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震
衛洛抬眼冷冷地看著這一夥色相畢露的中山男人。
燭光幽幽中,她的眼神清冷而帶著威嚴,她盯著中山君,優雅的,以一種晉人才有的莊嚴和古板說道:「我乃晉夫人!」
衛洛昂起下巴,道:「請以夫人之禮迎我!」
所有人都怔住了。
中山君向前跨出的動作一頓,他不敢置信地盯著衛洛,緊緊地盯著。半晌後,他嚥了嚥口水,轉向左右言道:「孤可曾耳閉?」
「否!」
回答的還是衛洛,她低下頭,輕撫著膝上的竹劍,淡淡的,命令地說道:「請君上派出使者,將我到達中山國的消息傳達給晉侯。」她說到這裡,目光清亮而冷漠,帶著一種大國權貴才有的傲慢,瞟了中山君一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與楚人有仇,此事望君上秘之!」
從頭到尾,衛洛的表情,動作,語氣,都帶著一種上國君侯夫人才有的氣度,冷漠,雍容和高傲。
這樣子的她,果然令得一眾性致勃勃的中山人僵住了。
直過了一會,啞住了的中山君突然哈哈一笑,他大搖大擺地朝衛洛走來,樂道:「晉夫人?晉侯的妻子麼?噫,吁——萬沒有想到,今日竟能在本侯的宮殿中得見夫人。」
中山君的一雙死魚眼,瞬也不瞬地盯著衛洛的胸口,目光似火。他吸了一下口水,涎著笑臉向衛洛說道:「孤不才,平生所好者,唯美色也,請夫人許孤一夜之歡!」
衛洛呆住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世上居然有這麼無恥的男人!
他居然一邊叫著自己夫人,一邊卻要求一夜之歡。
衛洛氣得噎住了!
她冷冷地盯著中山君,盯著他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近,盯著他漫不經心地回頭朝著一個臣子說道:「夼君,美人說她是晉夫人,這下可不能與你共賞美色了。哈哈哈,你還是回罷!」
那個身材高大,長得一張圓圓臉的中年人一直目不轉睛,垂涎不已地盯著衛洛,聞言,他長歎一聲,喃喃道:「如此美人,不能一嘗,誠丈夫之撼矣!」
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著他們毫不掩飾的色慾,衛洛啞然失笑。
她冷冷地說道:「知我乃上國夫人,卻如此不恭!中山,敗亡在即也!」
衛洛說這話時,聲音陰沉,森森而來,圍在門後的劍客們相互看了一眼,臉露慌色。
可是,中山君卻是不以為然,他搓著手,眼發綠光地盯著衛洛的胸口,繼續向她走來,「咄!睡一婦人而已!你真是晉夫人又如何?晉侯睡得,孤便睡不得?」
衛洛刷地一下,睜大了雙眼。
據她所說,這時代的人,是極重上下禮節的。她就算是一個婦人,可她是大國晉侯的夫人,是貴族中的貴族。這個中山君,居然敢如此跟她說話?他是不知道這事的重要性,還是被色慾沖昏了頭腦?
衛洛卻是不知,中山國屬於狄人所建,也就是後世的遊牧民族突厥所建。這樣的蠻夷之國,他們本來便不通中原禮數。
當然,最重要的是,中山君在這閉塞落後的地方稱侯多年,他和他身邊這些人,在色慾上荒『淫』慣了,他被『淫』蟲充塞的大腦,這一會功夫,還真想不到睡一睡晉夫人,會有什麼嚴重後果。再說,他也不相信衛洛便真是晉夫人。區區一國君夫人,怎麼會落單,怎麼會被自己的艷使於荒遠深山中搜到呢?
中山君見到衛洛啞口無言,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道:「美人兒何必做態?來,請孤親上一親!」
說罷,他張開雙臂,縱身向衛洛撲去。
就在他一撲而上時,衛洛右手一抬,嗖地一聲,竹劍直直地指向中山君的咽喉處!她出手的時機恰到好處,中山君只要再前進三寸,便會把自己咽喉送到她的劍上!
中山君前仆的動作驟然一頓,他急急地向側一仰,撲通一聲撞翻了幾個塌幾,摔倒在地!
「大膽!」
「噫,噫——美人兒,怎以竹劍指孤?」
在劍客們的喝聲中,中山君一邊哇哇亂叫,一邊掙扎著爬起來,晃動著肥胖的軀體,再次向衛洛撲來。
這一次,他被一個劍客扯住了。
那劍客抓著中山君的手臂,縱身一閃,便擋在他的前面。然後他嗖地一聲抽出佩劍,劍尖朝著衛洛一指,厲喝道:「放下兵器!」
這個劍客畢竟是箇中高手,他只一眼,便看到了衛洛實是身懷極高的功夫。這樣的人,就算手中只是拿著竹劍,也可殺人的。
衛洛還沒有回答,一旁的中山君在旁皺著眉怒道:「美人戲耍,休要驚了她。」
那劍客不答,他只是盯著衛洛的雙眼。
衛洛靜靜地瞟了劍客一眼,低下頭撫向手中的竹劍,。
那劍客見她如此傲慢,重重一哼,上前一步,右手長劍一揮,沉沉地撞向衛洛握劍的手腕,想把她的竹劍敲落在地。
他運劍如風,來勢極沉,一轉眼,劍尖便刺向了衛洛的手腕,中山侯在旁急吼道:「休得驚了美人!」
就在此時。
衛洛右手一揚,手中竹劍輕飄飄的,緩慢地揮出。
這一劍,來得極慢,每一下變化眾人都可以清楚看到。只見竹尖一指,卻是嗖地一聲,詭異的後發先至,淡淡地刺中了那劍客的手腕。
「啪」地一聲,劍客長劍落地!
那劍客驚了。
他握著力自己的手腕,不敢置信地盯著衛洛。
直到這時,中山君的喝聲才堪堪落下!
安靜中,衛洛雙眸微垂,淡淡地說道:「世人皆知,晉夫人我身懷武勇,喜用木劍竹劍。你等若是不信,可問於他國商人。」
頓了頓,衛洛歎道:「中山建國不易,歲歲祭祀鬼神時,君上定當祝曰:願千秋以後還有子孫祭祀。」
她說到這裡,目光微抬,她盯著中山君,聲音一提,冷冷地說道:「不過一婦人,不過一美色!君上便如此急渴,都不懼因此招來無邊災禍麼?」
不得不說,衛洛無論是威儀,眼神,還是語句,都極具說服力。
中山君這下真給怔住了。
他轉過頭,看向左右。這一轉頭,他才發現左右眾人也在看向他,目光驚疑不定。
頓了頓,中山君打了一個哈哈,「咄!言辭砸砸,或然有理。」
說到這裡,他右手一揚,道:「退去,退去。咄!見色而近不得,實令孤胸悶也,實令孤胸悶也。」
衛洛靜靜地看著眾人一一退去。
等最後一個人出了房門時,坐得筆直的衛洛,才僵硬地動了動。她的背心,已然汗透。剛才她是看似鎮定,可再來幾個劍客,她真不知道自己扛不扛得下。光是剛才那一劍,便令得她的胸口翻絞著痛。
「夫,夫人?」
聲音小小,是那侍婢在叫喚。
衛洛睜上雙眼,懶懶地靠著塌,沒有理會她。
那侍婢驚疑不定,神色複雜地看著衛洛,看著看著,她瞟向她膝頭的竹劍,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今天下午,我還幫她削劍來著。沒有想到,這個玩耍的東西,真可傷人。
那侍婢心中七上八下時,她不知道,衛洛也是心中七上八下。
本來,她是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的。
可是當她聽到,中山君用那種充滿色慾的口氣,跟那個夼君說要一起玩她時。她慌了,她真慌了。
想來想去,晉夫人這個名號,暫時是跟定她了,當此危急之時,也只能借這個名號,來鎮住同為一國之君的中山君。這個時候,她已顧不得會不會因此身份暴露招來楚人的毒手。她只能顧及眼前了。
不管如何,這一關總算是暫時過去了。
她想到這裡,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涇陵坐在書房中。
那日得到殷允的鼓勵後,不過幾天,便已精神大為恢復,已能處理一些輕鬆的事務。
他筆直地跪坐在塌上,涇陵低著頭翻看著竹簡,他的動作從容和緩。
一陣腳步聲傳來。
嗖地一下,涇陵抬起頭來,子夜般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門口。
一個劍客走了進來。
他朝著涇陵雙手一拱,朗聲道:「君上,順公於越,呈子於越,寬子於齊,均有消息傳來。」
順公,呈子,寬子等人,都是涇陵安插在諸國間的一步棋。如順公,他的任務便是替涇陵收集楚吳越地的宗師,墨家遊俠們的諸般舉動。
自從在衛洛和素那裡,學得了用間的重要性後,涇陵已是處處用間。
涇陵朝那劍客點了點頭,道:「念。」
「諾。」
那劍客打開手中的竹簡,朗聲念道:「順稟君侯,甲丑之日,夫人被楚人伏擊,楚人卑污,以楚閽等四位宗師圍攻夫人一人……夫人背上所中之劍,已然透骨入髒,據當時目視者言,夫人萬無幸理!」
「夫人萬無幸理!」
「背上所中之劍,已然透骨入髒……夫人萬無幸理!」
一時之間,天暈地轉!
涇陵扶著額頭,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著。他顫抖得如此劇烈,直令得塌幾砰砰砰砰地不斷搖晃。
劇烈的顫抖中,他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向後一歪,撞得塌幾砰砰翻倒在地。
幾個劍客和宮婢一衝而入。
他們急急地圍上涇陵,那為首的劍客,伸手探向暈倒在地的涇陵的鼻音,這一探,他臉色刷地慘白一片。那劍客抬起頭來,淚流滿面的,嘶啞地厲喝道:「來人啊——來人啊——」
「速,速請大夫,請巫!」
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叫嚷聲,哭喊聲中。那負責間事,搜集了各國奸細們傳來的情報,剛剛才進入新田城的劍客,目瞪口呆,錯愕地看著這一幕。此時,他的手還保持著捧起竹簡,展開朗讀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