅色,結結巴巴的道:「報告中尉!是…是糧食!大米!」
中隊長已經聞到了米飯的香味,儘管臉上表現的一本正經,但是肚子卻雷鳴一般的響了起來,這讓他覺得非常丟臉。他拉長了臉哼一聲,挎著刀大步衝出去,來到陣前看到那洋鬼子連比劃帶舞蹈的用蹩腳的日語跟他們說明身份和車上的糧食,是紅十字會給他們的救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