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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百年風雲》 第三十三章 文 / 鍋鍋

    第三十三章

    離開了磨旗山,韓璐羽等人打馬如飛,一路之上也沒有多少停頓,很快便接近了魯南紅襖的老巢——沭陽——附近。

    越是接近沭陽,史天祥的心就越是緊張,早在臨行之時,史天倪就反覆叮囑過這個燕趙漢子,一定要保證韓璐羽的安全,甚至在最後道別時,史天倪竟說出「要是大帥有個三長兩短,天祥你也就不用回來了,史家的祠堂裡也不會有你的位置」這樣絕情的話來。

    史天祥勇猛歸勇猛,卻不是傻子,韓璐羽上任以後,史家在河南地位上升,他們兄弟又在軍中手握重權,這些全是來自於韓璐羽的信任,要是韓璐羽出了什麼事情,此時已經完全和韓璐羽處在同一條船上的史家,也絕對沒有好處,甚至說,衰亡可能就在轉瞬之間。

    更何況,一個人可以客死異鄉,卻絕對不希望身後連自家的祠堂都進不去,那樣的話,他就是遊魂野鬼,這是漢人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也因此,史天祥愈發的重視起自己的責任,牢牢的將韓璐羽鎖定在他的視線以內,生怕其出了一點閃失。

    要說勸降彭義斌,軍中上下要求代替韓璐羽前往的大有人在,只是一一被韓璐羽否決。韓璐羽的理由是,「我才僅僅是個南京路副統軍,你們都是我的部將,說出話來能有多少份量?彭義斌又能相信你們幾分?與其將你們送去送死,不如我放手一搏,成功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韓璐羽歷來說一不二,他的話既然出口,史天倪等人便知道無可挽回,只得依了他。

    相應的,南京路軍中,為了韓璐羽的安全,很是下了番心思,甚至自最早隨韓璐羽出征的新軍中,調撥三萬安置在沭水東岸,隨時做好直撲沭陽的準備;而南京路的萬三千鐵騎,更是在以沭陽為中心的方圓二百里內遊走,枕戈待旦以防萬一。

    作為諸將關心的焦點本人,此時卻好像沒有知覺般,只是一味的抽打馬鞭,加快旅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好擔心似的。

    到了彭義斌的水寨之外,韓璐羽吩咐張君佐,依照綠林規矩,投帖拜山。當張君佐將韓璐羽南京路副統軍的名帖,送到把風的紅襖軍士卒手中時,那個士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古誰聽說過,一個當官的來拜訪盜賊的?

    名帖送入後,足足兩個時辰,這個不大的小湖上才出現了迎接的船隻,沒有奏樂,沒有禮官,有的只是戒備森嚴的紅襖兵卒,以及雪亮的刀槍。

    韓璐羽凜然不懼,大模大樣的登上那隻大船,挺直身子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再不作出一個動作。反是幾個隨從卻是滿面憂容,小心謹慎,稍有動靜便如驚弓之鳥般四處掃視。

    彭義斌倒也客氣,沒有留難韓璐羽,直接將他請上了湖心島上的聚義廳。這時的聚義廳內,站滿了或為了示威,或是想來看看膽大包天的金狗的紅襖軍。彭義斌高倨十二蹬石階上的交椅內,默不作聲。

    韓璐羽來到聚義廳內,沒有遇到想像中的刀山火海,更沒有意在示威的刀斧手,嘴角一動,施施然走入聚義廳。

    向上望去,看到的是一個身著紅袍,一臉絡腮鬍子的方臉魁梧漢子。韓璐羽心中好笑,就是這樣一個外表粗疏的人,竟會有先前的眼光和見識,實在印證了一句「人不可貌像」的先賢哲言。心中想著,口中卻是沒有閒著,他抱拳道,「各位請了,想必這位就是大當家的、宋國忠順軍步軍都虞侯,彭義斌彭大人了吧。」

    上座的彭義斌沒有過多的表情,高倨在上,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傲然道,「我看你是個英雄,容你說上幾句,你這金狗快快說話,少待我的劊子手會等的不耐煩了。」

    「哼,」史天祥不滿的聲音自韓璐羽背後傳出,他站到南京路副統軍的身前,環視一周,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有我史天祥在,誰敢動我家大人一根汗毛?」隨著他的話語,在這個燕趙漢子的雙目射出兩道陰冷的目光,環視四周,一時間竟沒有人敢與之對視,紛紛將頭轉開。

    「哎呀,」韓璐羽伸手拍拍史天祥的肩膀,自這燕趙漢子的身後轉了出來,笑臉道,「天祥,我相信彭將軍對於他的救命恩人,一定不會有半點無禮的。」說著,金國南京路的副統軍大人背起雙臂,好似在自家後院散步般,就在彭義斌的聚義廳上來回踱步,細細欣賞起來。

    高坐在頭把交椅上的彭義斌,被這對主從的對話,生生氣的笑出聲來,「哈哈哈哈,」他長笑而起,站在石階頂端,聲如轟雷的說道,「我的救命恩人?好啊,就請韓先生說說,你如何成了我彭義斌的救命恩人?現在的情形,似乎這話反過來說,還差不多。」

    韓璐羽沒有回身看彭義斌,就保持著欣賞聚義廳側壁上懸掛的一副彩畫的姿勢,說道,「你不稱呼我的官職,說明你還不承認我在金國的地位,但是,即使是傻子,也應該知道了,就在我得身後,還有萬三千的鐵騎,以及三萬人的南京路武勝軍精銳,這些,你總不能坐視不見吧。」

    「哼,就憑四萬人,便想嚇倒我手下三十萬部眾麼。」彭義斌看來治軍極嚴,當他說話的時候,那些個紅襖軍部將,竟沒有一人敢出聲。

    「三十萬?」韓璐羽制止了想要插話的史天祥,他慢慢踱步,好像混不在意的問道,「三十萬人,能戰者,幾何?」沒有給彭義斌過多的思考時間,也壓根就不想等他回答,副統軍大人自己便分析道,「我出兵李全,誰都認為,你不會出兵救助李全,但是你為了保持山東紅襖的犄角之勢,甚至說是繼續把李全推在前台,為你擋住金國朝廷的注意,你彭義斌竟然出兵了,而且是傾全力襄助,你帶了多少兵馬?」

    韓璐羽一臉笑意的看著彭義斌,伸出手去,擺出一個數字,「十萬,你出動了十萬大軍,李全亡,你彭義斌覆滅之日不遠,因此,救援李全便是救你彭義斌自己,如果我是你,就會帶上所有可以出動的兵馬,所以,我料想,以魯南紅襖的實力,十萬大軍已經是極限,而且還是搜羅了所有可以出戰的男子後,才得到的數字。」

    韓璐羽的話說完,並沒有馬上繼續下去,相反,他停住嘴,給那些個紅襖軍與彭義斌以足夠的思考時間,直到這些人慢慢回神過來,他才繼續道,「而我的四萬大軍,乃是百戰新勝之師,你有把握在野外與我決戰,並戰而勝之麼?沒有,就算是你僥倖得勝,損失一定非常慘重,那時,朝廷的目光已經注意到你,剿匪的大軍源源不斷,你彭義斌能勝幾次?一次?還是兩次?然後呢?還不是乖乖被剿滅,你那三十萬的部眾,還不是要被屠殺殆盡。」

    看著紅襖軍部將、士卒臉上驚恐的神色,韓璐羽心中篤定,才繼續說道,「那好,你彭義斌不與我接觸,跑,放棄這點基業,帶著三十萬部眾離開,但是,我想問問,在這魯南平原之上,你能跑得過我那萬三千的騎兵麼?」

    接著,韓璐羽又伸出三個手指道,「最後,你不跑了,守,就守在這個水寨。但是我的四萬大軍一到,只要用三萬步軍將水寨周邊湖岸封鎖,再輔以鐵騎於四方巡查,截斷你對外的聯絡與供應,我倒要問問彭將軍,你困守水寨,能守上一年麼?你的糧食夠三十萬人一年的吃喝麼?」

    彭義斌一時之間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對答。韓璐羽的策略,已經完全封鎖了他所有後路,令一向鎮定自如的他無所適從。

    「所以呢,我韓璐羽才是彭將軍的救命恩人。」韓璐羽笑著來到主客位之前,指著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紅襖軍部將,揮揮手,示意他離開,那紅襖軍心神已經為韓璐羽所奪,此時不敢多言語,乖乖讓出座位,就是坐在彭義斌左手一側的所有紅襖軍部將,這時看到韓璐羽在他們上首坐下,竟然慌忙失措的站起,不敢和副統軍大人同坐一處。

    「你不稱呼我的官職,看得出,彭將軍並不承認大金的地位,在你心中,是不是還盼望宋國重新打回來呢?如果不是這樣,彭將軍也就不會接受宋國那個小小的都虞侯官職了。」韓璐羽勾勾手指,示意一個負責端茶的紅襖軍兵士為自己奉上茶水,品嚐一下,順便潤潤有些乾燥的喉頭。

    「哼,宋國大兵將至,而金國連年征戰,國力疲憊,民生凋敝,我倒要請教韓先生,金國如何抵擋宋國的精銳之師。」彭義斌總算抓住一個機會,希望扳回些面子,剛剛在場全部紅襖,都為韓璐羽的話所鎮,以至於韓璐羽現在的行為,就好像在自己家中一般隨便。

    「嘿嘿,宋國兵馬,是不是精銳我不知道,但他們一定不是百戰之師。」韓璐羽聲音發冷的道,「而金國雖然經過十幾年的戰亂,但是現在畢竟已經打退了北方蠻夷的侵擾,而且當初中都三十萬百戰精銳尚存,只要揮師南下,就是滅亡宋國也未嘗不可,更何況僅僅是擋住宋國那些個怕死的武將。當初泰和南征的例子還不久遠,難道彭將軍忘記了麼。」

    泰和南征是金國的說法,宋國稱之為「開禧北伐」或「韓侂胄北伐」。斯役,宋國準備多年,精銳盡出,尚且無法打敗承平已久的金國,最後,北伐的主持者、當朝宰相韓侂胄落得一個人頭不保的下場。開禧北伐或者泰和南征,至此成為宋人的恥辱,羞於提起這件事。

    「再說,宋人仍舊辦事不秘,北伐這樣大的事情,還沒有廷議,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不僅是宋國自己舉國知曉,就是你彭將軍這樣處於金國地面的忠順軍都知道了,更何況我金國又怎能不知道,你想,這次宋國的北伐,會有什麼下場?」韓璐羽一番話下來,不說是紅襖軍諸人,就是彭義斌的額頭,都已經見了汗滴。

    「韓璐羽此次前來,乃是奉了聖旨,討伐魯南紅襖,是戰是和,還在彭將軍一念而決。」看到目的基本達到,韓璐羽適時的拋出了最後通牒。

    「那……」彭義斌沉吟著說道,「如果我彭義斌,今天將韓將軍人頭請下呢?是不是韓將軍的佈局就完全落空了?」

    「哈,」韓璐羽一聲冷笑,「我韓璐羽死了,南京路兵馬尚在,他們不會因為我的死而停下腳步,到那個時候,只怕你彭義斌手下三十萬人,沒有一人能活到明天開春。」說著,韓璐羽頓頓,緩和一下口氣道,「再說了,要是彭將軍真的這樣作,也只能算是我韓璐羽瞎了眼,看錯了那個紅襖好漢彭義斌。」

    彭義斌呆了呆,無奈的裂開嘴笑笑,「好漢?好漢?」說話間,慢慢走下台階,「就是好漢,也有跪下求饒的一天。」當他來到韓璐羽面前時,也學著南京路副統軍先前的樣子,伸出三個手指道,「韓大人,要我彭義斌投降,有三個條件希望大人伏允。第一,我彭義斌今日所降的,乃是漢人韓璐羽韓大人,不是金國朝廷,彭義斌終生不仕女真權貴。」

    韓璐羽點點頭道,「可以,義斌此言我韓璐羽答應了。」

    「第二,」彭義斌見韓璐羽答應下來,才繼續道,「第二,我彭義斌手下部眾三十萬,都是各地活不下去的窮苦人,不得已才跟著彭義斌做著殺頭的事情,還希望大人日後為他們謀個出路,不要擅殺一人。」

    「義斌所部,以後就是我韓璐羽的手下,自有軍法束縛,如果違反了軍法,就是韓璐羽求情也不饒過。但韓璐羽與手下弟兄親如子弟,日後諸位自然可以看到,不要為這些擔心。」韓璐羽說道,「至於那些部眾,歸順後就是南京路的百姓,我自然會將他們安置在南京路境內,給予戶籍土地,成為守法良民。」

    彭義斌拜服道,「大人恩德,義斌感激不盡。」

    韓璐羽急忙扶住彭義斌,好聲道,「義斌前兩個要求韓璐羽已經允諾,還不快快說出最後一個條件。」

    彭義斌微微猶豫了一陣,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夫戰者,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今日義斌觀大人,才略不下唐之衛國公李藥師、宋之鄂王岳武穆,必不能久居人下,他日,大人將伐南方之時,還望大人為宋國留一血脈。」

    韓璐羽聽後,急忙站起,俯身對拜道,「此乃國事,義斌以國事相托,韓璐羽如何敢輕易答應。還望義斌收回。」

    彭義斌索性跪倒在地,聚義廳內眾人見到彭義斌這個舉動,也紛紛跪倒,彭義斌大聲道,「大人如不應允,義斌跪死此處。」

    韓璐羽長歎一聲,「義斌真是忠義之人啊,也罷,我就代朝廷權且答應下來,若是日後真的如義斌所料,韓璐羽一定履約就是。」

    彭義斌及所有紅襖部將又重新拜過韓璐羽,這才起身,算是歸降了韓璐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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