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首次交鋒:強渡黃河!
建安三年六月六日,袁紹七十萬大軍全數至黃河北岸,然而同時地,曹操已在對岸設下整整百餘里之防線。
八千騎兵盡數劃入斥候營中,沿著黃河河岸巡視戰況,以防止袁紹率軍偷渡。
此外,曹操又令曹仁、夏侯惇、李典、樂進、於禁在黃河南岸分別設下五個營寨,與自己主營連成一線,一道共拒袁紹。
同樣,另外一邊,袁紹望見曹操此等陣容,當即斷定曹操要與他在此鏖戰,是故當即領麾下大將顏良文丑各領十萬兵,在自己主營兩邊分別立下兩個營寨,稱之為東、西大營,其中,位於上游的西大營地由大將顏良把守、逢紀為監軍;下游東大營由文丑把守,郭圖為監軍;而袁紹,則統領五十萬兵馬坐鎮主營。
兩軍相距黃河,然而黃河水勢湍急,袁紹在三日間數次派遣帳下大將高覽率軍強渡,俱被曹軍亂箭射退。
俗話說南船北馬,袁紹軍中,大多是北地軍士,不習水戰,被曹軍亂箭射下水之後,鮮有能脫身者。
短短三日間,袁紹已為此折損了數千人馬。
隨後,帳下參軍沮授,不如盡伐此間林木,打造浮橋,以助大軍過河,袁紹深以為然,當即撥出五萬軍士四處砍伐林木。
兩軍的首次交鋒,就在黃河之上展開……
「哈……」守衛在曹營外的一名曹兵打了一個哈欠,枯守一夜,他不免感覺有些疲乏。
然而在此時此刻,他卻是萬萬不敢懈怠的,軍中已下達嚴令:
玩忽職守者,斬!
「咕咕……」似乎是聽到了一聲古怪的聲響,那曹兵微微歎了口氣,拍了拍空扁的肚子,擰開水囊的塞子,飲了一口。
還不曾到換防的時辰呢!
「唔?」忽然,他心下一動,疑惑著抬眼望著天際,望著天空那陣陣黑雲,喃喃嘀咕道,「要降雨了麼……」
「你小子說什麼呢?」附近走來一個老兵,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張哥,天色不妙,似乎要下雨了……」
「哦?」那被稱呼為張哥的老兵凝神望了一眼天空,隨即面色頓時一變,低聲說道,「休要胡思亂想,好生在此守衛著!」說罷,他轉身走遠了。
那曹兵疑惑地望了眼離去的老兵,奇怪地望著半空,足足半響之後,他卻是看出了幾絲端倪。
這哪裡是雨雲,分明是對岸袁軍埋鍋造飯之際所產生的黑煙……
遮天蔽日……
那曹兵面色青白,感覺自己渾身沒來由地一寒,抱著長槍依在營門處,不敢再看天上,他怕……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膽顫……
他更怕自己成為……
「咕……」嚥了一口唾沫,他曹兵望了一眼轅門,只見那處懸掛著整整百餘顆頭顱……
懼敵欲逃者,斬!
然而距此不遠處,卻是有二人將此情景盡收眼底。
「看到了麼?」曹操長子,督軍曹昂一臉冷笑得望著半空,哂笑說道,「六七十萬啊,好大的陣勢!」
「就連埋鍋造飯亦是這般叫人心驚,實是難以想像,這日後……」不離曹昂身邊的,恐怕也只有官至牙門將的陳到陳叔至了。
「此仗……難打啊!」素來嘻嘻哈哈的曹昂,歎息著說了一句。
陳到皺皺眉,望了曹昂一眼,淡淡說道,「哼,若是叫世叔聽到,定要責你三十軍棍,走吧,待食些米飯,我等還要出營巡視。」
「唔!」曹昂點點頭,抬腳正要走,卻遠遠望見曹洪一身戎裝,大步走來。
「末將等見過曹將軍!」曹昂與陳到抱拳一禮。
曹洪望著二人贊許地點點頭,笑著說道,「唔,你二人卻是有幾分為將風範了!」
「嘿嘿!」曹昂笑嘻嘻地望著曹洪,嘿聲說道,「多謝洪叔誇獎!」
「此乃營中,如方才一般喚我曹將軍,臭小子!」曹洪笑罵一句,隨即望了望左右,低聲說道,「我來探探營內將士士氣,怎得?還是如前幾日一般?」
「唔,」曹昂搖搖頭歎了口氣,對曹洪使了個眼色說道,「洪叔,即便是小侄看到,心中亦不免有些驚慌,又何況是其餘將士?」
「這該死的袁本初!」曹洪望著那遮天蔽日的黑煙,恨恨罵道,「竟敢用如此伎倆來壞我軍中士氣,當真該死!」
「郭軍師對此有何對策?」陳到抱拳猶豫問道。
曹洪搖搖頭,歎息說道,「軍師言,此乃袁紹用『勢』亂我軍心,屬陽謀,難以破解,唯有小心處置,以嚴令約束將士!」
「曹將軍,」陳到環視了一眼左右,皺眉說道,「可是……長此以往……」他望了眼懸掛在轅門處百餘顆頭顱。
「你又不是你那位神鬼難測的叔父,你對我言又有何用?」曹洪聳聳肩,攤手說道,「若是要你叔陣前廝殺,你叔絕無二話,不過對於此事,我實無辦法啊!」
「嘿嘿!」曹昂望著曹洪尷尬的面色偷笑一聲,卻被曹洪賞了一記後腦勺。
正說著,陳到眼簾一亮,望著遠處營門說道,「趙將軍回來了!」
「唔?」曹洪微微一愣,轉身往了一眼營門,笑著喊道,「子龍,此處、此處!」
「呵,」遠處的趙雲將馬韁交給一名曹兵,摘下頭盔朝三人走去,口中笑著說道,「看來你等閒來無事啊!」
「何止是閒來無事,」曹洪有些不甘地說道,「要是在如此下去,將士們士氣大跌,如何能作戰?可惜主公卻是不准我等出營!」
「曹將軍莫要心急,」趙雲回應著陳到的笑容,拍拍他肩膀說道,「袁紹此來,攜大軍近百萬,兵鋒正盛,而我等兵力稍有不足,不可與其硬拚,唯有靜觀時機……」
「得得得,你莫要拿軍師的那番話來應付我,」曹洪皺皺眉,合著拳掌說道,「我等來此已不下十日,除去袁紹欲強渡黃河、軍師令我等用亂箭射回外,我等有何作為?袁紹百萬大軍,死個區區數千人,對他而言何足掛齒?要我說呀,要是再如此下去,別說一月,就算半月,軍中士氣也是跌盡,倒時候袁紹大軍一衝……」
「咳咳!」曹昂咳嗽一聲,吞了吞口水訕訕說道,「曹將軍言重了,我思軍師定有妙計……」
「有妙計?」曹洪撇撇嘴,搖頭說道,「我看他是計窮了,難有作為……」
「咳咳!」陳到不動聲色地扯了扯曹洪披風。
曹洪心下詫異,抬頭望了眼,見趙雲亦不停地給自己使著眼色,心下頓時咯登一下,訕訕轉過身去,卻是望見曹操攜郭嘉、許褚、典韋三人,冷眼望著自己。
「不然怎麼?」曹操望著曹洪,淡淡問道。
曹昂一見,急忙上前說道,「父帥,方才曹將軍是言,袁紹帳下無人,只會耍些小把戲,已是計窮!」
「對對對!」陳到點頭附和道。
「你等道我不曾聽到耶?」曹操低喝一聲,頓時喝地曹昂陳到不敢回話,一轉首,曹操對曹洪怒聲說道,「你亦領兵多年,如今大敵當前,你猶欲亂我軍心,該當何罪?」
「主公,」郭嘉微笑著上前,拱手溫聲說道,「此事在我,曹將軍只是心繫我軍將士,若是曹操欲責,那在下亦只好拱手請罪了……」
「……」望了一眼郭嘉,曹操狠狠瞪了眼曹洪,低聲喝道,「自個去監軍處領六十記軍棍!」
「是!」曹洪暗暗鬆了口氣,又是感激又是歉意地望了一眼郭嘉,很光棍地去了。
望去曹洪離去的背影,曹操轉頭望了一眼曹昂、陳到,沉聲說道,「我不是令你等出營巡視麼?為何還此處?」
曹昂、陳到一驚,當即抱拳說道,「我……我等這便去!」說著,兩人一溜煙跑遠了。
「主公卻是有些過了……」郭嘉搖頭勸說道,「在下讓主公嚴肅軍紀,卻也不至於如此呀……」
「不,」曹操眼神閃過一道厲芒,搖頭說道,「袁紹軍勢之強,實出乎我之意料,若是不嚴整軍令,如何能破敵制勝?然而若要嚴整軍令,便要上下一致,不得有半分徇私!」
郭嘉低頭想了想,拱手說道,「主公英明!」
「哼!」輕哼一聲,曹操轉身對趙雲說道,「子龍,我命你監視袁紹一舉一動,如何?」
趙雲面色一正,抱拳沉聲說道,「啟稟主公,袁紹派出不下三萬軍士,於對岸四處砍伐林木,不知有何圖謀……」
「還有何圖謀?」郭嘉微笑說道,「自然是搭建浮橋,強渡黃河咯!」說罷,他對趙雲一拱手,正色說道,「勞煩將軍再出營一趟,於下游水淺處巡視一番,看看是否有袁軍兵馬!」
「下游?」趙雲心下一驚,急聲說道,「軍師之意是,袁紹當著我等面令軍士砍伐林木,卻與下游暗暗派兵……」
「呵呵,兵者,詭道也!」郭嘉淡然一笑,望著東面輕聲說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或許袁紹派出的這三萬兵馬只是做做樣子罷了,難保他不會趁機從下游淺水處偷渡,還是謹慎一些的好,有勞趙將軍了!」
趙雲望了一眼曹操,見曹操點點頭,遂笑著說道,「軍師哪裡話,末將這便去!」說罷他轉身便去。
望著趙雲遠去背影,郭嘉笑著說道,「我卻是明白守義為何如此看重子龍將軍了……」
「呵呵,」曹操輕笑一聲,隨即面色一沉,皺眉說道,「志才病情還是無法得以控制麼?」
「唔,或許是水土不服吧……」郭嘉頗為擔憂地說道,「初至此地時我便看出他有些不妥,唉……袁紹帳下有高士,善於用『勢』,對於用『勢』,志才頗為精通,可惜……」
「天不助我!」曹操合著拳掌,搖頭說道,「袁紹此來,雖說我等早有預測,然而卻是想不到,他竟攜百萬之師傾巢而來,早知如此,我便帶上守義,守義為帥為謀,俱是當世罕見奇才……」
「呵呵,」郭嘉輕笑一聲,揶揄說道,「若是主公能用守義為帥,用文若鎮守三州,那對敵袁紹,嘉便有六成把握了……」
曹操面色一沉,直直望了眼郭嘉,見他面色不改,復笑說道,「那麼如今呢?」
「三成!」郭嘉凝聲說道。
「我用守義鎮守三州,乃是留守義抵禦南面諸侯、西北黃巾,以免我等腹背受敵……」曹操淡淡說道。
「當真如此麼?」郭嘉微笑問道。
「哼!」曹操輕哼一聲,對此不置可否。
「走!隨我前去探探袁紹大營!」
「唉,」望著曹操大步走遠,郭嘉搖搖頭,微微一歎,暗暗說道,「文若啊,主公對你成見已深啊……」
「軍師?」見郭嘉發愣,典韋好心喚道。
「唔?哦,無事,我等隨主公前去探探袁紹虛實吧!」郭嘉微笑著說道。
「是!」典韋、許都抱拳說道。
半個時辰之後,立於黃河南岸一處高坡,曹操帶著郭嘉、許褚、典韋等區區十餘人,遠遠眺望著對岸的袁紹主營。
「何其壯觀!」足足望了有一盞茶功夫,曹操由衷讚歎道。
「呵呵,」郭嘉嘿嘿一笑,上前低聲說道,「主公是心喜耶,亦或是心懼耶?」
「哼!」曹操瞥了一眼郭嘉,冷笑道,「我在思,擊敗袁紹之後,我當如何處置這百萬俘虜!」
「主公好氣魄!」郭嘉笑著讚許道。
「……」雖然口中言不懼袁紹兵多將廣,然而當曹操親眼望見連綿數百里的營寨,亦是倒抽一口冷氣。
「嘖嘖,」望著那陣陣造飯的黑煙從袁紹大營中升起,郭嘉歎道,「書中有言,古城臨淄,其民比肩繼踵、聯袂成蔭、揮汗成雨,如今袁紹率此百萬大軍,實是無絲毫遜色……此戰若成,當可兵名垂千古、橫貫古今!」說罷,郭嘉偷偷望著曹操表情。
「我養精蓄銳年逾,便是等得此刻!且看我如何破他!」曹操冷眼望著袁紹連綿百餘里的大營,鏗鏘說道,「再看亦是無益,走!」說罷,不顧旁人,獨自歸營。
「軍師,」許褚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曹操,皺眉低聲對郭嘉說道,「主公不是前來探查袁紹大營虛實麼?怎麼才看了幾眼,主公便要回去了?」
「呵呵,」郭嘉微微一笑,淡淡說道,「主公心思,我等豈能想得明白?或許是主公心中已有對策呢?」
「哦……」許褚擾擾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凝神打量著面前不遠處的曹操,郭嘉暗暗歎道,「主公,你是怕再看下去,就連你心中戰意……亦會全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