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關山度落花離人鴻雁難托(下)
「嘿!察琿多爾濟這個混小子也會寫請安折啦!」常寧高興地摩拳擦掌,「看來沁雪還真是有些本事,將他***的倒挺服順的!」他的話方才出口,立時便察覺失了言語,慌忙的偷眼看著兩位兄長的眼色。
康熙似乎並沒有任何的不樂意,仍舊看著他咯咯直樂,也許是這個消息實在太過令他興奮,也許是他根本早已忘記了自己還有任何記掛,總而言之,一切情感在他的面上都沒有絲毫的顯露。而福全自進書房以來,臉上的表情就始終沉悶憂鬱,這兩個所謂的『好消息』對他而言根本毫無意義。此刻的他,不論是說話的語氣亦或是面上的表情,都沒有與之前有更多的變化。「皇上,臣想知道有關羅文瑜的案子,您打算如何處置?」他一直就惦記著沁雪臨走時的交待,卻因為逃避與芷馨的婚事遲遲不願入宮詢問此事。
康熙呷了口案上的茶水,「這事兒,便是朕要同你們說的第三樁事兒,羅文瑜的案子已經了了,方才朕已命黃機將他由吏部大牢放出來了。」
「這麼說,他可以官復原職啦?」常寧又一次感到興奮,對他而言,今日可謂喜事連連。他與玉漱的婚事、沁雪的平安、羅文瑜的獲釋每一樁每一件都讓他欣喜。
康熙瞥了一眼常寧,繼續說道:「朕方才也已經吩咐曹寅親自安排人手送他回江淮,這一路之上必定是平安無事的。」
「皇上,如此大事為何不在朝堂之上宣佈呢?還有,始作俑者總該有所懲處吧?!」福全早已對那個成日裡拿著雞毛當令箭的黃機恨之入骨,多少的黨爭官誹都是因他而起。聽康熙如此一說,自以為已查辦明白,於是毫不放過對他的指控時機。
「朕自然會在朝堂之上為羅文瑜平冤,不過既然你們問及此事,朕自然也就先將情形告與你二人知曉。」
福全其實著了康熙的道兒,自打一進御書房康熙要說的便不是之前的那兩樁事,他知道福全為避婚事,故而總是不願入宮,於是索性直接傳旨召見,便是料定他一入宮時必定要提及此事。
「那皇上預備如何處置造謠茲事、無故陷害朝中官員之人呢?」福全仍舊不願鬆口。
「怎麼朝中有如此之人嗎?朕卻如何不得而知。」康熙淺淺而笑,有意裝出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
常寧卻比福全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三哥,就是那個黃機呀!明擺著是他有心陷害羅文瑜的!」
「他有心陷害?哼,你又何憑何據呢?」康熙轉向常寧。
「皇上,羅文瑜不是這樣的貪官污吏,這一點您比誰都清楚!」福全也幾乎按捺不住,卻仍然較常寧更多幾分耐性,而二人的言語卻越來越貼近康熙想要的話題。
「二哥,你可不是頭一遭議論國家大事之人,怎麼天下之事孰對孰錯憑的卻是你我的片面觀感嗎?難道你我帝王之家便不講證據事實了嗎?若如此,朕與個草包皇帝有何區別?」康熙的話開始有意與福全針鋒相對。
旁邊的常寧看出苗頭不對立即搭話進來,以免得二人再起爭執,「二哥,三哥說的確實不差,咱們總得要有證有據吧,若胡亂定罪,和那個混帳黃機便沒有什麼區別了。反正羅文瑜也已經官復原職了,就不要再苦苦追究了。」
福全聽了常寧的話,想想也確有道理,心情方才平復下來卻聽到康熙接著說道:「羅文瑜已被遣回故里,告老還鄉了。」
「什麼!」福全大叫一聲,由座椅上跳將起來,「告老還鄉?他才多大?您為什麼要撤去他的職位?!」
常寧瞧見福全的舉動透出十分地不敬之意,面色頓時嚇得蒼白,探手在福全的衣袖間扯了又扯,卻發覺福全早已心無旁物,只管瞪著大眼盯住康熙,對他的警示根本毫無反映。
康熙仍舊平靜的淡笑數聲,而不過數聲之後,原本親和的面色就在轉瞬間變得肅目嚴謹,「福全,你也太過放肆了吧!給朕坐回去!」屋內的氛圍十分凝重,常寧依舊一面偷眼瞧著康熙的表情,一面探手扯著福全的衣袖,單怕他一時衝動冒犯了皇上招惹來殺身之禍。福全被康熙大聲一斥,這才覺察到自己的無禮莽撞,雖然怒氣未消,但終究還是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坐回原處,「皇上,臣不服,您沒道理將羅文瑜撤官遣鄉,他沒做過對不起咱們大清之事,這不過是黃機有意要陷害與他。您若是果然要證據,您就給臣些許時日,臣必定將證據雙手奉上。」
「不必了!」康熙看著怒氣未消的福全,心中其實也有氣惱,只是不得不按壓下去,「你頭一遭許諾的時日似乎還未曾給皇祖母答話吧?這麼著拖延下去,朕要等你這第二遭時日只怕是要待到猴年馬月了!」
「不需猴年馬月,臣明日便查,三日之內給您憑據,若是到時不能查出證據,臣自願放棄王爵之位。」
「你們二人都是朕的好兄弟,沒有什麼是朕不能對你們說的。羅文瑜冤枉,朕心知肚明,黃機陷害朕的忠臣,朕也心如明鏡。但是羅文瑜此人雖然忠心卻自恃清政廉明而得罪了江淮官場的眾多官員,如今江淮官場一片平靜,不曾有人隨本***已是他的萬幸,能保全住他的一條性命朕也是費了心力的。若非因為沁雪……」他的話語顯然有些哽咽,於是停頓下來略作舒緩了片刻,「若非為她,如此自恃清高、粗莽無謀之輩即便是死他十個百個,朕也毫不心痛!」
不錯,他是需要忠臣,可是過分的迂腐死板只會成為眾矢之的。他不會因為一個大大的『活把子』,而去試圖牽引住那眾多飛速朝前的利箭,這對於一個尚且危機四伏的江山而言實在是個有百弊而無一利的舉動。更何況,這裡面還牽扯著一個他萬萬也不願牽扯進來的人物——明珠。
福全明白了,他並不糊塗只是時常有些衝動。他知道了這個一國之君的所思所想,他也明白鳥盡弓藏的道理。羅文瑜做了他該做的事,這是理所當然,而他卻萬不該管了一些他不該管的事,這足以掩蓋他所有的功績。儘管福全並不明白,他究竟管了什麼他不該管的事,但是很顯然從康熙的話語中得知這件事牽動著整個江淮官場。福全沉默了,他向來佩服自己的這個弟弟,佩服他的沉著冷靜,佩服他的睿智果決,也同樣佩服他的冷酷無情。
兩人會意的相視無語,卻讓一旁的常寧深感莫名,「你們,你們倒是說話呀?究竟是怎麼回事呀?咱們兄弟向來都是相敬相愛的,莫要為一點小小的爭執而壞了情分呀!」
「五弟,」福全起身看著常寧,「咱們別打擾皇上辦正事兒了,咱們也該走了。」一面說著,一面朝康熙深鞠一禮,「皇上的意思,臣已然明瞭,臣也該告退了。」二人隨著康熙平和的點頭退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