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泰三年,宋正隆十年,西曆1245年,正月初五日,
剛剛在中都過新年的金國各地諸侯們齊集左丞相並樞密使韓璐羽大人的府邸。
「哈,天倪,那河北東路有寶貝麼?你到任兩年都不見回來看看我這個兄弟,若不是今次大帥召集我們議事,只怕還在地裡刨食呢吧?」不需要進入左丞相府邸那寬敞的客廳,遠遠就能聽到已經官拜大興府尹的史天祥那粗大的嗓門。
史天倪好笑的看著自己這個族兄,都幾十歲的人了,身上文官三品的服飾根本掩飾不住此人武人的出身以及那孩子般性情,不僅搖搖頭,心中尋思著,只怕這也是韓璐羽將史天祥委派在身邊作個大興府尹的原因吧。讓史天祥出鎮一方?算了吧,那根本就是給地方上添亂。官居金國河北東路都總管的史天倪急忙站起身子把住族兄壯實的身子,「大哥,這兩年,天澤多蒙大哥照應了。」
「說得哪裡話,」史天祥好容易看到自己這個族中兄弟,原想拉著去吃喝一番敘敘兄弟情義,誰知這些外地的大員剛剛到達中都,尚未朝見皇帝就被韓璐羽召集到了府邸內議事,不得已在這裡先敘談下,過時再回府喝酒吃肉。「天倪說得哪裡話,天澤在中都受到大帥重用,升了吏部侍郎,有我一個大老粗哥哥什麼關係,這些都是天澤自己有能耐,為我們史家爭光。」
急急看看四周同僚們的神色,史天倪臉上有些惶然,史天祥說者無意,聽者未必就能釋然,「為史家爭光」?搞不好就要被套上結黨營私的罪名,如今的韓璐羽乃是中都城內不掛名的皇帝,心中所想豈是他們這些作屬下的可以揣測的。天威難測,左丞相大人若真的對史家動了猜疑的心思,再大的家業都無法保住。岔開話題,史天倪詢問族兄道,「哥哥,不知大帥如此急忙的將我們招入中都,究竟為了何事?」
這句話正是在座所有人心中所關切的,一言既出,四下裡豎起了無數個耳朵。讓他們大失所望的是,史天祥迷惑的搖搖頭答道,「不知道,只聽說是在方子謙方大人回到中都後,大帥即刻下令召集我等議事。」
有線索總好過沒有線索,雖然史天祥的話幾乎沒有什麼參考意義。不過,如今的方子謙的身份已經大大不同於當初在河南、兩淮之時。韓璐羽佔據中都大封功臣後,對於自己的義兄弟自是更加不能薄待,雖然方子謙先前並沒有擔任官職,一時間不好提升高位,但這種小事又如何能難住已經手握朝政的韓璐羽?就在元泰元年年末,方子謙被授為從八品樞密院知法;元泰二年正月,升正八品右三部檢法司司正;三月升從七品兵部主事;四月,擢升從六品吏部員外郎;五月,升正六品尚書省左司員外郎;六月,升從五品戶部郎中;七月,升正五品勸農使司副使;八月,授從四品翰林直學士;九月,加正四品刑部侍郎。
正當所有人都認為方子謙這奇跡般的陞遷之路暫時告一段落的時候,元泰二年十月初十日,聖旨頒下,方子謙授從三品審官院知院。不久,十月二十八日,又是一道聖旨,將尚未在審官院坐熱乎的方子謙升為了正三品簽書樞密院事。韓璐羽掌握朝政,罷黜了所有樞密副使的兼職,如今將方子謙提升到樞密院一人之下的地位,隨之也正式確立了其在韓系一派中不可動搖的第二人地位。
方子謙用不到一年時間,從一個沒官沒品的布衣直升到堂堂當朝三品大員,要說沒人眼紅那是胡扯。但是,方子謙不單單是韓璐羽的救命恩人、韓系一派最早的成員,更用一己之力為韓系掙下了偌大的傢俬,韓係數十萬軍隊此時就是依靠著方子謙經營的商業網絡來養活。不僅如此,握在方子謙手中那個遍佈金國、宋國、蒙古、高麗、夏國,乃至大理、景?、大越、占城、倭國的巨大情報網,在源源不斷將各種情報送到金國左丞相府的同時,也成為一個足以威脅任何一個韓系人物的強悍力量。
只是方子謙平時多是在外面奔波,公事繁忙是一方面,明白內情的人更清楚,某個人是在躲避左丞相夫人為其設下的無數相親、保媒。方子謙回到中都了?在場的韓系成員心中俱是一驚,身為韓系二號人物的他回到中都,那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難道是南邊的宋國又不老實了?還是北邊的蒙古三大強部聯合起來想要南下?抑或西邊的夏國想要犯境?又或者是東北部那兩個割據一方的傢伙蠢蠢欲動?
「不對啊,最近沒聽說宋、夏兩國不安穩啊,就是那些韃子也正在避冬,如何敢在風雪中南下?」身為東京留守的張君佐有些奇怪的說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此時的這些韓系大員們,再不是當初在韓璐羽手下為將官的時刻,身為一方鎮守大員,哪個人沒有自己一套情報班底,不然的話豈不是要讓敵人堵在家裡了?這些情報網雖沒有方子謙的網絡龐大,也不至於無能到連一些最起碼的東西都搜集不到,加上將各方情報彙集下,也就不難得出周邊無事的結論。
南京留守劉斌有些性急,抬頭看到上首的劉楚材正悠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梳理著那縷美髯,急忙走過去拉住這個遠房本家的胳膊道,「老本家,你是大帥的謀臣,總能知曉些內情吧,說說與我們知曉,也好讓我們這些粗人心中有個底。」
睜開微微瞇著的眼睛,劉楚材環視下四周急切看著自己的目光,笑笑道,「這些事情,既然大帥沒有說,我一個作下臣的又如何敢提前說出來呢?」發覺這些將領們臉上有些不耐,他又補充一句道,「不過,我可以提點你們一下,確實是出了大事,不過,事情不出在四境,而是就在這中都之內。」
曉得劉楚材也只能提醒到這裡,眾人帶著一頭霧水各自回到座位上慢慢思索著中都內可能出現何等大事,竟然要韓璐羽下令將他們這些分駐各地的大員召集起來商討?
坐在椅子上的史天倪思索陣,突然神色一驚,轉頭對旁邊的水軍都總管彭義斌道,「怎麼沒有看到移剌蒲阿和高元帥?」
彭義斌打量下廳內眾人,見高德玉的部將,任西京副留守並河北制置副使、兼領西南路招討使的武仙坐在那裡神情緊張,卻不見此人的上司、韓璐羽的岳父高德玉。另外,受封為正二品下銀青榮祿大夫、尚書右丞兼領陝西制置使的移剌蒲阿也是一方鎮守大員,以韓璐羽的性情,斷不會將己方大員召回後,獨獨在地方上留著一個統領陝西五路的諸侯在那裡。所以說,移剌蒲阿一定已經到了中都,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出現在這客廳內。他性子沉穩,淡淡道,「興許是人家位高權重,不屑與我等這些都總管坐在一起吧。」
史天倪一撥腦袋否定道,「不可能,若是這樣,那麼武仙就不應該在這裡出現。看武仙的神色如此緊張,難道真的是那些韃子們要鬧事?」陝西毗鄰高德玉治下的河東之地,是以他才有如此判斷。
「不會吧,」彭義斌有些遲疑道,「此時的草原上正是風雪最厲的時節,要那些韃子此時南下,還不如讓他們直接『自殺』好了。再說,這還是邊事,與楚材先生所說的中都之內的事情,並不相符啊……」
「咦?」史天倪突然好像發現什麼,指著坐在客廳最靠門處的一個中年漢子道,「那人是誰?似乎沒有見過,而且,看他身上官服,應該只是四品官而已,如何會參與我們的議事?」
彭義斌也不明所以,只好拉住正在那裡與人眉飛色舞說話的史天祥詢問。史天祥看看那人後,嘴角一撇,有些不屑的說道,「這個人啊,他就是先投蒙古韃子,又投靠大帥的那個高鬧兒,出身遼東女真,卻侍奉韃子進攻金國。幸好見機比較及時,投降了大帥,被大帥封為正四品上輕車都尉、萬戶,去年九月補了個德州防禦使的缺,就去上任了。按理說,他應該是歸屬隋強大人管轄才是。奇怪,隋大人參加議事怎麼還將此人帶來了?」
史天倪和彭義斌對視一眼,俱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迷惑。無奈,能解釋這一謎團的劉楚材守口如瓶,讓他們兩人在心中狐疑不已。
就在客廳內所有人心中或緊張或迷惑的時節,擋在客廳通向二堂的屏風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親兵首先疾步走入了客廳,用恰好可以壓住廳內嗡嗡聲的話音道,「左丞相大人到。」
親兵話音剛落,自屏風後首先走出了陝西制置使移剌蒲阿大人,他的身後是韓璐羽的岳父高德玉,在高德玉身後是身為簽書樞密院事的方子謙,最後,韓璐羽身著便裝出現在眾人眼中。
隨著韓璐羽的出現,一隊隊左丞相親兵列隊小跑入這座客廳所在的院子,並將客廳裡三層外三層的圍個密不透風般。只是距離客廳最近的一層人馬也距離客廳足足二十丈距離,根本無法聽到客廳內在說些什麼。
坐上客廳內之首那張披著虎皮的高背交椅,待移剌蒲阿、高德玉、方子謙三人坐下,韓璐羽的目光挨個在一種手下的臉上挪過,才沉聲道,「諸位,移剌蒲阿大人為我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我們中都內出了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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