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高德玉一起迎接韓璐羽的還有一個人,一個官位很高的人--尚書右丞兼領北京留守的移剌蒲阿。當完顏陳和尚第一次召集眾將議事的時候,提議由他自己暫領尚書令並樞密使,而空出的尚書右丞相的位置,則由前尚書左丞抹?盡忠頂替。然而,我們這位尚書右丞兼領北京留守大人當場便踹翻了身前的小几,指著抹?盡忠的鼻子大罵道,「我乃朝廷上將,安能與此等小人為伍!」說罷,他便大罵著退出了這次議事,既然上司走了,高德玉和武仙也不得不退出,將這次議事搞得不歡而散。
完顏陳和尚摸到移剌蒲阿的脾氣,卻又需要在處理朝政上倚助抹?盡忠,便索性在後來的攻城中不通知高德玉、移剌蒲阿、武仙三人統兵出戰。自然,其後進駐中都的部隊中也沒有三人的份,只是讓三人在城外十里處自行安營。
曉得在日後朝廷中只怕沒有自己的位置,移剌蒲阿反覆權衡利弊,終於在高德玉和武仙兩人的勸說下決定與韓璐羽聯手,這次悄悄動身迎接兩淮、河南的大軍,便是其向兩淮制置副使大人示好的行動。
命令困乏的部隊下馬休息,同時由高德玉所部三萬騎兵在大營四周偵察,韓璐羽隨後便帶著一眾文武部下與他那位岳丈等人躲進了自己的大帳,秘密磋商如何攻打這座金國的國都。
四月十二日亥時初刻,經過最後一次戰前動員的十餘萬騎兵,在韓璐羽的帶領下向中都方向慢慢前進。回身望望留在身後那座空空如也的軍營,韓璐羽對身邊眾將道,「今日以後,我等不是身遭橫死,便是高官厚祿、封妻蔭子,一切全看諸位的努力了。」眾將聽到這裡,轟然應諾,隨後便各歸本隊。
為了保持馬力,整支大軍並沒有撒開馬蹄奔騰在河北平原之上,直到子時正才匯聚了迎接出來的三萬西北?軍騎兵,而餘下的七萬多?軍騎兵則要守在中都四圍,由武仙統帥以防幾個主要目標逃脫。
看了看時辰,高德玉對他那位出色的女婿道,「城內應該動手了,我們現在就過去?」
搖搖頭,韓璐羽望望十里外仍是一片寂靜的中都豐宜門道,「再等等,那幾個人可靠麼?」
「都是當年武衛軍的舊部了,」高德玉有些唏噓著說道,「沒想到,當年他們都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千戶、萬戶,十幾年過去,仍舊還是千戶、萬戶,沒有幾個能晉陞的。說來也是,我這個老上司都沒有混出什麼光彩來,他們這些身在中都的漢人將軍,又怎麼會得到重用呢。」
「完顏陳和尚進城後,對他們如何?」韓璐羽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嘿嘿,」高德玉冷笑道,「完顏陳和尚那個人你還不清楚麼,根本就看不起我們漢人,若不是我這些部下們早早倒戈過去,只怕都活不到今天,手下弟兄們也被抽出半數以上補充到了完顏陳和尚的部隊。若不是如此,我也沒有那樣容易說服他們幾個今晚為我們砸開豐宜門呢。當然,也是我對完顏陳和尚隱瞞了這些個弟兄想要歸降的意圖,我們的尚書令大人還以為他們不過是普通的降將而已。」
「看,大帥,豐宜門上有火光,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大帥,五個火把,是約定好的信號。」完顏守榮在韓璐羽身後興奮的叫道。
看著躍躍欲試的完顏守榮,韓璐羽笑著道,「守榮想要出戰?」見到少年眼中灼灼的目光,兩淮制置副使大人點點頭,「那好,就以守榮本部三千人為前鋒,」說著,他微微側過身子,對小山坡下的兵馬大聲道,「弟兄們,我韓璐羽命令你們,目標--中都,給我衝!」
前鋒中,一隊身著皮甲的騎兵慢慢向前移動,移動著,越來越快,直到最後,這三千騎兵已經是四蹄踏地奔馳起來。在三千騎兵身後,是一個又一個萬人左右的騎隊,彷彿一座座小山般向中都城壓了過去,十五六萬騎兵,數十萬隻馬蹄踏在大地之上,初春料峭、冷寂的月色中,彷彿突然在世間炸響陣陣驚雷,洶湧的鐵流,好似無邊汪洋上掀起的巨浪,任何擋在面前的阻攔,都將被其擊的粉碎。
豐宜門上正在生死相搏的雙方瞬間被這種景象震撼住,齊齊停止了手中的廝殺,呆呆的城外自有如黑暗中突然跳出的虎狼之師,不,在這些人看來,眼前的軍隊已經不是人,是魔鬼,是從幽冥地獄中走出的、索命勾魂的使者,抑或,是從九十九重天上降下的天兵天將。負責把守豐宜門的陝西兵士幾乎就是一哄而散,將他們那個女真人猛安傻傻的丟在原地。負責奪門的武衛軍兵士們直到騎兵奔馳到了眼前,才想起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為大帥報仇!弟兄們,衝啊!」坐在人立而起的戰馬之上,年僅十七歲的完顏守榮橫伸出自己手中的厚背砍刀,對身後的部下們大聲喝道。
「為大帥報仇!」三千河南騎兵齊齊回應著自己的統領,叫嚷著,呼嘯著,打著呼哨縱馬奔馳而入,殺進平靜的中都城。
「為大帥報仇!」完顏守榮留下的口號並沒有淹沒在人喊馬嘶中,相反,它得到了更多的響應者。韓璐羽叔祖一家的遭遇,在劉楚材等人刻意渲染下,早就在十幾萬軍中傳開,加上韓璐羽平日愛兵如子、賞罰分明,韓門大軍在到達中都以前,便將為主帥報仇當作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是以,當完顏守榮喊出這句口號時,它得到了全軍的回應。
韓璐羽的軍隊,叫嚷著為自己的主君報仇,縱馬衝入了金國的首都。
韓璐羽帶領的親軍一萬騎兵,是從端禮門入城,早在完顏守榮入城後,這個聰明的小子並沒有帶兵去砍殺那些家門外被塗上黑色三角符號的女真貴戚們,年輕的千戶以自己手下的三千騎兵,很快就殺散了豐宜門西側端禮門的守軍,為整支隊伍快速入城打開又一處缺口。高興的勉勵了完顏守榮一番後,韓璐羽親自帶領完顏守榮三千兵馬以及手下一萬親軍,撇開所有目標,直奔城中皇宮殺了過去。
馬蹄踏在御街之上,發出比之躍馬城外平原更加清脆的聲音,但是,如果萬餘戰馬齊齊奔馳在青石鋪就的御街上,所發出的聲音就只能用響徹天際來形容了。
皇城那朱紅的牆壁上,還留著半月前激戰的痕跡。作為完顏永濟父子苟延殘喘的最後倚持,當時的皇城被八萬精銳侍衛親軍部隊守衛,守衛者甚至在皇城內佈置了床弩、震天雷等攻城器械,以期給予進攻方最大的殺傷。雖然防守者最終還是被擊敗,殘餘的親軍不足兩萬人,但是,他們造成了進攻方比之己方傷亡數字三倍以上的損失。暴怒的完顏陳和尚下令將這些戰鬥到最後一刻的守衛者們全部坑殺。至此,自從金國立朝以來逐步完善起來的、由皇帝親自統領的精銳侍衛親軍部隊,被自己的將領所徹底消滅。
皇帝完顏守緒在兩日前剛剛被完顏陳和尚匆匆迎入中都,雖然皇城以及其內的宮城之中被推倒的城牆還沒有砌造、焚燬的宮室還沒有來得及清理,甚至是地面上的血跡、部分隱秘處的屍體都沒有處理乾淨,而那些被完顏陳和尚以「侍主不利」罪名所殺的宦官們還沒有來得及補充,更不要提在戰亂中為亂軍所姦污的宮女們也產生出大量的空額急需填補。
皇城的城門此時根本就是個擺設,來到此地的韓璐羽並沒有下馬,更沒有做出攻打城門的準備,在先一步到達的完顏守榮的指引下,尋著皇城牆走了半里路程,整支親軍便從一處近十丈寬窄的豁口衝入的這座金國權力的象徵之地。
皇城內的方磚有的已經破碎,此時再經過萬餘戰馬的踐踏,更是落得粉身碎骨。奔襲過皇城內的各處官署,韓璐羽根本沒有時間正眼看看,只是加緊抽打胯下坐騎,帶領親軍們向位於皇城中心的那處更小些的城池--宮城--而去,今夜他的行為合法與否,全在此一舉了。
宮城的情形比之皇城沒有好到哪裡,或者說,更加淒慘才是。作為整座中都內部最為堅實的屏障,宮城同時也受到了最最猛烈的攻擊。在進攻皇城中損失巨大的完顏陳和尚,竟然在進攻宮城時使用了震天雷這樣威力巨大的火器,造成宮城半數以上的城牆被炸毀,一成以上的宮室倒塌。
穿過消失不見的宮城大門,萬餘精銳騎兵縱馬奔入這座平日就是金國皇帝都決計不會在其中縱馬的所在。抓住幾個宮女問清完顏守緒今夜就寢的所在,韓璐羽飛快的打馬來到了寢宮門前。應該守衛在這裡的侍衛與宮女們早就跑得沒了蹤影,一身戎裝的韓璐羽大步走上漢白玉宮階,藉著幽暗、昏黃的燈火找到了那張裝飾著九龍紋雕的龍床,可是,上面僅有一床錦被而已。
韓璐羽的心「唰」的涼了下來,「難道是完顏陳和尚預先得到消息,將皇帝帶走了?」不好的念頭在腦中閃過,霎時無數可怖的想法湧了過來,甚至,他已經想到若是今夜失敗,自己應該選擇何種死去的方法。
「誰?」正當韓璐羽兀自站在那裡發愣的時候,他身邊的親兵大喝一聲,從寢宮的一處帳簾下抓出一人。此人身著明黃睡袍,披頭散髮,光腳沒有穿鞋襪,臉色蒼白的有如大病初癒,額頭冷汗直流,身子哆嗦成一團,嘴唇被牙齒要得幾乎出血。在此人身後,還藏著一個身子半裸的女人,總算被此人擋住大部分身體,女人那光潔的身子才沒有完全曝光在眾人眼中。
大步走了過去,仔細看看此人身上那繡著盤龍暗紋的明黃睡袍,韓璐羽盯著此人的眼睛冷冷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朕……」顯然的,此人被韓璐羽問的愣了,指著自己的臉有些詫異的看向韓璐羽,剛想反問回去,卻看到一邊韓系親軍兵士手中那明晃晃的砍刀,吞嚥了口唾液,苦笑道,「朕是何人?朕就是當今皇帝……」
「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聽到眼前的人映證了心中猜測,韓璐羽立時跪倒在地,高聲呼喊道,「臣韓璐羽奉旨救駕來遲,萬望陛下恕罪。」
「奉……奉旨……?」完顏守緒已經被眼前這個一身甲冑披掛的武將搞得糊塗了,「什麼旨意?哪道旨意?」他登基以來,發出的旨意倒是不少,可其中沒有幾個是由他自己發出的,多是完顏合達、完顏陳和尚代發,僅僅掛了個聖旨的名義罷了,他想不出什麼時候發出過讓眼前這人殺到內宮的旨意了。
「臣乃兩淮制置副使韓璐羽,因兩淮制置使完顏阿喜大人接到陛下密旨,特奉阿喜大人之命進京剿除逆賊完顏陳和尚。」韓璐羽跪在地上從容道。
「啊……剿逆……?」完顏守緒已經明白了,眼前這個人原來就是虎倨兩淮的那個韓璐羽,此人進京只怕是來奪權的,什麼密旨、什麼軍令,根本就是扯蛋。但是,眼前的形勢,很明顯韓璐羽是要他正式確認這道所謂的「密旨」。可是……若同意了「密旨」,一會完顏陳和尚殺過來,不會給他什麼好果子吃。若是不同意呢?已經逼到眼前的那柄大刀似乎磨的極快,還是不要用自己的脖子去試試的好……於是完顏守緒急忙說道,「韓卿並未延誤王事,何罪之有,還請韓卿快快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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