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二人在叢林之中疾速奔行,由於原來所處的山峰地理位置頗為特殊,既不在南衛城至遺址的路上,也不在含光城的方向,離得也頗遠,一路上倒是少見人影。
但二人方走近三里許,突聞身後一個幽遠滄桑的聲音傳來:
「兩位殿下果然在這裡。」
風蕭蕭心中一驚,頓住身影,風寒水卻是直接一聲驚呼:「哇塞,不會這麼快就遇到熟人吧。」對於自己剛恢復原裝便被熟人撞上似乎頗為不滿的樣子。
兩人轉過身來,臉色卻是精彩之極,先是不可置信,再是驚喜,後是恭敬,同時彎腰一輯,滿懷激動的說道:「學生見過老師,臣弟(妹)見過大皇兄,五皇兄,七皇兄。」
來者共有十餘人,為首者手執青竹杖,鬚髮皆白,身子瘦削,慈眉善目,精神矍鑠,踏步之間儒袍飄飄,仙風道骨。
身後幾名年輕男子身穿紫金華服,頭戴白玉髮髻,相貌清朗而不失剛毅,盡顯雍容華貴。再後面便是一些侍婢護衛了。
一行人剛站定,其中一男子便上前一步神色頗為不善的說道:「一路上便聽說你們離家出走,看來傳言是真的了,五年未見,你們膽子倒是長了很多啊。」
風蕭蕭眉頭微皺,乾脆一攤手,無所謂的說道:「長身體自然也會長膽的,我凡夫俗子一個,可控制不了長身體不長膽的啊。」
「你……」男子言語一窒,怒道:「你還不知悔改了,你可知你們是在丟皇族的臉,丟風家的臉。」
風蕭蕭卻是充耳不聞,只笑吟吟的看著風寒水一個勁搖著老者的臂膀撒嬌:「老師,我可是記得你說過要帶禮物給我的,禮物呢,禮物呢……」
老者也是滿臉笑容,對身後一個背著大劍滿臉鬍子拉碴的大漢說道:「余昊,你帶幾位殿下和眾人先行一步。」
余昊躬身應命,三位皇子卻是面面相覷,但也不敢違背老者的意思。瞥了風蕭蕭二人一眼便相繼前行。
這老者正是天觀皇朝鼎鼎大名的五代帝師,百里浩鴻,被載入了《天下武道列傳》之中,整個東元之地都有名的一代大儒。
東元之地的上百個皇朝普遍崇武,對儒門文化頗為不屑,又或言儒門文化太過博大浩瀚,可能窮有生之年亦難有所成就,不如專於武道。只有天朝之內才會大力提倡儒門文化。
但百里浩鴻是一個例外,一個受萬人敬仰的皇朝大儒,天觀皇朝的五代帝師。
百里浩鴻的一生充滿傳奇,出身獵戶之家,天資聰敏,卻酷愛文學之道,十一歲時,天觀遭逢大變,北方的大離皇朝和東南方的大范皇朝同時大軍壓境,天觀朝上百官一籌莫展,此時,兵部尚書收到百里浩鴻的獻計信,驚為鬼神之謀,呈於皇帝。
計成,天觀不費一兵一卒逼退兩大皇朝。
至百里浩鴻十七歲時,共收到朝廷九十八份招募書,最高官位至御史大夫,相當於副丞相,但都被一一回絕,言稱「學識淺薄,閱歷不足」。然後赴大延天朝無雙學府求學,據說在學府之中也曾獲得大成就,聲名赫赫。
二十一歲,周遊東元列國,聲名漸隆,處處傳奇,五十五歲之時再次回到天觀皇朝,百官出列,皇帝迎駕,欲以大禮逼迫其出仕。
百里浩鴻當時與皇帝定下十年之約,若十年之後,皇帝初心不改,則答應出仕。
十年,天觀朝廷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只因東元各國對百里浩鴻的看重,百里浩鴻的府邸幾乎每天都有刺客的屍體被送出,有十數個鄰近的皇朝更是共同表態,若百里浩鴻在天觀出仕,必閥之。
朝廷最後還是放棄請百里浩鴻出仕。皇族卻想出一折中之法,請其為師,風家後輩子弟的老師,多番勸說之後,百里浩鴻最終應下。
即便如此,依然有五大皇朝合力來犯,皇帝暗中問計,計出,各大皇朝的軍隊才至中途便紛紛退回。
計驚天下。
數日後,有蘊神大圓滿的刺客來襲,大戰驚天,世人這才驚覺,原來百里浩鴻竟也是蘊神境界的武道強者,刺客無功而返。
此後,百里浩鴻便隱於風家之內為師,目前為止所培養的五代皇帝無不令人交口稱頌,百官拜服,無有異心者。
五年前,百里浩鴻要到大延天朝見故人最後一面,風德懇請他帶上幾名皇子到大延天朝見識和學習。
如今歸途,聽得風蕭蕭二人發現了太鴻教遺址,便尋了過來。
「好,好,老夫又怎會忘了要給小公主帶禮物呢。」百里浩鴻笑容和藹,讓人如沐清風,手中突然出現一件潔白的百疊裙,下裙由藍紅白三種鳥獸羽毛織成,上襦則是通體潔白如雪,雙袖如寒霜般晶瑩。
風寒水見得,一把奪了過去,飛快的在百里浩鴻的臉上「啵」了一下,歡快無比的棒這裙子輕撫,這裡聞聞,那裡嗅嗅,愛不釋手。
百里浩鴻老懷大慰,看著風蕭蕭哈哈大笑道:「蕭殿下也沒試過我這般待遇吧,哈哈……」鬍子都被風吹到嘴裡去了猶自不覺。
風蕭蕭看著他得意的樣子,心中有點無語,微笑著說:「謝過老師了。」
「這裙子似乎有點大啊。」風寒水可憐兮兮的看著百里浩鴻。
「無妨。」百里浩鴻接過裙子,手指在風寒水的指頭上輕點,直接攝來一滴風寒水的精血,滴於羅裙之上,手一揚,裙子立刻化成點點星光,在掌心處聚成一團。
百里浩鴻將這一團星光往風寒水的丹田微微虛按,星光直接沒入風寒水體內,然後說道:「公主若是可以內視,可以看看自己氣海丹田。」
風寒水依言內視,卻見那裙子此刻正在藍蓮王的上空靜靜漂浮著。星光熠熠,煞是好看,而藍蓮王更是吐出條條晶瑩水絲,慢慢覆蓋了整件羅裙。
風寒水又開始樂呵呵的笑個不停了。
「這裙子名為三色霓裳羽衣,是八品靈衣,你只有到達開竅境三層的境界才能動用,大小隨意。編織之時在裙子表面刻了隱藏陣法,宗師也無法輕易看破其品階。」百里浩鴻說道。
風蕭蕭大吃一驚,剛剛見得百里浩鴻的手段時便知這是一件靈衣,卻也想不到竟高達八品,八品的靈衣,其珍貴程度可是絲毫不亞於一柄三品神兵的。
但也不矯情,深知眼前老人的神通廣大,便只是再次向百里浩鴻輯了一禮。
風寒水倒有點不樂意了,嘟著小嘴說道:「那得什麼時候啊?」
「有蕭殿下在,自然不會讓你久等的。」百里老人撫鬚輕笑。然後轉向風蕭蕭說道:「老夫去的久了,竟無法見得寒妃娘娘最後一面,甚是遺憾。想必,你兄妹兩這三年也不好過。」
「都過去了。」風蕭蕭幽幽一聲歎息。
「是啊,都過去了,老夫在路上也聽聞了兩位殿下的精彩事跡,蕭殿下的學識進步再次令老夫驚訝了。」百里浩鴻絲毫不提風蕭蕭離家出走之事。
風蕭蕭訕訕的道:「令老師見笑了。」風蕭蕭這說的可是大實話,論學識,自己至少也要再過數十年才能仰望到眼前老人的項背。
百里老人不置可否,卻問道:「蕭殿下是真的決意遠走江湖了麼?雖知人心險惡,一步江湖無盡期啊!」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海闊天空總好過那冷清深宮,況且,這也是學生母親的心願。」
「難得蕭殿下能視權勢如無物,老夫自不會阻你,以蕭殿下的才智,無論身在何方,都必成大器,成就只會在老夫之上的。」百里老人眼中透出睿智的光芒,說道:「但天觀畢竟也是你的家,五年後又是皇儲選舉了,殿下對眾位皇子看法如何?」
「耶,老師這是為難學生麼,學生多年未見大皇兄、五皇兄與七皇兄,可是沒有發言權的。」風蕭蕭語氣微微一頓,似笑非笑的說道:「況且,老師五年前便已經做出了選擇,又何必來打趣學生呢。」
百里老人微露呀色,說道:「殿下此話怎講?」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風蕭蕭只此一句,便閉口不言。
「哈哈哈,殿下這一走,除你父皇之外便是老夫的損失最大了,沒人陪老夫下棋寫字,連話語機鋒的小把戲也沒人陪老夫玩了。」百里老人撫鬚大笑。
本來昏昏欲睡的風寒水聽得此言卻是不滿了,嘀咕著說:「死老頭,當我不存在了?」
百里老人微微一愣,邃握著風寒水的小手說:「怎會忘了最乖巧可愛小公主呢,老夫流浪半生,膝下無兒女,如今已是遲暮之年,能得小公主承歡膝下,老夫無憾矣。」說到後來卻是頗為感慨。
風寒水也是一時沉默,想到要離老人而去,心中總是不捨。
「老師也是風德之師,風德此人如何?」風蕭蕭眉頭微皺。
百里老人神色肅然,頗感無奈的說道:「老夫只能告訴你,風德是老夫目前最為滿意的學生,當然,老夫卻不曾將蕭殿下當成學生的。」
與此同時,兩里之外,幾位皇子正神色不定的討論著什麼。
「老師憑什麼要對那兩個小雜種青眼有加,我們在無雙學府學習了五年,難道還是比不上他們,我不信。」五皇子憤憤不平。
「這也難怪,老師向來寵溺他們兩個,這是皇城之內人盡皆知的,五年未見,自是想念,自老師故人去世後,我倒是頭一回聽見了老師的開朗笑聲。」七皇子嘴角掛著一縷微笑。
「話雖如此,但他們兩個終歸是離家出走,老師和我們幾個做皇兄的總應勸說他們回去認錯才是,皇族直系子弟未滿十五歲可是不能擅自離開皇城的。」大皇子神色不善。
「如此不是正好麼,十五這是等於自動放棄了五年之後的皇儲競選,要知道,他雖然無人無物,但卻深得老師喜愛,若老師挺身支持他,即便我們眾多兄弟聯手也是無法撼動老師分毫的,他走了,大皇兄又學成歸來,對大皇兄甚是有利啊。」七皇子似笑非笑的道。
大皇子、五皇子聞言都是神色一愣,五皇子又說道:「七弟莫要開玩笑了,老師為五代帝師,卻從來沒有明言說支持誰做皇帝的,即便是當年身為旁系子弟的父皇,老師也從未援手,何來挺身支持十五之說。」
七皇子卻是微笑不語,大皇子也一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