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章十二月的許都
「唉,那賈文和,當真是個麻煩……」
是夜,侍郎司馬朗的府邸之中,歷史中不可限量的司馬懿如今卻發出一聲長歎。
「怎麼?」聽聞了弟弟的歎息,兄長司馬朗疑惑問道,「此人究竟有何本事,叫仲達如此掛懷……」
「兄長不知,這賈文和這幾日盯著小弟甚緊啊,小弟這幾日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僭越……」重重吸了口氣,司馬懿凝神說道,「兄長,明日小弟要出去一趟……」
「怎麼?」司馬朗面色大變,急色說道,「事到如今,仲達為何不安分一些,莫要再生事端了!」
「兄長說的哪裡話,」司馬懿搖頭一笑,自嘲說道,「此次不同往日,小弟可是奉了那江哲之命,前去壽春!」
「哦,原來如此……」司馬朗著實鬆了口氣,口中不停說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說了兩句,他略微一停頓,疑惑問道,「仲達,江守義可是欲遣你為使,前去壽春說服袁術?」
「兄長高見!」
「呵呵,莫要笑話為兄愚笨,」司馬朗端著茶壺為司馬懿倒了一杯,凝聲說道,「江守義欲助袁公路?」
「多謝兄長,這事嘛……呵呵,」司馬懿道了一聲謝,輕抿一口淡淡說道,「這江哲啊,小弟是到現在還未曾摸透此人心思,說他不重大局吧,他卻懂得休養生息,以防袁紹;說他重大局吧,卻是又欲興起兵戈,插手南面那渾水,也不怕日後不得抽身,嘖嘖……摸不透!不過此人眼光確實高明……
汝南,四戰之地,若是江哲得此汝南,西可取荊州,難可取揚州,而不必犯險從司隸出兵……」
「江守義多智之士,為兄素來知曉,不過……仲達啊,你前幾日不是還說欲先靜觀江哲等人動靜麼?為何此次卻主動應下此命?」
「哦?兄長怎知是小弟主動應下此命?」司馬懿面上有些詫異之色。
「為兄還能不瞭解你?」司馬朗哈哈一笑,端著茶盞細聲說道,「僅看你成竹在胸的模樣,為兄便知你心思……」
「嘿!」司馬懿搖搖頭,詼諧說道,「既然如此,兄長不妨再猜一猜,此刻小弟心中想些什麼呢?」
「唔……」司馬朗皺皺眉,望著司馬懿眼神沉吟一聲,遲疑說道,「仲達此刻正在考慮,是否要說服袁術……」
「哈哈!兄長錯了,既然小弟應下此事,若是無功而返,豈不是反遭他人恥笑?看來小弟的心思,兄長還是猜不到啊……」
「啊?」只見司馬朗面上露出幾分尷尬之色,低頭飲了口茶訕訕說道,「呵呵,愚兄叫仲達笑話了,不過愚兄還是有些不明,聽仲達方才言,那賈文和時刻注意著仲達,仲達為何還要如此惹人耳目,應下此事?」
司馬懿搖搖頭,淡淡說道,「兄長何其不明也,李賢、賈詡二人,均是世間少有多謀之士,小弟即便是行韜晦之計,亦斷然瞞不過此二人,既然如此,不如鋒芒畢露,幸好江哲此人素來仁義,不會妒忌賢能,若是小弟此次功成而返,他必然賞賜,不會有半分苛刻……越是叫此人知我才華,小弟才能越近此人……罷了,日後之事日後再說吧,如今也唯有聽之任之了,兄長且安心吧……」
「唉,若是仲達能稍稍安穩一些,愚兄更加安心……罷了,既然如此,愚兄便預祝仲達此行一帆風順,以茶代酒,敬仲達一杯!」
「多謝兄長!」
暫時……暫時且取得江哲信任看看吧……唯有如此了……
飲盡杯中茶水,司馬懿如是想道。
與此同時,司徒府邸!
李儒正皺眉對江哲說道,「司徒怎得應允了那司馬仲達呢?就算不殺此人,也萬萬不得重用此人,否則……」
「我明白我明白,」江哲點點頭笑著勸慰道,自己豈能不明白司馬懿是一個怎樣的人?不過有賈詡看著此人,那司馬懿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司馬懿的才華,不在諸葛亮之下,若是棄而不用,豈不是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文和,你如何看待此事?」
「呵呵,」賈詡微微一笑,拱手恭敬說道,「李兄所言,斷然無錯,不過既然此人如今已拜在司徒帳下聽用,若是刻意打壓,不知情者便會以為我等妒忌賢能,賈詡與李兄自然是無所謂的,不過對於司徒名望,卻是極為有害。
再者,賈詡近日觀察此人,感覺此人確實才智不凡,我等只需不予其實權即可,司徒對此人,以對常人一般對待便可,其餘事,賈詡自會安排……」
「好!」江哲點點頭說道,「那日後還需文和多多費心了……」
「豈敢豈敢,司徒有命,門下唯有竭盡全力,只不過……」說了半句,賈詡面露幾分猶豫,遲疑說道,「司徒,門下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
江哲一抬手,笑著說道,「但言無妨!」
賈詡恭敬一禮,正色說道,「司徒,依門下愚見,我等首重,仍在河北,袁紹一除,其餘皆是小疾,汝南一處,雖說乃四戰之地,接連荊州、揚州,若是要南下,當取汝南,不過,若是因此陷入南面泥潭,卻是有些得不償失了,望司徒明鑒!」
「文和所言……卻也不無道理,」江哲聽聞賈詡此言,沉吟說道,「不過你等放心,我只取汝南,止步於此!」
賈詡見此,稍稍鬆了口氣,隨即好似又想到了什麼,拱手說道,「司徒,在下近幾日聽到些流言,卻不知司徒可曾聽聞?」
李儒心下一動,插口說道,「文和說的,莫非是……」
「正是!」賈詡點頭說道。
「你們……」江哲苦笑不得,望著李儒、賈詡二人苦笑說道,「什麼莫非、可是的?有何流言?」
「司徒不知?」李儒疑惑問道。
我知道個屁!江哲暗暗腹議一句,指著賈詡說道,「文和,你來說,有何流言!」
「是!」賈詡拱手一禮,偷偷望著江哲表情,遲疑說道,「近日朝中有不少大臣聯名上述,言『國不可一日無君』,是故……」
江哲當即便醒悟過來,皺眉說道,「是故什麼?」
賈詡心下暗暗揣摩了一下江哲心思,輕聲說道,「是故眾位大臣聯名上書,欲請皇室旁支繼位大統……」
「竟有此事?」只見江哲雙眉緊皺,猶豫說道,「大臣們可曾說欲要何人繼位大統?」
望了一眼默然不語的李儒,賈詡低頭恭敬說道,「先帝去時遺下二子,一名辨,一名協,而後郭、李二賊為禍,黃巾入寇長安,辯,下落不明,協為天子……如今協龍馭……」
「行了行了,」江哲打斷賈詡了的話,皺眉說道,「文和你就直言說,大臣們意欲何人續位?」
賈詡舔舔嘴唇,低頭說道,「荊州劉表,益州劉璋,以及……」
「劉備是吧?」江哲面色古怪說道。
「額,」賈詡猶豫一下,拱手說道,「司徒明鑒!」
「嘿!」江哲冷冷一笑,淡淡說道,「朝中有多少大臣聯名?」
「不下半數!」賈詡遲疑說道。
「……」聽聞賈詡此言,江哲眼神有些凝重了,他亦是明白,雖說朝中那些大臣無半點實權,可是名望卻是一個個擺在那的,一個不好便有大禍的,如今天下未定,河北袁紹虎視眈眈,此時此刻,更是不能有點差池,否則……
「你等如何看待此事?」
「司徒莫急,容門下把話說完……」賈詡欠欠身,拱手說道,「方纔賈詡所言的,並非什麼流言,而是此刻朝中正在議論之事……」
江哲聞言望了一眼李儒,李儒點點頭。
「那……」望著賈詡,江哲心中有個不好的預感。
「那流言呢……」
「流言便是……」只見賈詡眼中寒芒一閃,厲聲說道,「曹孟德力阻此事,有不臣之心!」
「什麼?」江哲面色大變,起身在屋內踱了幾步,沉聲說道,「不可放繼續任此謠言蠱惑人心,顯彰、文和,你等……」
「司徒且慢……」賈詡連忙喚住江哲,猶豫說道,「此事……恩,此事自有程仲德大人,司徒還是莫要插手的好……」
狐疑地望了一眼賈詡,江哲皺眉說道,「文和,你此言何意?」
只見賈詡深深一禮,正色說道,「司徒歸屬曹公,然而不論司徒亦或是曹公,皆屬漢臣,大臣聯名上書,佔盡大義,我等卻是不好說,此事司徒還是莫要理會,依在下愚見,程仲德必會將此事稟告曹公,此事還是由曹公親自處置為好,司徒莫要插手……望司徒三思!」
李儒望了一眼江哲,拱手說道,「門下附議!」
「這……」江哲遲疑了。
大臣們此舉,可是對我等極為不利啊……可是又不好說……
文和說得對,無論自己還是孟德,都是大漢臣子,若是妄言,恐怕禍事不遠了……
唔……此事還是由孟德親自處置吧……
唉!
江哲好說歹說,言不管此事,賈詡與李儒這才松心退下。
不過江哲心中,卻是久久不能釋然。
天子?究竟有這麼重要麼?
比天下還要重要?
若是益州劉璋還好,此人好似是守成無謀之輩,不懼畏懼,然而荊州劉表呢?更別說那劉備……
該死的!
大好局勢,大好局勢轉眼……
莫非又是那背後之人謀劃?對此,江哲有些懷疑。
不過這次,他卻是冤枉了司馬懿,司馬懿正此刻哪有閒情管這檔子事,他此刻正收拾著行李,正想著如何說服袁術,功成而返,得江哲信任呢……
百思不得其解,江哲卻是不經意得來到園中,望著院內那個巨樹發呆。
別說府中下人不明白,就連蔡琰、糜貞都不明白,為何江哲在內院移走了其餘花泵,單單留下此樹……
偌大一司徒江府,恐怕也只有秀兒能明白了……
撫著那巨樹蒼老的樹皮,江哲長長歎了口氣。
叔父……
如今當首之敵,便屬河北袁紹了……
只要袁紹一敗,戰局混亂南方各路諸侯,如何能擋孟德大軍?
即便諸葛亮當真被那劉備請出山,即便真有什麼赤壁之戰,只要小侄謹慎小心,決然不會給諸葛亮、周瑜半點機會,火燒赤壁更是想也別想!
可是若是叫劉表繼了天子之位,這就有些麻煩了……
上次六路諸侯討伐孟德,袁紹遲疑未決,然而此時若是劉表繼承大統,必發檄文討伐孟德,到時袁紹有了前車之鑒,恐怕不會放過此大好時機,以一敵二,恐怕難勝……
再者,若是劉表以天子名義下召,袁術亦不敢再行造次,那就是以一敵三了……
保不定江東又欲趁火打劫,孫策此人,不同於其弟,進取之心極強……此人不是早該死了麼?
大好局面,拱手讓人……小侄心有不甘啊……
「唔?」忽然面上感覺到一絲涼意,江哲抬眼望著天,卻見半空之中,皚皚白雪,飄然而下。
若是叫劉表繼位,那就麻煩了……此人當除!
順便,劉備……
「咦?」忽然江哲感到雙肩稍稍一沉,感覺有人將一件外套輕輕披在自己身上。
「秀兒麼?」江哲微微一笑,拉了一下外套,轉身一望,然而這一望,卻是叫他有些發愣。
身後的哪裡是秀兒,分明是喬薇……也就是大喬……
「喬……喬小姐……」江哲有些尷尬,忽然想起了身上的外套,正要扯下奉還,卻被一隻小手輕輕按住。
只見喬薇輕笑一聲,柔柔說道,「司徒留小女子姐妹二人在府中居住,又諸多照料,小女子感激不敬,方才見司徒在院中,恐司徒感染風寒,是故小女子翻出家父往日的外套,還望司徒莫要嫌棄……」
「喬小姐說笑了……」江哲訕訕一笑,竭力將自己視線從那只素白的小手中移開望向外套,然而一望之下,卻是有些愕然:這真是大喬父親的外套?他敢穿這樣的外套?
只見那外套嶄嶄如新不說,更是以上好的錦緞做底,以金線縫邊所成,極為貴重,尤其是那外套上隱隱約約的凶獸圖案,分明是只有大漢朝官才能穿著,而且是官位極高之人,比如說自己……
等等……
望了一眼笑吟吟的喬薇,江哲面容古怪說道,「喬小姐,此物恐怕並非是令尊……呵呵。」
「司徒高明,小女子瞞不過司徒,」喬薇嫣然一笑,指著江哲身上的外套說道,「正如司徒所言,此物並非家父之物,家父豈敢穿此等服飾,此……此乃小女子特地準備,贈與司徒的……」說著,喬薇略微低了低頭,臉上有些緋紅。
「送給我?」江哲愕然地望了那外套幾眼,搖頭說道,「此物過於貴重,在下斷斷不敢接受,望喬小姐收回。」說著,正要扯下外套奉還,卻被一隻小手輕輕按住。
搖著嘴唇望著江哲,喬薇面色慘白,幽幽說道,「小女子與妹妹,承蒙司徒多番照料,厚顏居於貴府之中,心中實是難安,區區薄禮,聊表小女子心中感激之情,司徒……」
「並非在下不識好歹,實乃此物過於貴重,江某不敢接受,望喬小姐明斷。」說著,江哲扯了外套,遞給喬薇。
「呵,」喬薇望了一言江哲,自嘲說道,「也是,江大人官至司徒,貴為三公,豈會瞧得上此區區之物,也罷,就算小女子多事了……」說著,她便伸手欲收回江哲肩上的外套。
「小姐誤會了,江某絕無此意!」江哲急忙握緊外套,解釋說道,「在下受喬公之托,收留小姐,然而卻不曾多番照顧,心下有愧,是故不敢領此物……」
「那司徒為何不照顧一下呢?」喬薇嫣然一笑。
「啊?」江哲為之愕然。
「咯咯……小女子玩笑之語,司徒莫要在意,若是司徒不嫌棄,可否移大駕於小女子住處,小女子方才正煮著茶水,想來此刻已是差不多了……」
「這……」江哲心下遲疑,尷尬說道,「此事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喬薇閃亮的眸子望著江哲,笑盈盈說道,「此乃司徒府邸內院,司徒乃是主,小女子暫居此處,乃是客,試問,司徒為何不能去?」
「這……」江哲遲疑一下,拱手說道,「那……江哲打擾了!」
「豈敢,」喬薇微微一笑,屈身禮了一禮,恭敬說道,「司徒請!」
「小姐請!」
大喬小喬的住處亦在江府內院不假,不過江府可不比尋常府邸,佔地極大,就連區區一內院,或許就比尋常府邸大得多了。
順著院中小道走了二、三十丈,斜對著的,便是二喬的住處。
不過當喬薇碎步走入屋內之時,江哲卻是佇立在外有些猶豫。
「司徒?」喬薇好似算到了江哲會猶豫,轉過身來說道,「莫不是嫌……」
「不是不是!」還未曾喬薇說完,江哲便急急搖頭。
「那……請!」喬薇略帶幾分羞澀,柔柔說道。
這是女兒家的屋子麼?就在喬薇轉身煮茶的時候,江哲四下打量著此處,當然了,對於裡面的臥居,江哲自然是不會去瞧的。
望了幾眼四周牆上的掛畫,江哲好似看出了一些端倪,上前幾步遲疑問道,「喬小姐,這些……」
「哦,」喬薇起身,望了一眼江哲所指,微笑說道,「此乃小女子閒來無事,塗鴉之作,還望司徒點評一二……」
點評……我有這本事,上輩子至於混那麼慘麼?江哲咳嗽一聲,點點頭說道,「好,好!小姐博采多藝,江哲佩服!令妹不在此處麼?」
「妹妹與司徒三夫人頗為投緣,此刻,想必在貴夫人屋內吧,」喬薇掩嘴一笑,柔柔說道,「聽聞司徒……」
「莫要叫我司徒,就叫我江哲吧……」望著牆上的掛畫,江哲笑著說道。
「這……豈敢直呼司徒大名,此乃大不敬……」
「哦,也是,」江哲撥了撥掛畫,轉身說道,「那就叫我守義也行,對了,喬小姐,屋內的書、畫皆是出自小姐之手?」
「這,不如小女子喚司徒為大人如何……」喬薇咬著嘴唇,面色有些羞意。
「嗯,也行。」江哲無所謂地說道。
望著江哲喬薇柔聲說道,「司徒覺得此些書畫如何?小女子唯恐拙作難登大雅之堂,為此遲疑許久呢……」
「我覺得挺好呀,」江哲笑著說了一句,不經意走到桌案旁,見案上放著一本書,好奇地翻開一看,卻是一本記載著生意進出的賬本,急忙合上。
喬薇見此,嫣然一笑,隨即輕歎一聲說道,「江東兵禍重重,如今揚州刺史袁公路與江東孫伯符交兵,家父唯恐路上遭逢禍事,無奈之下唯有留於丹徒,是故許都之中的生意,便只有小女子代為照料了……小女子乃婦道人家,無奈拋頭露面,心中……唉……若非假借大人威名,恐怕難在許都立足……」
「哦……」江哲點點頭,心中有些同情大喬,點頭說道,「那如今你家在許都生意如何?若是可以的話,我讓荀大人多加照顧一下,不過有言在先,僅僅是照顧,明白麼?」
雖說不懼大喬,可是江哲也怕喬家其餘人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來,那如何是好?
喬薇何等聰明,豈會不明白?盈盈一禮,輕聲說道,「小女子明白,大人,茶水好了,大人且坐……」
「唔!」江哲應了一聲,走到屋內一席位坐下,在東漢生活了四年,江哲總算適應了那令人深惡痛絕跪坐。
隨著幾許清淡的茶香,喬薇捧著茶器等物盈盈走來,走至面前,亦屈身跪著奉上茶器,隨即端著茶壺為江哲倒了一杯。
然而江哲卻有些尷尬,他這才發現,喬薇早已除去了那件厚實的外套,兩人隔得那麼近,江哲甚至能聞到那來自喬薇的淡淡幽香。
「咳,」咳嗽一聲,江哲訕笑說道,「喬小姐,即便是在屋內,小心染了風寒啊……」
「多謝大人掛念,」喬薇妍妍一笑,回首指著燃著的火盆說道,「屋內甚暖,若是穿得太多,怕是要悶出病來……大人請用茶。」
「好好……」江哲頗為尷尬,他有些分不清,倒是是茶香呢,還是……咳咳!
「好茶……好茶……」飲了一口,江哲連聲讚道。
「咯咯……」喬薇嫣然一笑,亦給自己倒了一杯,輕抿一口,偷偷望了眼江哲卻見他愣愣地瞧著自己,頓時雙頰緋紅,連耳根亦是滾燙。
「那……茶也喝了,在下告辭了……」能說出如此不近風情的話,想來也只有江哲了。
「咦?莫非是小女子招待不周麼?」只見喬薇咬著嘴唇,滿臉不解。
「不不不,小姐招待得極為周到,極為周到……」
「那大人為何還要急著離去?莫非是……咯咯……小女子明白了,大人想必是怕貴夫人誤會吧……」喬薇揶揄說道。
「這個……」江哲有些尷尬。
「小女子聽聞,既來之,則安之,大人乃當代名士,咯咯……」
「那……好吧,在下厚顏再留片刻……」
「大人說笑了……」
望著近在咫尺的喬薇,江哲是越來越覺得尷尬,猶豫一下出言道,「喬小姐……」
「大人有何吩咐儘管說,只是莫要如此喚小女子,小女子如何擔當得起,若是大人不棄,小女子名薇……」說著,喬薇咬著嘴唇微微低了低頭。
「這……」經歷了糜貞的事,如今的江哲豈會不明白女兒家的閨名不能隨便叫?正要說話又感覺直言推卻又有些不妥,忽然心中一動,笑著說道,「既然這樣,不如我喚你大喬,喚你妹小喬,如何?」
「大喬?」喬薇抬頭望著江哲,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念了幾句遲疑地點點頭說道,「一切皆憑大人定奪……」
「呼……」江哲暗暗鬆了口氣,事到這份上,他再不明白也枉為謀士稱號了,然而正在他苦思如何脫身之時,喬薇卻是出言了。
「大人,大喬聽聞大人二夫人乃蔡公千金,琴棋書畫樣樣俱通……」
大喬?對喬薇自稱大喬江哲感到有些驚異,點點頭說道,「確實,琰兒屈身下嫁,在下亦感幸甚……」
「大喬倒是覺得蔡琰姐姐無比的幸運呢……」喬薇幽幽說道。
「唔?」
見江哲眼神地古怪地望著自己,喬薇心中沒來由地一慌,急忙低頭說道,「大喬不如蔡姐姐般多才,不過對於琴藝亦是頗為自信,若是大人不棄,大喬親彈一曲,大人代為指點一二,可好?」
「這……有勞喬小……哦,有勞大喬了……」
「不敢,」喬薇莞爾一笑,盈盈起身步入臥居,片刻之後出來,她手中已是多了一把古琴。
見喬薇將古琴置於自己對面的那席位桌案,江哲暗暗鬆了口氣,不過松氣之餘,又有些遺憾……小小的遺憾……
「叮……」一聲試琴之響。
望了江哲一眼,喬薇嫣然一笑,隨即微微吐了口氣,面色一整,雙手置於琴案之上,同時的,幽幽琴聲悠然響起。
在蔡琰處聽了幾年的琴,得她細心傳授,就算江哲再怎麼不同琴藝,聽還是聽得出好壞的。
這琴聲的感覺……
與琰兒不相上下!江哲端著茶盞,頗為肯定地想道。
而與此同時,對面大將軍府外,卻是有一人苦苦等著。
「蹬蹬……」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將軍府府中下人疾步走至府門前,對那人恭敬說道,「程大人,請!曹公請大人書房相見!」
「有勞了!」那人抬起頭來,不是程昱又是何人?
順著府中庭廊,程昱急步走至曹操書房之外,望了眼守衛兩旁的侍衛,高聲喚道,「程昱求見!」
「仲德啊,進來吧!」書房中傳出了曹操洪亮的話語。
整了整衣衫,撣去上面的雪片,程昱躬身而入。
而此刻,曹操正手持一柄寶劍,正拿著布擦拭著劍身,瞥了一眼程昱,朗笑說道,「仲德,你來得正巧,近日我得一柄寶劍,甚為歡喜,且叫你看看!」
程昱抬眼,見曹操手中寶劍寒氣冷冽,確實乃當世寶劍,頓時拱手笑道,「恭喜主公得此寶劍,不知此劍喚作何名?」
「呵呵,」曹操哈哈一笑,起身手持寶劍比劃了幾下,拄劍說道,「當初我令人鑄得兩柄絕世寶劍,一名青綱,一名倚天,如今分別予了趙雲、守義,若是我不出一個好名字,豈不是要被他們比下去?哈哈,仲德,你來替我想想!」
只見程昱猶豫一下,偷偷望了一眼曹操,恭敬拱手說道,「程昱以為,此劍當名『天下』!」
「嘿!」曹操笑哼一聲,不置褒貶,舉著那柄寶劍顧自說道,「好劍啊,絕世好劍!我決定他日便以此劍,與袁本初廝殺!」
程昱張張嘴,欲說些什麼,卻有按下。
「鏘!」將劍入鞘,擱在案上,曹操起身端起案上茶盞,飲了一口淡淡說道,「說吧,朝中那些大臣們,意欲何為?」
「原來主公早已知曉此事,在下多事了……」程昱拱手一禮。
「多事?多事得好!」曹操冷笑一聲,將茶盞重重置於案上,凝神說道,「仲德啊,我思前想後,也唯有你會來向我稟告此事……」
「啊?」程昱面色微變,急聲解釋道,「主公誤會了,是……」
「仲德,你無須解釋,我清楚,」曹操微微一笑,捧著劍鞘撫摸著,輕聲說道,「守義向來對此事無多大興趣,再者,他門下李賢、賈詡,均是多智之士,想必會規勸守義莫要插手此事,讓此事叫我親自處置……」
「主公所言極是,說句不敬的,守義對漢室,實是……」
「呵呵,我與他交厚,豈能不知他性子?」曹操微微一笑,忽然面色一變,沉聲說道,「仲德,我問你一事,你要從實作答!」
「是!主公相問,程昱不敢有半分隱瞞……」
「好!」曹操道了一聲好,將手上寶劍重重擱置案上,皺眉說道,「對於此事,荀彧是何看法?」
荀彧?不是文若麼?程昱額頭當即便滲出了些許冷汗,猶豫說道,「荀……文若那,昱還不知……」
「不知?也會有你不知的事?」曹操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如今大敵當前,卻是不容我大意,既然不知,仲德,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是,程昱明白!」
「去吧,對了,傳話守義一句……」曹操復取寶劍,隨即忽然一事,疑惑說道,「對了,守義長子滿歲了吧?」
「是的主公,早已滿歲,此刻他府上正在操辦抓周之事,說來好笑,守義對於此事不甚了了,還詢問我等呢……」
「守義真當是……呵呵,也罷,我知了,你且去吧,不勞你傳話了!」
「額,是!」程昱拱手應命,正要告退,心中有些猶豫,拱手說道,「主公,朝中那些大臣……」
只見曹操冷冷一笑,淡淡說道,「隨他們意,他們手中無權,我等無須理會,叫劉表繼位也好,叫劉璋繼位也好,叫他們鬧去,若是他們要去荊州、益州,哼!我樂得清靜!」
「這……是!」程昱躬身告退。
走出書房之外,程昱回首望了一眼書房,心中暗暗想道,沒有實權而不予理會麼,那麼有實權之人呢……
唉!麻煩了!
「鏘」一聲,書房之內,曹操猛地拔出那柄寶劍,細細端詳良久,喃喃說了一句。
「天下……」
文若,莫要負我!
天色漸漸暗去,江府之中,喬薇住處之內,江哲撫掌讚許道,「大喬此曲,確實乃仙樂無疑……」
比之貴夫人又如何呢?此話喬薇自然不敢說出口,只敢在心中想想。
「大人言重了,」喬薇嫣然一笑,咬著嘴唇幽幽說道,「若是大人真道大喬彈得妙,日後大喬不時為大人彈得幾曲如何?」
不時?那可不得了,萬一被琰兒知曉……江哲訕訕一笑,擺擺手說道,「如此仙樂,一次足矣,若是聽得久了,反而不好……」
「咯咯,」喬薇掩嘴一笑說道,「聽聞大人乃善辯之士,如今一見,咯咯……推脫之語大人亦能說得如此巧妙,大喬真不知該該如何說才好,也罷,天色暗了,大喬便不留大人……」
「哦,」江哲急忙起身,拱手拜道,「承蒙大喬招待,江哲感激不盡,告辭!」
「唉,方才便見大人坐立不安,如今……原來大人早已是一刻亦不想多待……」喬薇幽幽歎了口氣。
「不不,」江哲急忙解釋道,「如今天色漸暗,再行叨擾,在下於心難安,是故……」
「還有呢?」望著江哲,喬薇微笑說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咳咳……」江哲咳嗽一聲,訕訕說道,「還有便是……便是在下只是覺得,這個……孤男寡女……」
「咯咯……」喬薇笑得花枝亂顫,掩嘴說道,「大喬明白了,就不留大人了……」
「告辭,告辭!」
喬薇起身,踏著碎步走至江哲面前,盈盈一禮說道,「喬薇恭送大人……」
「不敢不敢,外面風大,小姐當心了。」說了一句,江哲轉身走出屋外。
依在門邊,望著江哲漸漸走遠,喬薇暗暗歎了口氣。
返身走回,喬薇來到屋內桌案之旁,翻開那本賬本,又是幽幽一歎。
喬家生計,皆靠依附江家方才在許都立足,若是他日……
喬薇咬著嘴唇,想起自己出面城中生意時他人眼中的輕視,以及打聽到自己居於司徒府中之後的前倨後恭,喬薇心中就感覺全身有些無力。
雖說此人是受伯父遺命所托,照看自己等族人,但若是日後萬一……萬一……
再者,許都豪門諸多,萬一日後不慎得罪了那位,而此人若是置之不理,喬家豈不是……
若是要求此人長久相助,恐怕唯有……
想起此事,喬薇面上有些泛紅。
在城中顧及生意的同時,喬薇亦在暗暗打探著江哲的底細,然而所得到的消息,卻是叫她越來越心驚,亦越來越欣喜。
大漢司徒、豫州刺史、京兆尹許都令,掌兗、豫、徐三州事務,不管鉅細,更嬌喬薇欣喜心安的是,此人手掌兵權!
三千虎豹騎、一千陷陣營、三萬東征精銳兵馬如今曹操也未曾收回,此事顯而易見,聰慧如喬薇豈能不知?
無外乎江哲如今身經十餘戰,未曾一敗,深得曹操信任!
自古以來,喬薇也不曾聽說有哪位文臣手掌重兵的,而如今,此人不但掌兵,更是掌重兵、掌雄兵,試問許都上下,不!試問兗、豫、徐三州誰不對此人敬讓三分?
更重要的是……
此人名聲極大,口碑極好,人……
想到此處,喬薇微微一笑,紅唇輕啟,吐出兩個字。
「君子!」
「姐姐說誰吶?」忽然,一聲戲謔的話語叫喬薇心中一驚,抬眼一看,卻是妹妹喬瑛直直望著自己,笑得……很古怪。
「大呼小叫的,你想嚇死姐姐不成?」喬薇為掩飾自己心虛,責怪說道。
「哪有,」喬瑛嘟嘟嘴,說道,「我進來的時候分明喚了姐姐好多聲,是姐姐自己有心事,是故不曾聽到,嘻嘻……」
「我……我哪來的心事……」喬薇心虛說道。
四下嗅了嗅,喬瑛忽然望見了江哲坐過的席位,取笑說道,「好呀,我說姐姐為何要故意支開我,還煮了一壺茶會,我原以為是給我的呢……」
「莫要胡說,我何時支開你了,」喬薇嬌羞說著,「若是你覺得渴了,壺中仍有未涼的茶水……」
「我才不要呢!」話雖如此說,不過喬瑛還是走到了江哲坐過的席位之上坐下,不過一望席案面前燃著的火爐,她卻是有些驚訝了。
「姐姐你不會親自為他奉茶吧?」
「胡說什麼呀!」喬薇頓時滿臉通紅,一回想自己當時跪坐在江哲面前,親自為他奉茶的情景,心中不禁又開始亂跳起來。
「姐姐,」只見喬瑛托著下巴,猶豫說道,「勞姐姐親自為他奉茶,值得麼?」
「咦?」喬薇聞言一愣,隨即輕笑一聲,起身走至妹妹身旁,撫摸著她的秀髮柔柔說道,「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如今我們是寄人籬下,假借他人名望……喬家是否能立足許都,便……便看此人了……」
「伯父臨終之前托付他照顧我們,此人聽聞正直、誠信,不會置我們於不顧的,姐姐又何必屈身……」
「話不能這般說,此人仁義不假,正直亦不假,然而若是這般以客的身份暫居府中,雖得一時之便,卻不是長久之計……」
「姐姐要搬出去麼?姐姐不是說……」
「咯咯,傻妹妹,對了瑛兒,姐姐問你一事……」
「嗯,姐姐問,妹妹定會如實說。」
「妹妹覺得此人……如何?」
「他?還不錯呀,是個好人,看起來傻傻的,不過傳聞他很厲害……」
「咯咯……」
喬家要立足許都,僅僅靠照料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