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6-22
天朗氣清,風和日麗,一處小院之內,樓台亭榭,一個假山小亭之內,兩人正在下棋。
一者鬚髮半白,但精神奕奕仙風道骨,一者面容清朗,身上卻散發著滄桑的氣息,雙目深邃。
這兩人可是現今東元的話題人物,正是百里浩鴻與風德皇帝。
百里浩鴻為天觀帝師百餘年,誰也不知他究竟為風家謀劃了多少,一直默默無聞。一出手就是石破天驚,一年之內穩穩當當的拿下兩大皇朝,這樣的戰績,天朝都難以做到,更何況是五方共治的天觀。
但百里浩鴻做到了,似乎還頗為輕鬆的樣子。
一百多年過去,雖然誰都沒有忘記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但似乎都或多或少的放下了對他的戒心,直到現在,重新審視,才發覺,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可怕十倍。
近日來,因為風蕭蕭的事情,天觀再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謠言已起,無論真假,很多大勢力都藉機向天觀發難,特別是周邊的幾大皇朝,蠢蠢欲動。
大批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湧入天觀,言辭激烈,到處鬧事。都說是來尋風蕭蕭報仇的,風蕭蕭不出,他們就不離開天觀。
更加令天觀人心惶惶的是,無盡七派和淨世天道竟然都派來了特使,態度非常強硬,若是風家不交出風蕭蕭,,就要準備好接受戰爭的怒火。
山雨欲來,師生兩人卻是在悠閒下棋。
「許久沒和老師下棋,學生更加不堪了。」風德皇帝的外貌跟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人沒有兩樣,只是氣質成熟,微笑之間滿是從容。
「你的心都不在棋盤之上,自然不堪。」百里浩鴻淡淡的說道:「你自無盡之心回來還是第一次來我這裡,無非是想找個人聊一聊心事罷了。」
「我就知道瞞不過老師。」風德皇帝輕輕呡了一口茶,說道:「我在八卦峰見著兄妹二人了。」風德皇帝眼神欣喜,語氣卻是惆悵。
「你歡喜他們的成就,當初放他們遠走是正確的選擇,若是呆在這深宮之中,成就只怕不足現在的百分之一,但你又擔心他們的安危,惹了無盡七派,惹了淨世天道,還有暗地裡我們不知道的敵人,你不忍心他們獨自承受這些紛紛擾擾。」百里浩鴻目光慈祥的看著眼前的得意學生,也頗是無奈。
風德皇帝長長一聲歎息,說道:「我不知道小子現在怎麼看我,是否原諒了我,若他們真的願意回來,我為他們擔盡這些恩恩怨怨又有何妨。」
「風小子的怨氣是大了些,自他懂事之後就沒有再叫過你一聲父親,甚至還將怨念強加於寒水,但你們的血脈之親不是名分可以割斷的。這個江湖,處處都是無奈,總有一天,他們會放下,說不定,現在已經放下了。」
「哦?」風德皇帝雙眼發亮,凝視著百里浩鴻,說道:「老師此話怎講?」
百里浩鴻也呡了一口茶,說道:「他們去過了藥王樹又離開了,以風小子的性格,必定是找到了他們師公,此後,不直接去無雙學府而去了無盡之心這等是非之地,必是有所求。我大膽猜測,與寒妃娘娘或者與他們師公有關。」
「亦寒?」風德皇帝詫異,若有所思的說道:「亦寒確實古怪,當年的傷勢雖然沉重,但我已經暗中動用的家族的底蘊,還是無法醫治她,若是換了常人,不但傷勢可以痊癒,功體也能更上一層樓。此事何嘗不是一直令我耿耿於懷。」
「正是,寒妃娘娘的功體極為詭異,我曾經懷疑,那只是一副神體,但又自相矛盾,神體的修為斷不會只有衝脈境,而寒妃娘娘的一身血肉也是實實在在先天所授,並非是能量凝聚而成的,不然也不會懷孕,叫我百思不得其解。」百里浩鴻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既然風小子已經找到了他師公,說不定已經知道了一些隱秘,當可明白寒妃娘娘之死,責任並非全在於你,放下了,一點也不奇怪。」
「但他在八卦峰看我的眼神,依然冷漠。」風德皇帝滿臉疾苦的說道:「亦寒已經去了,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往,再追究什麼也沒有意義。我只想他們兄妹能開開心心,但願這江湖風浪,都由我來擔當,可惜,他們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
「咦——」百里浩鴻灑笑道:「你現在不是在為風小子分擔了嗎,不然,就是風德陛下傲視群倫,視無盡七派和淨世天道於無物了。」
「老師莫要笑話了,我們還盼著這兩個巨無霸來成全我們呢,即使有風浪,也是先壓落到老師頭上,何時給予我表現的機會了?」風德皇帝搖頭。
百里浩鴻哈哈大笑,頗為快慰的說道:「按照計劃,接下來就是你的機會了。」
風德皇帝微笑,暫時拋開了心中鬱結,笑著說道:「但學生心中很是惶恐,所以特來請教老師。」
「請教何事?」
「何為將帥之道?」
「將帥之道,必與士卒同滋味,共安危,使全軍同心一意,誓死效命。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軍灶未炊,將不言饑。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張蓋,是為將禮。」
「用兵何道?」
「兵有四機,一曰氣,二曰地,三曰事,四曰力。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重在於將帥一人,此乃氣機。路狹道險,名山大塞,十夫所守,千夫不過,此為地機。事機是指善行間諜,輕騎擾敵,分散其兵力,使敵軍上下不和。而力機則是指,戰備結實,士習戰陣,馬熟馳逐,讓兵力得以完全發揮。」
風德皇帝點頭,虛心受教,良久,忽然笑道:「若我不欲為將帥,欲為智者,該如何?」
「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虛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論天下之事;潛其心,觀天下之理;定其心,應天下之變;能謀一善之地而不倒者,方為智者。」百里浩鴻娓娓道來,絲毫停頓都沒有。
「得老師這樣的智者坐守天觀,何愁霸業不成?」風德皇帝哈哈大笑,起身深深一鞠躬,轉身踏步而去。
風德皇帝激昂而歌:「君不見泥塵茫茫黃入天,戰禍起荒年。君不見征途嘶馬蓬蒿亂,戰士衛江山。人生百待圖功名,短弓長矛負在肩。執轡幾令春秋轉,丹心盡付汗青編。」
百里浩鴻微笑,也自低吟:「雲疏風柔濯山青,片菊倚山開。趣映黃昏,偏安一百里。」
日近黃昏,斜陽還帶著不少溫熱,一處花園之中,百花盛開,花香裊裊,一個美貌少婦輕輕倚著亭子的柱子,半躺著曼妙身姿,姿勢慵懶,卻沒有絲毫妖媚的感覺。
只因那美貌之上緊鎖的眉頭,也不知有多少年沒有舒展過了,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樣子。
忽然,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少婦艱難的睜開雙眼,整了整衣裙,微微坐直了身子,這才側頭而望,神情在瞬間愣住,瞳孔睜大。
來人是一個比她還要美麗許多的女子,卻做男裝打扮,衣袍頗為寬鬆,頭戴方帽。容顏絕美而略顯剛毅,雙目深邃而又凌厲,,肌膚如玉,面色冷漠。
來者徑直走到亭子之中坐下,少女才回過神來,幽幽一聲歎息,說道:「夜星,你終於來了。」
「我該怎麼稱呼你?」皇莆夜星面無表情的說道:「公主,嫂子,還是罪人?」
少婦身子輕輕顫抖,面色蒼白,說道:「你看不出來嗎,自我開始接觸你哥哥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一個局,是父皇一手策劃,我也只是一顆棋子,你恨我何用?」
「我不恨你,早就不恨了。」皇莆夜星雙目如劍,刺得少婦渾身生痛。
「他臨死還心心唸唸著你,叫我原諒你,我便原諒了。」
少婦雙肩顫抖,泫然欲泣,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總是願意聽他的話,不然,皇莆家當年也不至於那般淒慘。」
「那是因為他願意聽你的話。」皇莆夜星似乎一瞬間變得無力,語氣弱了許多。
「我毀了皇莆一家,也毀了自己的一生……」少婦落下兩行清淚。
「我等這一天已經好久了,我堅持活著就是為了等你來取這一條性命,我欠你的,數不勝數,你動手吧。」
「你錯了。」皇莆夜星搖頭,說道:「我是來奉勸你一句,盡快離開大魏天朝。言盡於此。」
少婦神情一愣,猛然轉身,卻已不見了皇莆夜星的身影,悵然若失,終於忍不住伏在石桌之上抽泣起來。
正在集市之中行走的皇莆夜星忽然轉入一處街角,身影頓住,說道:「出來吧。」
一個長著小鬍子的中年人緩步跟上,深深一鞠躬,說道:「在下左平,受風公子之命而來。」
皇莆夜星頗感意外,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前行。
左平,當日在半山小院斗陣輸給了風蕭蕭的左平,竟然先一步來到了大魏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