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帝王業一將功成萬骨懼枯(下)
「沁丫頭,」莊妃瞅了瞅低頭凝思的沁雪,「皇上和福全出去說話可有一陣子功夫了,再不回來飯菜可都要涼啦,你瞧瞧去,也不知他們玩的什麼花樣,這哥兒倆成日裡就有如此多的話可談嗎?竟連吃飯也不安生!」
沁雪其實正自魂不守舍,聽到莊妃的話也並未多加思索,只是輕柔一應,起身朝著屋外而去。可是門簾之外,除了漫天飛舞的雪花哪裡瞧得見他二人的身影。沁雪反正無心用飯,於是沿著長廊緩緩而行,其實並不知自己要去往何處,也似乎忘卻了莊妃的吩咐,只是一味地看著飄零的飛雪搖步緩行。
「皇上,沁雪的事您就不再考慮一下嗎?」當她行到長廊的拐角處時,福全的聲音隨著凌凌寒風飄入了她的耳中。
「考慮什麼?」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顯然來自康熙。
「皇上,察琿多爾濟雖然也湊合算個英雄,但始終也不過是個粗俗不堪的混蛋,他如何能夠配得上沁雪呢?」福全的語氣顯得焦躁不安。
「二哥,此事朕自有主張,你就不必在這上面多費心思了,有此閒心你還是好好想想方纔我們提到之事吧!」康熙說著話,轉身看似要走,「咱們回去吧,說了這麼一大會兒話了,皇祖母會著急的。」
福全一把扯住康熙,「皇上!您若果真要將沁雪嫁於那個察琿多爾濟,倒不如將她賜於臣吧!」
「福全!你說什麼?!」康熙意外地凝視著他,一字一句中透出十分地不悅。
「皇上,您將沁雪嫁給察琿多爾濟,無非就是為了蒙古會盟之事。您可別忘了,您當初可是答應過臣,只要臣能促成蒙古會盟,您就答應臣一個條件的!」
「哼,不錯,朕是答應過,那又如何?」康熙口中問著,心裡卻再明白不過福全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雖然當時我們都未將話挑明,但是皇上您心裡十分清楚,臣說的條件就是沁雪。如果臣能夠順利促成會盟,您與其將沁雪嫁給那個混蛋,倒不如將沁雪賜予臣做福晉!」
沁雪情願自己不曾聽到過這樣的一番對話,但只覺得天地在眼前盤旋轉動,一陣繚亂間頓感眼前一片暈暗眩暈,好容易強依在長廊的木柱旁支撐住了虛弱的身子,抽泣著卻始終欲哭無淚。原來由始自終,自己都只不過是交易中的一個籌碼,所不同者,無非是交易的對象而已。她的面色顯得更加蒼白憔悴,剎那間仿如大病一場般盈弱無力,眼前一切都在瞬間變得暗淡無光,不得已拖著猶如石鉛般沉重的雙腿回到內堂。
「沁丫頭,皇上呢?」莊妃明明已經從她的面色上看出端倪,卻有意佯裝出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目光中滿是溫柔慈善。
「呃,奴,奴婢未曾找到皇上。」她強耐著內心的悲情,卻無論如何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淚水,一行珠簾抵制不住的由眼眶內流淌而出,慌忙背身擦拭之時,卻被眼尖的玉漱瞧了個正著。「沁兒姐姐,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呀?」她撲上前抱住沁雪連聲追問。
「不是,是方才在雪地裡站得久了,有些***。」
「喔,那可要小心呀,我聽說那樣會灼傷眼睛的。」玉漱抽出絹帕幫著沁雪拭淚之時,康熙和福全也已打外面進來。「皇祖母,孫兒該回去了,還有許多折子等著批閱呢。」
御書房內安靜的簡直令人窒息,沁雪只顧著低頭,一杯接著一杯往康熙面前奉茶,除此之外她再沒有多說一句多看一眼。
「今兒怎麼了?如何靜得如些出奇?」康熙其實早已看出沁雪的面色有所不妥,只當她仍舊為羅文瑜的事情憂心,「你有什麼心事大可告訴朕,怎麼平日裡挺能言善道之人,竟一時成了啞巴?」
沁雪閃開康熙欲要拉扯的手臂,後退兩步慢聲言道:「奴婢無事,不敢開口擾了萬歲爺的公務。」
「還在與朕置氣嗎?」康熙卻不退讓,見她躲閃索性起來將身靠近過去,輕舒猿臂橫腰將她攬入懷中。「朕不過冷清了你幾日,就值得你氣成這樣嗎?」
「奴婢不敢!」沁雪想起日間在慈寧宮內聽到的對話,免不得心中又升騰起怨憤之氣。
「朕知道你在生朕的氣,無非是為了羅文瑜的事情,朕也不曾說過不明斷此案哪,你怎麼就認定了朕有心為難你呢?」
沁雪的心頭早已冰涼的如被霜雪凍結一般,她不再指望著有任何奇跡的出現,身邊的每一個人對她的好,曾經讓她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幸福,而自今日起,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復有,所有的幸福與美好,都成為了一個荒誕不羈的謊言。而自己在這個謊言之中,不過是一個讓人恥笑的話柄,一個任人利用的工具。
「皇上,羅文瑜大人的案子您究竟預備如何處置?」她似乎看透了一切,不再掩飾心頭的想法,當刀直入地向康熙發問。
「這件事比較棘手,你須得再容朕些時日,朕自然會處理妥當的。」
「如果奴婢嫁去漠西蒙古,您是不是就可以放了奴婢的叔叔?」
「你說什麼?!」
「奴婢也不算小了,是該出嫁的時候了,皇上總不能留奴婢一輩子吧!」沁雪驚訝自己如何能夠說出這般絕情之語,再細思量間,不覺得暗自好笑,難道面前的這個男人的所思所想不比自己更加的絕情三分嗎?
「你想嫁給他?」康熙的面色可算得上是十分難看,直視著沁雪的雙眸迸發出絲絲燎熱的火花。「你果然想要嫁給他嗎?」再一次,他心有不甘地追問道。
「難道您不希望奴婢嫁給他嗎?!」沁雪毫不猶疑脫口而出,語氣堅定而果決。卻只有她自己的心中才真真明白,這其間夾雜著多少的怨憤和氣惱。她在慪氣,她在和自己慪氣,也在和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慪氣,可是,就算她不為慪氣,一切果真又會有何不同嗎?結局仍舊對她如此殘忍,她始終都只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不論怎樣掙扎也逃脫不了那與生懼來的悲慘命運。
「哼!原來如此!朕還以為你有什麼不順心之事呢,原來是你想嫁給那個男人!好吧,既然你如此喜歡他,那麼朕就圓了你的心願!讓你到那個廣闊無邊的大草原上,做你的蒙古汗王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