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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斗老哥 19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二) 文 / ye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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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秦識得常鴻基的筆法傳承之處,乃是源自北宋著名書法家無礙居士米芾,書法特點講求意趣和個性。米芾當年練字的過程中,先習顏真卿,後習歐陽詢,所以在書法一脈上,談秦還是能夠感受到一些熟悉感。

    但是常鴻基這字想要續下去卻是有幾個難處。第一,常鴻基每個字都融入自己的心境,為官三十多年,每一個字當中醞釀著深深的處事哲學之道。例如一個筆字,在談秦眼前卻變成了一條騰龍之圖,大氣磅礡,竹字部首橫於天際,偏旁「毛」字順滑之勢,下擺雲湧。談秦越看越心境,一個字之內竟然蘊藏著滔天的氣概。這種氣場,比之武者身上的氣息,有所不同,但是卻是一樣的讓人心驚動魄。

    談秦也終於知道為何為官者都喜歡練字,字如心聲,在傳達一個指令或者批文的過程中,如果你的字體沒有足夠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讓下級官員能夠深刻的感受到你內心的精神狀態。

    政府的文件,通常領導指揮批注姓名,比較聰明的人往往從姓名中能讀出上位者的心裡狀態。如果這個字寫得義正言辭,方方正正,那就代表著這件事情必須要嚴肅處理,如果姓名寫得有點飄逸,甚或有些筆畫都不清晰,那就代表著這件事情可以大而化小,小而化了。如果根本不寫姓名,只是在呈報領導姓名處勾了一個圈,旁邊標注了一個已閱,那就說明這件事,領導已經知道了,辦或者不辦,交給那些有著判斷的其他領導去處理,自己這邊沒有意見。

    常鴻基的字已經通過數十年的官場生涯修煉到了一種極高的境界,每個字都能代表著他心靈的狀態,如果讓談秦續寫最後一個融字的話,想要凝練出那種厚重拙樸之感,卻是有點難度。

    童蒙為人個性溫和,但是字體狂狷霸氣,常鴻基為人處世霸道凌然,但是字體卻是莊重拙樸,這讓談秦感到有點意外。但是他卻是知道,內心看來,常鴻基絕對不會像外表上那般霸道,不過是想用外表的氣勢來迷惑一些政敵罷了。

    談秦沒有動筆,想了足足有十分鐘,這段時間下面的人有些騷動。如葉錫揚之流,臉上乾脆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省委副書記給你面子讓你續寫一字,這是何等的榮耀啊,但是如果你不小心,沒有把握好這個機會,恐怕到時候卻是會斷送自己以後的政治前途。

    在台下人中的眼裡,談秦是有了怯意,旁邊的三個省份的磨墨者,卻是有所準備,很快地將最後一個字寫好。紛紛舉出了手上的那副字,談秦沒有看,但是從場下的喝彩聲,便能夠聽得出,這幾個年輕人發揮得非常好。

    常鴻基沒有催促,只是一臉平和地望著自己身旁的談秦,今天這個環節,他其實是別有用心,算是故意刁難自己的徒弟一下。人生在世那麼多年,經常會遇到一些特殊的事情,常鴻基現在有計劃地製造一些坎坷讓自己的徒弟談秦去經歷,如果他失敗了,那沒有關係,憑借他的本事,將來談秦自然還會再站起來,那時候絕對會有所進步。

    終於又過了一段時間,談秦終於舉起了手中的熊毫,就在蘸墨的一瞬間,常鴻基眼前似乎一亮,因為蘸墨的手法跟自己如出一轍,難道談秦竟然做出了一個膽大的計劃,想要模仿自己的手跡。

    模仿手跡是一個難度非常高的技巧,但是千百年來,讀書人中經常會蹦出一些讓人大吃一驚的神人出來,他們或者擅長過目不光,或者擅長模仿別人的字跡。

    談秦提筆猶若千金之中,在前面的三個字「筆、墨、金」的軌跡之上虛劃了幾下,然後順其自然地走到了最後一個「融」字,這一個字完成只有了十幾秒的時間,但是過程卻是相當精彩。

    隨著談秦這一個字寫完,場上竟然出現了歡呼之聲,包括常鴻基臉上也帶起了微笑,伸出了一雙手,在不停地鼓掌。

    好「字」!

    一個字好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才能讓眾多人感歎!

    談秦這個「融」字,有著常鴻基的筆頭神韻,更為厲害之處,內中的精神力量也有所隱現,至少能有九成常鴻基的大氣磅礡,莊重厚樸。常鴻基臉上露出了微笑,笑得並不是自己今天這場四省書法之中,這幅字尤其精彩,而是因為收到了貨真價實的一個好徒弟。他沒有想到,就在這幾天談秦與自己練棋的過程之中,竟然將自己的神韻給偷偷地學了過去。

    世界上最讓師父欣慰的事情是,從徒弟身上看到了長足的進步,而談秦幾日之內,便已經將自己教給他的一些知識融於體內,並且很擅長的運用在了這書法之中,這等天分和悟性,足以讓任何一個為師者感到熱血澎湃。

    筆墨金融,這四個字,看上去很簡單,但是非常難,其餘三省用的是草書之法,用技巧掩蓋了四個字複雜的結構,以及反腐的筆畫,而常鴻基與談秦這一組,卻是用的楷書之道。談秦雖然沒有學活米芾,米芾的楷書乃是源自歐陽詢的楷體,所以這同出一轍,讓談秦順著往下寫,削弱了不少難度。而談秦當年跟著爺除了專門學習歐陽詢之外,更多的便是學自己家中遺留下來的老子帖,寫各種各樣的千字文風。這些文風當中並沒有名人,但是每個文風都含著一種思想境界,每一個字體裡面都有一種深深的思想烙印。

    練字乃是煉心,談秦在這種不知不覺地修煉千字文風之後,整個人的心才會老辣沉穩,如同嘗遍了各種人生百態。

    所以儘管常鴻基的心靈力量非常強大,文風也是帶著十足的常氏風格,但是談秦在靜心沉澱之後,還是捉摸到了那種底蘊。最關鍵的地方是,談秦這段時間幾乎每日都跟常鴻基有接觸,對常鴻基非常瞭解,所以他才能夠一揮而就,將這幅字續得如此精彩。

    等到場內歡呼聲漸漸平息,薇薇走上了台,笑道:「今天這場晚宴最精彩的環節,下面就要開始了。剛才大家已經看到了,四省的字畫都非常有意境,而且是在今天這個有著特殊意義的現場之中完成,讓人感到非常的有價值。所以,經過各方的綜合考慮也是場內部分嘉賓的要求,場內這些字畫都以拍賣的形式,面向諸位。這些字畫都分開拍賣,所拍得的金額,將捐獻給各省的公益事業。」

    果然一波三折,今天看上去有點平淡的晚宴,沒有想到進入中段之後,開始高潮迭起。原本大家都以為這不過是一個走馬觀花的形式表演,但是到了這裡卻是進入了公益活動。四省其實也在暗自角力,因為這拍賣字畫也是對四省地位的一個簡介考量。

    書畫的價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企業對四省支持的表態。

    四省書法代表已經下了舞台,常鴻基卻是讓談秦跟著自己,這一舉動,讓許多人感到意外。場內比較明白的只有林劍,他卻是知道,常鴻基已經真正地將談秦當成了自己的徒弟。葉錫揚還被蒙在鼓裡,臉色不是很好,因為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引來了一隻虎狼,沒有想到談秦竟然有著這麼好的狗屎運,竟然與省委副書記,如今江蘇省內三號人物有了關聯。

    今天主桌總共有八桌,四省常委總共出席的有八名。常鴻基將談秦拉到的桌位上,無疑是整個會場之中最亮眼的地方。如果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話,如今談秦無疑已經站到了大片樹林的最明顯之處。

    常鴻基歎道:「剛才你那個字寫得有一點不好。」

    談秦低聲笑道:「還請書記教我。」

    在公眾場合,談秦當然不能公開喊常鴻基師父這麼江湖化的稱呼。

    常鴻基道:「不好之處,在於太好了,有點政治作秀的成分在內。不過,事情已經如此了,那就這樣吧。」

    談秦心中知道常鴻基所想,談秦那個字續得實在太出色了,所以原本談秦是被臨時抽中上去的,現在看來,卻是有意為之。而其他三省卻是顯得倉促準備,所以才不夠完美。

    月盈則虧。談秦知道方才自己還是沒有把握好尺度,不過,他倒也不是很後悔,只要常鴻基知道自己沒有經過準備便可以了。其他人怎麼看自己,都沒有什麼關係。

    在官場之中,一定要分清主次關係,如今全場之中,就以常鴻基為焦點,只要談秦能夠讓常鴻基滿意,其他人的心情,他則可以完全忽略。

    在官場之中,有些人認為,發展好基本面才是最佳的上升方式,其實並不然。身邊的關係再好,但是能夠提拔你,給予你最多利益的領導卻是不認可你,你就算業績在突出,也是白搭。

    談秦看得出來,常鴻基是滿意了,而且還是有點得意,心中卻是鬆了一塊大石頭。

    木秀於林風未必摧之!只要這塊木四周有足夠的壁壘,而且它自己原本就足夠的結實,那麼再多的風吹雨打,也不過是虛無。

    談秦心中稍安,場上開始了一系列競價。

    拍賣競價!這些由四省領導書寫的字畫,起步價達到了十萬,每次喊價一萬元。

    讓人咂舌!不過十萬,在這些身價動輒上億的富翁面前,不過是一根汗毛,有些人每天的開銷還不不止這些。

    談秦心中盤算,恐怕這些字最終價格都不會低於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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