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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晉都新田 第二百七十章 衛洛的身手 文 / 林家成

    第二百七十章衛洛的身手

    衛洛本是聰明人,這一晚上的察言觀色,她已發現楚人中,那派系分化已經十分明顯,彼此之間都是敵意頗深。在這種情況下,三派就算聯手,每個派系中,也會有心存保全實力的想法。

    所以,她要出手,她要讓這些楚人知道,她雖是一區區弱質女流,可身手已是不凡!

    有了公子涇陵的強勢警告在前,她更要讓所有的楚人明白,自己真是一塊硬骨頭,在吃下去之前,最好衡量衡量划算與否!

    要知道,楚人做事通常是憑一股意氣,最沒有毅力了。也許她在顯示出自己的強力後,楚人會知難而退呢。

    在一陣竊竊私語聲中,衛洛長身玉立,高台上的夜風嗖嗖吹來,拂得她的白袍向後飄搖。她嘴角含笑,左手緩緩撫過黃光澄澄的劍面,那表情中,渾然是波瀾不驚,進退隨意的灑脫。

    看著在火把飄搖中的衛洛,眾人突然泛出一個念頭:此君若真是少年,其華美都雅處,怕是已勝過齊之義信君了!

    一陣「叭叭叭」,木鞋拖拉的聲音傳來。

    響起中,一個四十來歲,臉色蒼白,眼皮聳拉,彷彿沒有睡醒的中年劍客,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劍客一出現,衛洛便感覺到了,此人是一個准宗師!

    准宗師好啊!她還真想知道,自己與這些人的差距有多遠!

    那劍客慢騰騰地走到六公主身側,他盯了一眼衛洛,聲音暗啞的傳來,「此兒便是挑戰之人?」

    他的聲音中,不無疑惑。

    六公主朝共叔盈盈一福,恭敬地說道:「正是。此君為晉人,他剛才言,長劍一出,可濺血百步!」

    「咦?」

    共叔轉頭認真地盯向衛洛。

    在他的盯視中,衛洛嘴角含笑,風度翩翩地一躬身,朗聲說道:「請君賜教!」

    「善!小兒剛剛及冠,膽氣倒是粗豪啊。」

    共叔的聲音依然暗啞。他直直地打量著衛洛,信手從身邊的劍客手中接過劍,走到衛洛的對面。

    兩人面對面的站好,那共叔依然是精神不振的樣子,他盯著衛洛,暗啞地說道:「你是客人,請出劍!」

    「諾。」

    衛洛朗應一聲,右手一轉,手中劍在火光中畫出一道黃色的寒芒後,長劍直直地指向了共叔。

    劍尖相指,衛洛含著笑,聲音清亮地說道:「洛擅長騰躍輕詭之技,共叔小心了!」

    她這是提醒了。

    共叔一怔。

    他盯著衛洛,哼了一聲,「如你等弱不禁風之人用劍,走的自是詭殺刺客之道。這又何須多言?」

    衛洛清脆一笑。

    笑聲中,她眉頭一揚,再不多言,右手嗖地一伸,劍吐寒芒,閃電般的指向了共叔的右手腕脈!

    她這個動作,一如既往,極其迅速,幾乎是電光火石,偏生,她如此迅速的動作,卻在使出時沒有半點風聲傳出!

    共叔的劍還沒有揚起,衛洛的劍芒已至,嗖嗖嗖嗖,直如毒蛇吐信,直直地刺向他的手腕處。

    她來得太快了!

    共叔臉色一變,他急急地向後退出一步。

    他剛剛向後跨出,衛洛已是縱身跟上,如影隨形,她手中的寒芒,依然不依不饒地粘著共叔的腕脈處!

    共叔竟是甩之不掉!

    至此,共叔終於嚴肅起來。他的臉一沉,舌綻春雷,暴喝聲中,手中長劍啪地伸出,不讓不避地撞向衛洛的劍尖。

    衛洛哪裡會與他的劍尖相撞?她的手腕一沉,劍閃黃花間,劍尖一掠,竟是直直地刺向他共叔的胸口。

    她的劍實在太快了!太快太快了!

    共叔幾乎是剛剛反應過來,她的劍尖已吐著寒芒,離自己的胸口不足五寸遠!

    共叔大怒,暴喝一聲,手中長劍再次下劈,重重地劈向了衛洛手中的劍。

    這一次,衛洛沒有避開。

    她嘴角一揚,長劍依然直直地指向共叔的胸口。轉眼間,兩劍相擊!

    「錚——」

    一聲沉重悠長的金鐵交鳴聲響起!

    呼地一聲,幾人同時站了起來!

    眾人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生生擋下了共叔那一劍重擊的衛洛。眼前這少年,明明弱不禁風,劍術只能以詭以快為要。可她為什麼可以接下共叔的強力一擊?

    難不成,她本身的實力已能與共叔匹敵不成?

    這時代的人,由於根深蒂固的習慣,還是以內力強弱分高低。衛洛的劍法再奇詭迅捷,他們都不怎麼在意,可她這麼一個修長弱質的小白臉兒,居然能與共叔比內力,這才令得所有人都驚住了。

    就在眾人驚愕中,衛洛縱聲一嘯,嘯聲中,她那與共叔正面相擊,向下一沉的劍鋒,嗖地一伸一彈間,如同一條毒蛇一般,閃電般的刺中了共叔的右手腕脈處!

    她這一招太快了!她才與共叔全力一擊過,她怎麼還能這麼快?難不成,她不會出現力道劇震後的手腕發麻?

    驚愕中,只有共叔感覺到,眼前這少年,她的手腕分明已被震得顫抖不已,她的劍尖那寒芒已經萎縮不前。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竟是一眼便看到,此時的自己,手腕處破綻大開,她竟是動作那麼快,直讓自己的反應永遠慢了一拍!

    「叭」地一聲,衛洛劍尖輕飄飄地一指,共叔長劍落地!

    她贏了!她居然如此輕鬆,如此簡單的贏了!

    一陣安靜中,衛洛退後兩步,她朝著共叔微微躬身,笑道:「承讓了。」

    說過這句話後,衛洛轉身看同六公主,雙手一叉,笑道:「女公子,承讓了。」

    衛洛這一笑,氣定神閒得簡直是可惡!她贏了就贏了,為什麼要說兩遍「承讓了?」,這般炫耀的樣子,實在可惡!

    六公主站在那裡,一雙丹鳳眼怒瞪著衛洛。半晌半晌,她咬著銀牙,不由自主地轉過頭,看向了公子及和公子吾的方向。

    公子吾臉色不善。

    這時,他身後湊過一人來,衛洛暗暗定神,聽得那人對公子吾說道:「此婦大不尋常,在澧河當中,她也是用這等奇詭快攻之術,只憑一柄木劍,便逼得魚公束手無策。」

    公子吾聞言,不由沉吟起來。而他的身邊,眾楚人也罷,晉人也罷,都已嗡嗡的議論起來。就連穩公此時也是鎖著黃眉,很是認真地盯著衛洛打量。

    衛洛嘴角含笑,靜靜地站在廣場中心,在她的對面,那共叔已狼狽退下。

    衛洛挺直腰背,白嫩的手指輕輕地撫著手中佩劍的劍面。

    看她那氣定神閒的樣子,彷彿在等著楚人的第二場挑戰。

    事實上,衛洛還真的是在等著第二場。現在的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好好的展現一下她個人的武力。

    哼,楚人相欺太甚,她可不想讓他們真以為,自己真是他們的砧板上的肉!

    在一陣沉默中,公子涇陵微笑的聲音傳來,「退下吧。」

    他開口了,這下衛洛只得聽從。

    衛洛轉過身來,朝著他雙手一叉,朗聲道:「諾。」

    衛洛的應諾聲堪堪一落。

    驀地,六公主的聲音一提,喚道:「慢。」

    她盯了衛洛一眼,轉過頭朝著公子涇陵盈盈一福,曼聲說道:「公子勿怪,公子身邊少年如此身手,實令人傾慕也,請再允許一戰。」

    六公主說這話時,丹鳳眼中水波盈盈,那望著公子涇陵的眼神中,有溫柔,有著不自覺的專注。

    不過,公子涇陵壓根就沒有看到六公主的傾慕,他靜靜地望著衛洛,薄唇含笑,渾厚磁性的聲音如水般飄來,「善。」

    這水一樣的聲線,也是溫柔無比的,不過,他這種不自覺的溫柔,是針對那站在場中的衛洛。

    六公主一怔,丹鳳眼一斂,應道:「多謝公子。」

    公子涇陵的這種溫柔,穩公等人也察覺到了。當下,穩公低下頭去,暗暗地歎息一聲。

    場中的衛洛,對此並沒有察覺。她含著笑意,靜靜地望著六公主,等她吩咐下去。

    不過五息時間,腳步聲再響。

    這一次的腳步聲,輕盈之極,彷彿落地無聲。

    衛洛有點詫異,她認真地看向廣場入口處。

    不一會,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是一個二十七八歲,長相秀麗的少婦。

    這少婦一襲緊身黑裳,眼眸中看人是冷冰冰,有一種特別的僵硬和木然。

    六公主看向正盯著那少婦打量的衛洛,聲音一提,曼聲笑道:「君擅長騰躍輕詭之技,我身邊這婦人,乃是刺客之首,她也擅長陰詭之術哦。」

    她說到這裡,吃吃笑道:「我真想知道,君之騰躍輕詭之術,與這刺殺陰詭之道,究竟有何不同!」

    這句話,已多少有了點針對和故意貶低了。衛洛的騰躍輕詭之術,方才大家都見識過了,那可是不遜於任何丈夫的堂堂正正的劍術。六公主將它與這婦人的刺殺之劍相比,實是一種貶低。

    衛洛聞言,轉過頭來,墨玉眼晶亮地打量著六公主。

    盯著盯著,她傲然一笑,「既如此,一戰可知!」

    說罷,衛洛低眉斂目,水嫩的五指在寒劍上劃過,劃著劃著,她清脆地一笑,聲音悅耳之極的吟誦道:「世人皆以為,劍道只能走金鐵之路,只能發鏗鏘之音,卻不知,金盛則生水,至剛可轉至柔,剛柔相濟,方是至理!」

    她的吟誦聲娓娓飄出。

    這聲音一出,穩公等人同時一凜,臉上露出了沉思之色。

    衛洛所說的這道理,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金盛生水,剛柔相濟,這話值得深思啊。

    六公主見眾衛洛一番話,引起了在座的宗師們的注意,不由冷哼一聲。

    她聲音一提,朗喝道:「甲女,上前一戰!」

    「諾!」

    朗應聲中,那黑衣少婦向衛洛走來。

    這黑衣少婦修的是刺客之道,自然不能和別的劍客們一樣,出手之前還要打一聲招呼了。所以,六公主那聲命令,便是開戰的信號。

    黑衣少婦只走了三步!

    三步一過,她的腰身突然一低,整個人向下一沉,嗖地一聲拔出匕首般的短劍,黑衣捲著一層寒光,閃電般的向衛洛滾來!

    這便是服用過秘藥,經過特別訓練出來的刺殺之道,極快,極猛,極陰森,卻只有一刻鐘的時效。過了一刻鐘還拿不下對手,身為刺客的一方只能選擇『自殺』或逃離。

    黑衣少婦這一衝,迅雷不及掩耳!

    衛洛堪堪抬頭,她便夾著森森寒芒,一劍割向了衛洛的頸項!是了,刺殺之道,同時也是生死之道,一出劍便是直取對方的性命!

    就在那黑衣少婦一劍割向衛洛的咽喉時,饒是公子涇陵一直鎮定,這一刻,他那深如子夜的雙眸,也迅速地陰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

    眼看寒芒割上了衛洛白嫩嫩的頸項時,她動了!

    她腳尖一點,身子向左一跨!

    只是很簡單的一步!

    可是便是這一步,那黑衣少婦便沖了一個空。她一個收勢不住,直衝出了三步才急急返身,再一次,身子一縮一團,整個人如黑球一般,詭異的捲向衛洛!

    她這第二下衝撞,速度更快了,直是快如閃電,直是快得經過的地方,出現了淡淡的虛影!

    黑衣少婦這一卷,依然如剛才一樣,只有寒芒,沒有聲息。這一點,倒是與衛洛的劍術有相似之處。

    就在她如鬼如魅地捲成一團,撞向衛洛,一道寒芒森森地刺向衛洛的腰腹時。再一次,衛洛向右一跨,輕飄飄地閃了開來!

    二擊不中!

    黑衣少婦顯然怒了!

    她頭一昂,尖嘯一聲,嘯聲中,她的身影突然間消失了!

    這是真正的消失了。饒是火把騰騰,那黑衣的身影,也彷彿消失在夜空中。不但沒有人,連那寒芒也不可見!

    這一招,是刺女們最強的一招,叫遁術。後世日本的忍術,便是源於此。

    瞬時,眾人都睜大了雙眼。

    不知不覺中,公子涇陵已是身子一直,伸手扶上了雙膝,目光一瞬不瞬!

    電光火石間!

    幾乎是嗖地一聲,一道寒芒詭異地出現在衛洛的背心當中!

    寒芒森森,離她的要害不過一尺!

    就在眾人倒吸了一口氣時,衛洛動了!

    她輕飄飄地向左側斜方後三十度處,飄出了一步!

    就在她飄出的同時,那一道寒芒,毫不留情的向前一刺。不過,卻是刺到了衛洛的身軀和手肘之間的空隙處!

    再一次,黑衣少婦的攻擊落空了!

    廣場當中,一陣嗡嗡聲四面響起。

    此時,連六公主和穩公在內,都不敢置信地盯著衛洛。

    他們不是驚異她的閃避,而是驚異於她的氣定神閒。面臨如此凶招,她每次都只是走出一步,或左或右,忽前忽後。竟是姿態閑雅,飄逸之極。那一襲白袍,那一臉淺笑,彷彿她正在做閒庭之舞!

    這般從容自如,計算周全,就算是穩公這樣的高手,也是做不出來的!

    而旁觀的眾楚人,都是目眩神迷地望著一襲白袍,飄逸悠然的衛洛,這時刻,他們的心中都閃過一個念頭:真真宛如姑身真人啊!他若真是她,那就怪不得公子涇陵這樣的人物,也如此癡迷了。

    那黑衣少婦最為自豪的一擊再次落到空處後,顯然也給驚住了。她驚呼一聲,慢慢地在衛洛身前五步處,露出了身形。

    使用這種秘術,後果很嚴重,通常要三個月半年的動彈不得。這黑衣少婦連出三招都對付不了衛洛,膽氣已消,她已不願意再與她無望的消耗下去了。

    當下,她轉頭看向六公主。

    六公主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她咬了咬銀牙,猶豫半晌後,叫道:「君身手不凡,我的人又輸了。」

    她把重音咬在「我的人」三個字上,轉眼間,便把衛洛與楚人之間的兩國爭鬥,變成了衛洛與她一個楚宮公主的個人爭鬥。

    這六公主,實是一個聰明人。

    衛洛似笑非笑地朝她瞟了一眼,也不計較。她含著笑,淡淡地說道:「如此,承讓了。」

    說罷,衛洛身子一轉,大步走到公子涇陵身後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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