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心計!
呂布營寨不是仍然有近萬兵麼?
曹性、成廉不是埋伏在外麼?
為何如今陳宮身邊唯有區區三四百兵士?
夜,才堪堪過罷丑時,距離天明仍然有一段時日……
「唔?」急速行軍中的陳宮回身望了一眼,淡淡說道,「曹孟德真不愧乃曹孟德,短短半個時辰便看出破綻,引軍追來……」
「這不正是你心中所期望的麼?」身旁的陳登瞥了陳宮一眼,不慍不火地說道,「若不是你一路故意留下痕跡,曹孟德豈能如此輕易追來?」
「元龍是心中怪我麼?」陳宮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怪我為敗曹操,不擇手段?」
「正是!」沒想到此刻的陳登卻是面色一變,猛得勒馬,冷然說道,「陳公台,你為敗曹孟德一人,欲讓我徐州萬千百姓為他殉葬不成?」
陳宮默然,向左右使了一個眼色,早有兩名裨將心中意會,一左一右,上前牽過陳登胯下之馬,令它向前。
「哈哈,」陳登望著身邊的兩名裨將,冷笑嘲諷道,「過河拆橋,公台倒是使得甚是熟手……」
「元龍勿要取笑,」陳宮拽著馬韁,淡淡說道,「我不將我心中所思盡數告之予你,便是憂心如此,然你自可安心,我說過,我當不會壞你性命……」
「可是你卻是要壞我徐州數萬百姓性命!」陳登面色一沉,策馬幾步追上,死死盯著陳宮喝道,「如今正是秋收時節,百姓一年生計便在此刻,你竟欲掘開泗水,行水淹曹軍之策?」
「事急從權,宮乃是不得已……方才作此抉擇!」陳宮面色很是平靜,轉頭望了陳登一眼,緩緩說道,「連日來元龍勞心勞體,宮甚是感激,但是此刻,為敗曹孟德,我唯有行此之策……若是徐州百姓日後要怨,便他們來怨我;然宮自是不負主公!來人,將他綁上!」
「諾!」隨著一聲應喝一聲,那兩位裨將取出繩索便將陳登綁了個結實。
「你!」陳登面色大駭,忍著怒火說道,「陳公台,你欲如何?」
「元龍莫要誤會,」陳宮歎了口氣,喃喃說道,「事已至此,宮必然不會留下些許破綻,叫那曹孟德看破此計,元龍你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罷,就算是從此不與宮等小人為伍……也必然要在今日之後!」最後一句,鏗鏘有力。
陳登眉梢一皺,剛要說話,卻見陳宮對自己身旁兩人使了個眼色,隨即那兩將便撕下一段衣料,塞入陳登口中……
望著陳登憤怒的眼神,陳宮歎息說道,「好生照看陳先生,若是有些許差池,你等提頭來見我!」
「諾!」那兩名裨將抱拳應道。
曹孟德,為敗你宮不惜行小人之舉,你若不敗,豈能對得起我?!
望了眼身後,陳宮沉聲喝道,「眾軍加緊行程!」
「喝!」那三四百軍輕聲應喝,腳程加緊。
而與此同時,曹操卻也如此,令全軍趕之又趕……
「主公,」望了眼身後將士,李典策馬上前悄然說道,「陳公台此舉分明是欲將主公引入埋伏之地,主公勿要中計啊……」
「如此之事我豈會不知?」讚許得望了李典一眼,曹操面色一沉,冷笑說道,「當初我對陣黃巾賊,其中諸多陰謀詭計,若是我曹孟德當真如此無知,豈能存活到此?陳公台,你太小看我曹孟德了!」
「主公?」王和曹操面上的自信之色,李典心中為之詫異,疑惑問道,「莫非主公已知曉陳宮那廝欲行何計?」
「即使不中,亦不遠矣!」曹操一記冷哼,望著遠處的黑暗,嘴角掛起一絲笑意。
唉,有了守義、奉孝等重謀之士後,我竟變得如此疏懶,這倒不是一件善舉之事……
哼!陳公台,今日我便叫你看看,當初我是如何擊敗數倍於我的黃巾賊!
細汌,泗水途徑之所。
此地位於徐州城西南兩百餘外,在下邳甚是凶險的泗水到了此地,卻顯得分外地的平靜,亦或是藏凶險於內,不叫他人發覺?
「踏踏踏!」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幾名曹軍斥候匆匆來至自家主公面前,抱拳稟道,「主公,前方五里處,發現呂佈兵馬,觀他等行軍,似乎便是逃竄直至此地的陳宮兵馬。」
「唔,我知曉了!」曹操冷冽的眼神望了一眼遠處,揮手喝退了斥候,冷笑著對李典說道,「曼成,看,陳公台欲圖窮匕見了,哈哈!」
「主公……」好似感覺到了遠處的凶險,李典面色為之一沉,十分擔憂地望著曹操,但是待望見自家主公自信的面容,不知怎得,竟是緩了緩心中焦慮之色。
「咦?」曹操身邊久不說話的曹洪疑惑得望了望四周,詫異說道,「主公,文……文達與公明呢?」
「他二人不在此地麼?」曹操神情玩味得笑道。
「倘若在,洪豈會如此發話?」曹洪凝神望了望左右兩翼,皺眉說道,「此二人竟拋下麾下步卒,莫非是主公令二人先行前去探查陳宮虛實?」
「探查?呵呵,就算是吧……」曹操淡淡一笑,下令全軍緩緩而行,在不明陳宮到底欲如何行計,曹操自不敢托大。
曹孟德,宮恭候已久了……一處山坡之上,陳宮冷眼望著山下有一支軍隊緩緩而來,心中冷笑一聲,轉身對身邊傳令兵說道,「諸位將軍可安置妥當?」
「諸位將軍已派人前來稟告,」那傳令兵一抱拳,低聲說道,「一切皆按軍師之計行事……」
「好!」陳宮點點頭,轉身複眼望著不遠處的曹軍,淡淡說道,「成將軍,那佯攻之事便交予將軍了,如我方纔所言,只可敗,不可勝!」
「諾!」從陳宮身後轉出成廉來,只見他抱拳對陳宮一禮,低聲說道,「此事便交予末將吧,然兵事凶險,軍師不如暫且行望他處……」
「如此甚好,」陳宮點點頭,望了眼雙手被綁著結結實實,就連嘴上也塞著一塊粗布的陳登,微笑說道,「元龍,請!」
哼!陳登冷冷望了陳宮一眼,大步向黑暗之處走去。
搖搖頭,陳宮復言對成廉說道,「如此此地便勞煩將軍了,宮告退!」
「不敢!」成廉亦行一禮,隨即悄然喝令麾下士卒做好突擊的準備。
而另外一面,曹操緊步慢步,已漸漸接近成廉之所在山坡……
此地倒是正好伏兵……曹操不經意得瞥了一眼成廉所在,心中冷笑。
「砰!」果然如曹操所料,山上一聲炮響,隨即便有一人大呼喝道,「曹孟德,你中我家軍師之計也!」此人正是成廉。
「哼!」曹操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好似吃了一驚似的,大聲喝道,「全軍戒備迎敵!」
隨著曹操的話語,曹洪策馬上前,舉槍迎戰成廉,兩將力拼十餘合,不分勝敗;而曹操與李典,則是指揮著曹兵殺向敵軍
見自己方敗績已成,成廉瞥了一眼麾下將士,心中暗暗點頭,忽然口中大呼道,「敵眾勢大,我等當速退!」說罷,全力施為逼退曹洪,撥馬便走。
「敵將哪裡走!」曹洪大怒著欲追上,卻愕然發現被一人一把抓住手臂,絲毫不能動彈。
「主……主公?」望著來人,曹洪驚愕喚道。
「放他歸去,他若不歸去,我等又豈能找到那陳公台?」只見曹操雙目中射出兩道寒光,其中的冷冽令曹洪為之一凜。
孟德,認真了……
「當真不能小覷曹軍實力啊,軍師還欲讓我詐敗,詐與不詐,有何區別……」成廉飛馬疾奔,苦笑著回頭望了一眼。
半山之上樹林!
「咦?那不是成將軍麼?怎麼……」一名偏將皺眉疑惑說道,「怎麼如此狼狽?」
「大驚小怪,若是成廉不詐敗而回,如何騙得曹孟德前來?」隨著一聲淡然的話語聲,一人從後邊緩緩走前,正是呂布麾下大將宋憲!
「將、將軍?」
只見宋憲鬆了鬆渾身筋骨,淡淡問道,「曹軍可有追趕成廉而去?」
「唔……不曾!」那名偏將眺望一眼遠處,回身稟道,「曹軍仍在官道之上追擊我等將士……」
「好一個曹孟德!」宋憲從地上拾起長槍,面色一正,低聲對自己麾下幾名偏將、裨將說道,「軍師有令,待曹軍行過一半,我等中途截殺!」
「諾!」宋憲麾下將領悄然應命。
「將軍,」一名斥候低聲急色說道,「曹軍快至我等所處之地了!」
「唔?」宋憲凝神一望,卻是望見曹軍就著官道,一路追殺成廉麾下將士而來,皺了皺眉,他朝著身後一揮手,低喝道,「眾軍隱蔽,聽到號令!」
只見曹操一面查探著此地概況,一面喝令麾下士卒追趕成廉兵馬,但是他心中卻是暗暗想道,陳公台令那將詐敗,欲行何事?
正想著,曹操忽然望見面前道路從大道漸漸變窄,到最後恐怕只能令二十餘名士卒並排而行,與方纔的寬敞決然不同。
「虧得陳公台能找到如此之地……」曹操面色冷峻。
李典上前,悄然問道,「主公,末將思此地想來也有陳宮兵馬埋伏,不知主公心意是否是與方才一般,放敵將為我等帶路?」
「此一時彼一時也,你看此山道……」曹操抬眼示意著前方,冷笑說道,「此處僅此一條道,我等還能走錯不成?定要給他個教訓,我曹孟德可不是任人擺佈之人!子廉,你去隊列前處,曼成,你去後邊,若是有敵分擊我軍頭尾,你等各自為戰,操自會援助;若是有人欲死,襲我中軍,我們便兩面殺入!」
「諾!」曹洪李典二將領命,分別向頭尾策馬而去。
陳公台,在曹某將你碎屍萬段之前,我且要看看,你到底玩什麼花樣!
等……再等一番……宋憲手持長槍,在半山之處遙遙觀望著曹軍動靜,低聲喝道,「張澎,你引幾將襲曹軍之前;魏堯,你襲曹軍之後;餘下眾將,隨我殺入曹操中軍!」
「諾!」
山道之上,只見曹操麾下士卒一手握著兵刃,一手舉著火把,沿著狹窄的山道緩緩而行,遠遠望去,好似一條綿延數里的巨蛇。
策馬在曹軍前軍的,自然是與曹操同為一族的曹洪,只見他低著頭駕馭著胯下之馬,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久久不曾見到孟德那般認真了,曹洪面上掛起一絲怪異的笑容:身為一軍統帥,身先士卒,陣斬黃巾寇首張梁,這種情景,洪似乎有段時日不曾見到了……
「砰!」猝然間,小道旁半山腰響起一通戰鼓,隨即便有無數滾木、礌石丟下,更有甚者,密集的火箭的也是同一時間射下,曹軍多有損傷。
「來了麼?」曹洪瞥了一眼從山上殺下的敵軍,大呼說道,「迎戰!」麾下曹兵一聲應喝,嚴正以待。
「殺!」宋憲部將張澎手持大刀,率軍從半山之上直殺下來,與曹洪戰成一團。
曹軍後隊!
瞥了一眼遠處軍列之前火光乍起,李典不顧身邊將士與此地伏兵的廝殺,凝神望著面前那人,淡淡說道,「你喚作何名?」
面前那人一愣,舉劍凝神說道,「魏堯!」
「好,」李典點點頭,一展長槍淡淡說道,「記住,殺你者,李曼成!」
曹軍中陣,曹操之所在!
望見前後兩處火起,曹操嘴角邊卻是掛起一絲微笑,分兵擊我軍三處麼?膽識倒是不弱!
望了一眼有些驚慌失措的麾下士卒,曹操大喝道,「有我在此,爾等慌什麼?」
「好大的口氣!」忽然半山之上傳出一聲冷哼,隨即便有一將手持長槍,緩緩步下,眼神冷峻,重喝說道,「曹孟德,此地便是你歸西之處!」
「喲?」曹操一愣,仰天大笑,隨即抽出腰間寶劍,凝聲說道,「我曹孟德之頭顱,卻不是你等鼠輩可取!」
「放肆!」宋憲大怒,提槍直直來戰曹操。
與此同時,此地往北十餘里處山頂!
「唉!」望著遠方的火氣之處,陳宮黯然歎了口氣。
「哼!」旁邊卻是傳來一聲冷哼。
「元龍,」陳宮轉身取下陳登口中的粗布,口中哂笑說道,「元龍心中想必對我很是不滿吧……」
「呸呸!」皺眉吐了幾口唾沫,望著那髒兮兮的布料,陳登腹中一陣犯惡,待望了一眼遠處火光,卻是嘲諷說道,「軍師大人當真是好大的手筆,為誅曹孟德,就要令麾下將士前去殉葬不成?還有幾道伏兵你便要掘開泗水?」
「一道!」陳宮苦笑著指著遠方一處說道,「便是那處,地勢極低,我會在此之前令其餘將領且戰且退,將曹操引入該地,隨後下令掘開泗水……」
「如此一來,不單曹軍成了魚鱉,便是你麾下士卒,也是如此……」陳登搖搖頭,歎了口氣勸道,「公台,登雖是與你相交不久,然也知你脾性,如此惡毒之計不像是你之手筆……何苦為之?」
陳宮歎了口氣,親自上前解開陳登身上的繩索,平淡說道,「只需曹孟德一死,其餘皆不足懼,為此,宮便是死在此地,又有何妨?」
「其餘皆不足懼?」陳登動了動手腳,哂笑道,「我師亦在曹孟德麾下,你豈是不知耶?」
陳宮抬眼望著遠處火起,平淡說道,「同樣,不足懼!若將曹軍比之一木,那麼曹孟德便是樹中主幹,主幹一倒,此木豈有不傾之理?」
「主幹?」陳登愣了愣,好奇說道,「那我師呢?」
「……」陳宮望了陳登一眼,默然不語。
正如陳登所料,宋憲等人僅僅是去送死罷了……
曹軍前陣,曹洪望了眼躺在地上的張澎,環視四周大喝道,「爾等將領已死,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隨著曹洪這一通話,此地的呂布士卒惶恐地望了一眼四周,果然見張澎倒在血泊之中,頓時面如死灰,棄械投降有之,倉皇而遁者亦有。
「不必追了!」曹洪喝了一句,對麾下副將說道,「你且好生在地,我去中軍看看!」
「諾!」那副將抱拳應道。
而此刻曹軍後陣,李典亦是結束了戰事,也是,區區數百人馬而已。
望了一眼麾下將士提過來的呂將魏堯頭顱,李典卻是沉聲對一名偏將說道,「好生在此,我去主公所在之處看看!」
「諾,將軍且去!」偏將點頭應道。
相比於曹洪,李典不知曹操武藝,更為擔憂,但是當他趕至了中軍,他卻是愣住了。
只見道上堆著一堆呂軍士卒的屍首,『屍山』之旁站著一人,眼神淡漠地擦拭著手中的寶劍。
「主……主公?」李典驚愕地上前喚道。
「唔?」望了眼李典,曹操原本冷冽的眼神為之一清,笑著說道,「宋憲那廝竟還欲取我之頭,當真是自不量力!」
聽著曹操的話語,李典不經意地望了一眼曹操腳下,只見那處有顆頭顱,面帶震驚之色,正是宋憲……
「主公勇武!」也不知何時到此的曹洪抱拳說道。
「呵呵!」曹操淡淡一笑,舉起手中散發著寒意的寶劍,喃喃說道,「驅鼠輩染我之『倚天』,陳公台,當是該死!」雖是喃喃之語,但是其中冷意,不禁令李典背後一涼。
悄悄捅了捅曹洪,李典悄聲問道,「將軍,主公這是……」
「你我分屬同僚,喚我子廉便可!」說著,曹洪湊到李典耳邊,悄悄說道,「這才是真正……」
「砰!」曹洪話還沒說完,腦袋上邊挨了一劍鞘,望著曹操玩味的眼神,曹洪與李典對視一眼,暗暗低頭。
「走!」將倚天劍收入劍鞘,曹操冷然望了一眼遠處,心中暗暗想道:觀方才宋憲,卻是不曾行得詐敗之舉,莫非陳宮的計謀便是令成廉詐敗,令宋憲偷襲?
前些日子,我只見呂布麾下曹性與成廉引軍來助陳宮,其他將領卻是不曾見到,但是如今,宋憲卻在此處……
哈哈,陳公台,就如我曹操想殺你一樣,原來你也是這般恨我?好好,那我們就看看,到底是誰死誰活?
為將帥不識天時地利乃是匹夫,如今正是九月秋汛之期,你又將我引到此處……
當真太小覷我曹孟德了……
不管那呂布去了何地,只要我圍你在此,呂布必然前來搭救,陳公台,為此,且留你一日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