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再次交鋒
衛洛一僵!
她僵硬著身子,感覺著從耳洞中絲絲滲入的暖息,還在他那強烈的雄性氣息。那無所不在的,從每一個毛孔滲入她體內的雄性氣息!
不知不覺中,她的心跳又狂猛得超出了她的自制,漸漸的,她又開始感覺到整個天地間,只有自己緊張的心跳。
好不容易清淨兩年啊!
衛洛很想哭。
她眨巴了一下眼,慢慢的,慢慢地轉過頭去。她不敢轉得太快,因為他實在靠得太近,衛洛害怕一不小心,便把自己的臉送到他的嘴唇上貼住了。
衛洛轉過頭,睜大一雙墨玉般的眼,眨巴了一下,瞅著他。
隨著她眼睛這麼一眨,涇陵公子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眼前這小兒,那雙眼如墨玉,清而冷,彷彿是吸引了數萬年天地靈氣的玉石,本不染世俗塵埃的。可隨著她眼睛這一眨,那玉石便立馬變了,變成了陽光下的湖水,蕩漾著,跳躍著。清冷也換成了狡和怯。
衛洛眨巴著眼,呆呆地看著涇陵公子,看著看著,她小巧的嘴顫抖了一下,然後,她慢慢的向後抽離身子,讓自己的臉孔與他的臉孔隔了個半米遠。
她做完這一切後,眼神瞬間靈動了,只見衛洛雙眼一斜,似睨非睨地打量著涇陵,扁嘴說道:「小人當真不知,原來公子遠在秦地作戰時,還在念著小人。」
她的眼神實在輕蔑,表情還有點居高臨下,對了,是一種以為他非她不可的居高臨下。這眼神,嗖地一下讓涇陵公子的眉心跳了跳,雙眼也微微陰沉起來。
他這麼一拉臉,剛才那股濃烈的雄性氣息便變淡了許多,衛洛不由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她剛才真的感覺到,涇陵公子身上散發的荷爾蒙氣息太過濃烈,她很擔心他會失控把自己給怎麼了。
嘿嘿,這樣就行了,太過激怒這頭豹子可會屍骨無存的。
衛洛想到這裡,連忙收起臉上多餘的表情,她再退後一步,雙手前趴,五體投地,她早在半年前便可以用內息控制聲音的粗細,現在她的聲音便有點低沉,語調更是帶上了十分的誠懇,衛洛以頭點地,說道:「如今天下諸國中,楚國最強,幾擁天下半壁!晉秦齊次之。越吳等國雖貴,卻是附庸於楚而已,衛宋諸國更是不足道哉。」
衛洛突然說起這些國家大事,涇陵公子不由怔住了,他慢慢地收起陰沉的表情,身子向後仰了仰,靜靜地盯著她,傾聽起來。
衛洛繼續伏在地上,朗聲說道:「小人知以公子之能,欲領晉稱霸天下,使得諸侯臣服,一呼百諾。」
她頓了頓,感覺到涇陵公子的呼吸已趨於平穩,顯然他放下了對自己的怒火,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繼續娓娓道來,「當此之世,何為最貴?人才也!有一賢相,一言可退十萬軍,有一賢將,一戰可下敵十城!公子志氣高遠,小人願效犬馬之勞!」
她重重地說了最後一句話後,便聽到涇陵公子哧笑道:「小兒之才,竟是國士不成?」
他這是在諷刺衛洛不知輕重,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人物了。
衛洛慢慢抬起頭來。
她就這樣雙手趴在地上,仰頭與他四目相對,墨玉般的眼中,清而冷,艷而靜,竟是無比的自信。
涇陵公子不由一怔。
他慢慢地坐直身子,盯著衛洛,徐徐說道:「說罷,你有何能?」
衛洛與他炯然相對,清脆地說道:「欲攘外必安內,公子首要之責,便是成為晉侯!」
涇陵一怔。
『欲攘外必安內』,這六字雖然簡單,卻是響亮之極。它是經過數千年風雨,一直到後世都為世人所謹記的,自有其不凡的生命力。
不知不覺中,涇陵公子看向她的眼神變了。
衛洛看得出來,他的眼神中有掙扎。
他居然在掙扎,他為什麼要掙扎?
這一瞬間,無數念頭,無數思緒,無數說不出是喜還是憂的心情都一湧而出。
衛洛連忙垂眼,把情緒掩藏住,她再次以頭點地,脆聲說道:「公子志在天下,小人亦自信能以才學令公子重之!小人身卑位賤,無十人當中取人頭顱的劍術,亦無前擁後從的隨侍,小人就算來歷不明,行為鬼崇,又能如何?當今之世,戰亂紛起,縱富貴至極,亦是朝不知夕。公子欲收天下士,欲霸諸侯,怎可過於審慎,凡事求個明白?若前來相就公子的賢士食客,人人必須身家清白,面目可信,有道有德,公子豈不是拒才於天下?需知這世間人有百種,難得一全。只有此人之才能為公子所用,縱他本是奴隸,曾經殺人放火又有何干?」
她說到這裡,重重一叩,聲音沙啞地說道:「小人起於危難,實不願意讓真面目見於世人。數年來惶惶恐恐,所求不過一安身之地。今入公子之府,察得公子實乃當世明主,心實歸之。願公子勿再追究來歷面目,小人將誓死以報!」
衛洛說到這裡,再次以頭點地,久久不起。
沉默,無比的沉默。
衛洛伏在地上,豎耳傾聽著涇陵公子有點急的呼吸聲,不由大是納悶:我這一番話有理有據,言詞動人,他為什麼還在猶豫?他這樣野心勃勃的人,不應該猶豫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涇陵公子揮了揮手,沙啞地說道:「衛洛!」
衛洛一喜,脆聲應道:「然。」
涇陵公子的聲音淡淡地傳來,「你之所言令我意動。暫令你為三等食客!」
「諾——」
衛洛這聲應諾,當真是清脆響亮,氣勢十足,絲毫沒有掩飾她的歡喜快樂。
她的應諾聲剛剛響起,涇陵公子的身子便微微前傾。
他緩緩逼近衛洛,雙眼如墨,靜靜地盯著她的雙眼,緩緩說道:「然!你小兒百般掩飾,巧言令色,其中虛妄之處人人可察,非是剛才所陳之詞能掩!」
刷地一下,衛洛剛剛興奮得發紅的小臉又開始變得雪白。
涇陵公子持過几上的酒樽,輕輕地抿了一口後,掃過她的面容,說道:「易容之術精到矣!二年前縱羞懼之極,紅色難透,白色難現,如今卻一眼可見。」
衛洛嗖地一下,嘴唇顫抖的抬眼看著他,也不知為什麼,這時刻,衛洛脫口而出的居然是,「你,你怎能如此?知我易容,又以言欺我?」
這語調,怎麼聽起來很有點惱羞成怒?
涇陵公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他施施然地站起,朗聲喝令道:「衛洛雖僅為三等食客,言其言語可喜,誠一弄臣也。令,升為貼身之臣!」
他的聲音一落,幾個清朗的聲音同時傳來,「謹遵公子令!」聲音落地時,刷刷地提筆聲傳來,已是有相關之人把這一任令記載下來。
這話一落,等於是衛洛的身份又變了。由貼身之廝,變成了三等食客和貼身之臣——弄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