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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晉都新田 第三百六十二章陰策陽攻 文 / 林家成

    第三百六十二章陰策陽攻

    衛洛那一罵,令得晉軍大感痛快,性格嚴肅,喜歡按規則行事的晉人,從骨子裡便痛恨楚人的無恥,如今衛洛幫他們出了口氣,她只要一出去,眾軍卒便顯得恭敬之極。

    不過,這個時候,衛洛沒有心情去享用眾人的尊敬。與楚這一戰,是她平生第一次指揮大軍作戰,而且,面對的還是楚人這種強敵,又是絕對不可戰敗的時候,所以衛洛很認真。

    時間過得飛快,後天便是與楚人約定的決戰的日子了。

    衛洛作為三軍統帥,此時正端坐在殿中,她的前面,眾將軍分兩列跪坐。

    衛洛一襲紅袍,頭戴夫人冠,墨玉眼熠熠生輝地盯著眾將。

    眾將也在看著她,等著她發話。

    一片安靜中,衛洛嚴肅的,聲音清越地說道:「諸君,昨日便是與楚決戰之機。」頓了頓,她聲音微提,又說道:「諸君以為,我等再次面對楚人,還可堂堂正正一戰麼?」

    眾將軍相互交換著眼色,低聲議論起來。

    議論聲中,衛洛慢條斯理地端過四方青樽,慢慢地品了兩口酒。

    不一會,將軍忽大聲說道:「楚人已被夫人唾罵,明日應是不敢行詭!」

    衛洛盯著他,沉聲說道:「楚人若一不做,二不休,又當如何?」

    眾將一怔。

    衛洛沒有注意到,從她口中說出的這「一不做二不休」的成語,竟是第一次出現在歷史上。而且,從她的口中說出後,這個成語,便被世人謹記。

    一陣沉默中,衛洛向後仰了仰,目光靜靜地掃視過眾將,道:「還有說乎?」

    將軍猛站了起來,叉手道:「不知夫人心意如何?」

    衛洛聞言,微微欠身。

    她腰間挺得筆直,目光清亮地盯著眾人,緩緩說道:「楚人用陰詭之計,令得我軍三萬將士身死他鄉!亦令得我夫主身受重傷,幾至垂死。如此恥辱,豈能白受之?願血債血償,以牙還牙!」

    她的話一落地,眾將便面面相覷,衛洛的意思很明白,她也要用陰詭之策對付楚人。

    衛洛見到眾將交頭接耳,猶豫不決,聲音一提,「然,」將同時肅然傾聽。衛洛嘴角一彎,聲音冷冷地說道,「我晉何人也?堂堂丈夫也!妾之意,欲先以陰詭之計還之!再以堂正之道攻之!咄!我晉何人也?陰能勝之,陽亦勝之!這一戰,將是霸主之戰!」

    衛洛的意思是說,她準備先用陰謀手段擊敗楚人,再用堂堂正正的法子打敗楚人。

    衛洛慷慨激昂地說出這幾句話後,目光靜靜一掃,沉著聲,又問道:「諸君還有說乎?」

    一個晉將站了起來,他朝著衛洛叉手道:「夫人所言甚是。楚人以陰謀之計勝了我等,我等實是不服。夫人若有好計,不但從陰謀之計上擊敗楚人,亦能走堂正之道,令得楚人身殞無歸,我等自是歡喜之極。」

    他的聲音一落,將軍忽已連聲說道:「不可,不可!楚人本屬蠻夷,他可無恥,我堂堂晉人,怎可效之?稱霸者,必立德也。陰詭之道絕不可行!」

    衛洛臉色一沉,暗暗冷笑:時代已在改變,陰詭之道,會成為王道啊!

    忽的聲音一落地,又站起一個將軍。他朗聲說道:「我晉人兵強馬壯,上次之敗,實是敗於大意,這一次,楚人若再用火牛攻之,我軍必不會再亂。」

    這話一出,衛洛都要翻白眼了。難道,他以為楚人就只會用火牛來攻打?

    將軍猛也站了起來,這人一臉的絡腮鬍子,粗豪之極,他扯著嗓子大聲說道:「夫人曾罵楚人無恥,性類婦人。我等若也無恥,豈不是亦如婦人?就算夫人本是婦人,受之無愧,我等大丈夫也,實羞愧之!」

    這話一出,衛洛櫻唇抿了抿。這人,他竟然說,她這個婦人,自然是可以學著楚人無恥的,可是他們這些是男人,他們做不來這種事。

    聽著下面傳來的一眾嗡嗡議論聲,衛洛很是無語。她萬萬沒有想到過,這些將軍竟是如此的固執,她原以為,經過楚人這一手,他們會樂意以牙還牙,以詭戰對詭戰,卻原來,大半數的將軍都不同意。

    想來也是,根深蒂固的觀念啊,要一朝推翻,又談何容易?

    衛洛想著想著,不知為什麼,卻有點想歎息了。眾將如此固執,往好處說,自是有大國風範,往壞處說,卻也是跟不上時代的進展啊。

    眼見眾將的議論越來越烈,支持她的人只有一二成,衛洛長吐了一口氣,清聲道:「此事重大,妾與君上商議後,由他決策吧。」

    她這話一出,眾將同時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鬆了一口氣。他們向衛洛雙手一叉,聲音極為響亮地說道:「夫人所言極是!」

    衛洛更鬱悶了,她悶喝道:「退了吧,明日再議。」

    「諾!」

    眾人一退,衛洛便向涇陵的宮殿走去。

    她悶悶地來到涇陵床前,對著他低歎道:「我欲先以陰攻,後以陽取,不料諸將反對甚劇。」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加上一句,「楚人如此,晉人依然固守其禮。若楚人再施以陰謀,奈何?」

    涇陵轉頭看向她。

    見到她一臉鬱鬱,他不由伸過手來,輕輕撫上她的櫻唇。

    衛洛側過頭,小臉輕輕地蹭著他的掌心。

    溫存中,涇陵一直在沉吟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沉喝道:「來人!」

    一個劍客應聲出現,叉手道:「在!」

    「傳我之令,夫人為三軍統帥,一任事務均可主之!若有決斷,眾將均需服之!」

    「諾!」

    直到那劍客走遠了,衛洛還愕愕地看著涇陵。

    半晌後,她傻呼呼地眨了眨眼,「何也?」

    涇陵看向她,淡淡一笑,「小兒,你終是婦人,雖得我令,眾將心有不服。」

    衛洛雙眼都直了。

    這麼說來,她的想法被抵制,並不全是因為晉人不知變通,頑固守舊,更因為,她沒有威信,將領們對她的命令有牴觸情緒?

    在衛洛瞪目結舌間,涇陵伸出手,在她的小手上拍了拍,溫柔地說道:「你本是婦人,陰策陽謀,皆可行之!楚人無恥已久,你若能震懾,將再無憂慮!」

    衛洛怔怔地抬起頭來。

    涇陵居然說『你若能震懾,將再無憂慮。』

    原來,他把自己的私軍,果斷地交給自己一個婦人來統領,竟是想著,她要是震住了楚人,她從此後便可安全無憂了。

    這個男人啊,總是在不經意間,便為她考慮了一切。

    衛洛抿著唇,點了點頭,她衝著涇陵燦然一笑,輕快地說道:「諾!」

    衛洛施施然地站起,朝著涇陵行了一禮後,緩緩向外退去。

    涇陵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傳給了諸將。果然,得到了命令的諸將,馬上變得安靜了,他們安靜地接受了衛洛的建議。

    明天便是晉楚兩軍約戰的日子了。

    楚軍的大營,便建在隅原之野後五十里處。而隅原之野上,那身死的二萬餘晉軍,屍體早被同伴抬回。

    現在是晚間,大營中燈火通明,各將的營帳中,不時飄出一陣酒肉香。

    楚昭被衛洛逼得自刎時,曾經下令,後代子孫不得再在軍營中攜帶女人。所以,現在的楚將,縱使再散漫,軍營中也沒有女子聲音傳出。

    偌大的軍營中,到處飄來嘻笑聲,哄鬧聲。火把熊熊燃燒著。軍營外,沒有崗哨,沒有任何防守的士兵。

    當晉將忽帶著五百人奄然趕至時,見到這個情景,不由暗中歎息一聲,忖道:如此散漫,真是一擊可潰啊!

    他們到來時,得到衛洛的囑咐,輕騎而行,馬足上包了布,現在他們來到楚營,竟是如入無人之境。

    公子不離坐在軍帳中,正一邊慢慢地品著小酒,一邊與旁邊的將領低聲說上兩句。

    這時,他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鼓躁聲!伴隨著鼓躁聲的,還有突然大亮的火光。

    眾將面面相覷,疑惑之際,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一個軍卒撞了進來。

    這軍卒滿頭大汗,臉上還有著黑色的煙灰。他看向公子不離,手指著外面吃吃地叫道:「公,公子,不知何故,牛馬廄中突然大火!」

    牛馬廄中突起大火?

    眾將一凜,騰地站起,臉色大變。

    公子不離急喝道:「速速撲滅!」

    說罷,他袍袖一甩,急急地衝出了營帳。

    營帳外,已是混亂之極!

    東南方向,牛馬廄的所在,已是火光熊熊。

    這時代的牛馬廄,與後世的不同。這時是各武士自帶輔兵,自帶戰車作戰的。所以每一匹馬,第一頭牛,都有專人看管的。

    為了方便,這些牛馬,戰車,以及看管照料的輔兵們,便另住一排營帳,這排營帳,也稱為牛馬廄!

    現在,就是這樣的牛馬廄中起了火。

    不過,這牛馬廄的火雖然處處都有,可以說是每一個營帳,都被火光照顧到了。這火卻並不兇猛,光憑這火,一時半刻是燒不死人的。

    可是,這是牛馬廄!那火光,那濃煙,直逼灼得,熏燒得眾牛馬大受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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