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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春風微微一笑,道:「范經理,就我們所知,貴公司現如今面臨的問題有三,一是制鹼技術遲遲得不到突破,設備早已腐蝕不堪,二是經費已然枯竭,諸股東們等不急了,三是英國人卜內門公司落井下石,想要借助自己在民府的代言人從官面上一舉摧垮您的工廠,這三點不知是否屬實?」
范旭東有些無奈,這時候他直接都認定自己公司裡面是出了高級內奸了,否則這等內情怎麼會被人知道的如此清楚?但是人家說得那是一點錯處都沒有,他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的點點頭,道:「您說的一點不錯。請問貴老闆的意思是?」
戴春風道:「我們陳老闆的意思,是要跟范經理合作,共同發展中國化學工業,共同對抗西方人的封鎖壓制。這一點,相信范經理應該清楚我們公司的實力。」
范旭東點頭道:「貴公司和陳老闆的實力如今同行業盡皆知曉,我也相信貴公司能做到這一點。不過據我所知,陳老闆是與美國人杜邦公司合作的化工廠吧?若是跟美國人合作,則跟今日我們與英國人合作有什麼分別?到頭來還不都是給洋人操勞?於我國家民族有何益處?」
戴春風輕輕搖了搖頭,笑道:「范經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公司跟美國諸財團的合作並非是您想像的那般不公平,差別有三,第一,核心生產技術我們都掌握,並且在某些方面還優於他們;第二,生產設備的製造是我們公司自己進行,不需要依賴洋人;第三,資金上面,我們不依靠他們也能夠自行發展,只不過在規模和速度上稍有不及罷了!我們公司之所以跟美國人合作一系列的重工業,目的是要在中國的土地上建立起來能夠支撐國家工業基礎的根基,就地為我中國培養各種技術人才,同時便於消化吸收洋人的工業技術,順便帶動發展我們中國的經濟發展,最重要的是,有洋人投資背景的公司,地方軍閥和民府貪官不敢過於逼迫,與其他洋商競爭起來也便利許多。如此一舉數得,不知范經理以為然否?」
范旭東聽完,先是垂下眼簾默默地思考了片刻,末了舉手輕輕鼓掌幾下,而後盯著戴春風沉聲道:「那麼,貴公司跟我們的合作,又該是什麼條件呢?」
戴春風道:「范經理放心,我們不是那些貪得無厭的洋商,更不是目光短淺的土財主。我們老闆的意思是,由我公司投入最新的制鹼技術和設備,以及一部分公司運轉所需要的啟動資金,同時派遣技師到這裡來幫助你們的人盡快熟悉吃透各方面的關鍵技術,盡量能夠無安全自主運轉起來。剔除那些捂緊錢袋子不肯鬆口的股東,如此形成優勢互補,共同建立全然屬於中國人的化工產業。一切生產管理銷售均由范經理做主,我們只提供技術和設備以及資金,其他的不干涉,甚至我們的合作不會出現在大眾面前。」
范旭東雙眼重新放射出熱烈的光芒,拔高了聲調道:「此話當真?貴公司真有新的制鹼技術?恕我直言,西人怎麼可能將這麼重要的技術洩露給你們?」
戴春風道:「范經理,我們並不是用西人的落後技術,我們公司有更為先進有效的生產技術和設備,只不過從來沒有公諸於世罷了!想必您也能理解,以前我們身處異國他鄉,這些東夷一旦洩露出來便是塌天大禍。所以才隱忍至今。」
范旭東歎道:「果真如此的話,陳老闆可真的算是我中國化學工業之柱石也!能從列強之中殺出一條血路,這份才情氣魄當真愧煞我等妄稱前輩之人了!這樣的條件,我想我們可以認真的考慮一下合作事宜。不知貴公司還有其他條件否?」
戴春風道:「有的,還有一項重要條件,便是這位總工侯德榜先生,我們老闆說,候先生在化工方面的天才不下於當世任何人,是我中國不可多得的化學奇才,他想請候先生能參與到我公司化學研究院的核心工作之中去,而不僅僅是局限於一地一處的技術研究。」
侯總工原本只是來當陪客的,卻沒想到說來說去的話題轉到了他的頭上,他先是一驚,繼而有些茫然的道:「我?這個戴先生,您是不是搞錯了?我區區一個技師,怎麼當得起陳先生如此誇獎?若論天分,當今世上還有誰比得了他?謬讚了!」
范旭東擺擺手止住了侯總工,輕輕捶著腦袋想了半晌,歎了口氣道:「我知道陳老闆的意思了。也好,我們鹼廠的技術掌握在中國人手中,終究好過受制於洋人,這一點也是可以接受的。不過侯先生的去留由他自己做主,我們是禮聘先生幫忙,可不是把他買下來了啊!」
他是苦笑著這麼說的,戴春風卻也大體明白范旭東的苦處了。現在他是內外交煎,股東們想著散伙,技術遲遲不能突破設備又行將報廢了,債台高築資金匱乏,外面洋人威逼欺凌,正是懸崖絕壁風口浪尖的地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呢,再連累侯德榜這位化工專家就說不過去了。
而陳曉奇提出來的條件看似寬鬆,其實也是殺機四伏的。表面上他提供了技術又提供設備還提供資金,好像一副全情投入合作的架勢,但是細分析起來就會明白,他剔除了別的股東,則范旭東的股份比例被削減很多,將來說不定連續增資就控制了;所有技術設備由陳曉奇提供,不管這些人怎麼學習也還是皮毛表面而已,化工技術可不是操作那麼簡單,根子都在設備裡面呢,光知道化學反應方程式和投料有什麼用?最要命的,是要把侯德榜給挖走了,這麼一來他們以前的研究便前功盡棄,以後想要再接起來的話簡直比登天還難,一個原本就可能成功的機會---完全掌握「索爾維鹼法」全套技術,就這麼輕易的錯過了。
戴春風微笑道:「范經理想多了。我們老闆只是提出來邀請侯總工去公司工作,但並非現在就將人搶走,未來一段時間內這裡還需要侯總工負責起全套的生產和技術研究。你們一直進行的鹼法研究也不會就此放棄,我們公司將會提供大量的資料和設備來幫助你們完成這個技術攻關,爭取早日拿出成果,用洋人最得意的東西挫敗他們!這是我們老闆所樂意見到的!候先生想什麼時間去集團研究院工作全憑自願。」
范旭東給他三番兩次忽悠的心都找不到頻率了,此時聞聽大患不在,激動的站起來,聲音顫抖的說:「若然陳老闆真是這樣決定的,則范某幸甚!不過,我現在不能馬上答應你們,一則我要去徵求一下股東們的意見,二則,公司現在面臨英國人和財政部鹽務稽核所的聯合打壓,此事不解決,縱然我們開工也不可能獲利,不知道陳老闆對此有沒有考量?」
戴春風道:「我們老闆交代,一切由范經理全權做主。股東們的事情是您公司內務,我們一日沒有合作,便一日不能插手;而財政部的事情,相信您也一定在著手解決,再者我們公司參與進來的話,必然要對整體生產設備進行升級換代,人員也要進行培訓,這需要不短的時間,相信到一切就緒的時候,您也能將這些事情處理妥當。我們老闆只是希望,范經理盡量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我們之間的合作,畢竟現在我們公司還與美國人有著無法解脫的利害關係,想必您能理解。」
范旭東一揮手,大聲說:「這個沒有任何問題!請戴先生代為轉達陳老闆,他的這番盛情盛舉,范某銘記於心不再言謝,待來日我專程前往濟南當面相謝!您與侯總工且先少坐,我這便去跟那些股東們好好的商議商議。」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能夠在絕處逢生,一般人是扛不住這種刺激的,縱然是范旭東這樣的人也是一樣。這些日子來,生產技術突破的喜悅,鹼面產品不合格的失落,資金乾涸的困頓,設備衰竭的緊迫,股東撤資的煩亂,英國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鬱憤,將他這一個矢志報國全情投入進來的強人給折騰的精疲力竭,幾乎都要崩潰了。
陳曉奇恍如神助一般的突然出現,讓他大吃一驚之外也驚喜莫名,畢竟在這個時代,作為前行者是非常孤獨的,理解你的人少,嘲笑的人多,能夠將國家民族裝在心中的人少,站著看笑話冷言冷語譏諷的人多。這好不容易於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線曙光,一個有著共同方向的偕行者,那種滋味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了的。
范旭東匆匆忙忙衝了出去,他也沒有多大的耐心去說服勸解那些心思動搖的股東們了,現在到了間不容髮的地步,任何的躊躇都有可能導致全盤崩頹,他不能冒這個險去賭。
侯德榜,這位未來在中國歷史上和中國化工史上留下濃重一筆的大家,此時茫然不知被陳曉奇給擅自插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軌跡。他可能不再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去將「索爾維鹼法」破解出來並公諸於眾,他可能會提前幾年就獲得巨大的成功,他可能不必等到1941年在大後方艱苦的條件下去研究「侯氏鹼法」,他也可能會取得更為巨大的成績。但是無論如何,陳曉奇這只魔手的參與會將這一切攪的亂七八糟面目全非了。
在范旭東走後,他有些茫然的問戴春風:「戴先生,貴老闆怎麼會知道我這樣一個人?而且以他今日之成就,如此稱讚我會不會不妥當呢?侯某覺得有些惶恐忐忑!」
戴春風微笑道:「候先生不必自謙,我們老闆說了,在這時代,若說這世界上有那些被他佩服的人,單論化學方面,除了他的導師亞當斯教授,您是他所敬重的一位。我也不知道這種說法源自哪裡,或許等您與他見面的時候,能從他那裡得到明確的答案。」
侯總工若有所思點點頭,低聲念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今日侯某也算是見到了。陳老闆,神秘之人也,真的是令人無法揣測形容。」
數日之後,范旭東和侯德榜兩人親赴濟南,與陳曉奇一番長談,此後就定下了雙方秘密合作的意向,在此之後,美華公司位於工業區鋼廠內的機床廠開始突擊生產一系列的化工設備,另有十餘位美國歸來的技術工程師趕赴天津,將對永利制鹼的相關技術人員和生產工人進行系統的培訓工作。
永利制鹼公司,作為陳曉奇重工業計劃中非常重要的一環---海洋化工業,就此拉開帷幕。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這個表面上依然是范旭東一力支撐、侯德榜大力協助的完全中國自主化工企業將走向台前,成為中國化工史上不可磨滅的基石。不同以往的是,該公司已經不再局限於單純生產精鹽和鹼面,他們將逐漸擴展到三酸兩鹼、鹽化工、精細化工、農藥化工等等方面,設立的生產廠子遍及天津、青島、壽光一代,其後擴展到江蘇等地,成為與「美華集團」旗下化工企業並駕齊驅的佼佼者,為中國化工實業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這裡?嗦幾句,非是陳大老闆有王八之氣,實在是歷史上,此時的范旭東的確撐不住了,在英國人和買辦官員內外交攻之下岌岌可危,當時英國提出來要合資控股,而范旭東則要求入股者必須是華人,因此陳某趁火打劫應是不費太大力氣。過度篇章,就不再反覆拉鋸了!大家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