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前奏曲
就在索格蘭德等人在拉伯雷侯爵家造訪的時候,整條羅蘭加斯洛大道上的人家幾乎都知道了這個消息。雖然並不是刻意的打聽,但當第一位鄰居知道後,很快貴族家的互相拜訪就把這個消息個傳開了。人們按著一向的社交圈子,聚集起來,派出自己的僕人打探進一步的情況。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位當朝最有勢力的大臣來拜訪這樣一個可以說和帕拉斯王家有著一定仇恨的家族呢?顯然,「清算」並不一個合理的借口,如果王室想要報復當年的事情,那麼也不用等那麼久,也根本不需要派宰相大人來出面。
「那麼,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我為宰相大人效勞的呢?」侯爵這樣問道。
「不是為我,侯爵閣下,是為了法倫西。」索格蘭德提醒道,「這也是於勒老師後來一貫的意志。」
「請原諒我的措辭,到底我和我的家族能為法倫西做些什麼呢?」拉伯雷侯爵有些感到疑惑,甚至覺得可笑,「如您所見到的那樣,我和我的兄弟完全不同,我沒有他的那份勇武,對軍事也不甚了了。」
「侯爵大人太謙虛了,於勒老師很多次跟我說過,您在學術上的造詣要勝過他許多。」
「就算是這樣,我對法倫西王國又有什麼用呢?」按著納西比斯貴族的傳統觀念,法倫西人是不屑於文化和知識這類東西的。
「您應該知道前些日子,我們向著社會公開招募了一些公務人員吧?」
「這個我略有耳聞。」
「經過那次招募,我發現我們很難找到合適的人選。先不談一向傾向於從軍的法倫西家庭,就是納西比斯人的家庭,教育水準也大為下降。能讀寫大陸公語的人鳳毛麟角,更不要說其他諸國的文字。熟悉亞爾提卡特帝國時期的典籍的人楞是一個都沒有,也許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只能說30歲以下的這類人幾乎沒有。要知道,還能講解那些典籍的老學者,在王家圖書館裡也沒有幾個了。」談到這個問題,索格蘭德憂心重重。
「那麼,琉斯大人的意思是?」
「我們需要重新建立一個有效的教育體制,我們籌備在年底設立一個和現在的士官學院同等級別的文官學院,招收一批25歲以下的學生。前兩年要以從小開始系統教育和短期速成一起開辦,以後逐漸像士官學院那樣,只進行系統教育。另外,還要在士官學院的課程中加大文化類課程的數量,比如歷史、邏輯等。所以我需要一位有真才實學的人來領導這個項目,按我現在所掌握的情報,您是最合適的人選。」
侯爵聽到這裡,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恐怕我才疏學淺,不能擔當這個重任,國內總還有比我更加有成就的學者,琉斯大人不如再尋訪一下。」
「我們沒有這個時間了,侯爵大人。」索格蘭德說道,「您也許覺得我在危言聳聽,不過的確如此啊。法倫西沒有足夠健全有效的行政體系,更主要的是缺乏建立這個體系的人才。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靠著前線將士的英勇,我們的國家還算令人生畏。也許憑著偶爾出現的天才還能振奮一下國家,但是如果沒有這樣的人,難道我們就要走向滅亡嗎?不管什麼樣的體制,首先要保證能夠選拔足夠的人才來為體制所用才是基礎。就好比建所房子,不論房子造成什麼樣的造型,先要保證有足夠數量的合格的建築材料才是基礎。」
「退一步講,您覺得自己能力不足,這個也不是問題。我們首先要抓緊時間,就好比戰爭,面對突然攻來的優勢敵人,即使我和其他的軍團長相比能力不足。但我也應該迅速地做出反應,先抵擋住敵人的進攻。等後來的援軍到來後,再想辦法將對方趕回去。如果只是借口自己能力不夠,而推脫著不作為,那才是最大的失誤。」索格蘭德誠懇地勸道。
「父親,我覺得您應該出任這個職位。」侯爵望向自己的女兒,想要聽聽她有什麼樣的見解,「您難道不記得那個帕米斯的古老故事了嗎?大陸上都知道帕米斯人愛馬,他們的國王更是這樣,因此他拿出一千枚金幣讓侍從去替他尋找寶馬。那個侍從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打聽到了一匹寶馬,但等他趕過去時,那匹馬已經害病死了。於是侍從花了五百枚金幣將馬的屍骨買了回來。帕米斯王沒有責怪侍從,而是隆重地把死去的寶馬給安葬了。於是大陸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帕米斯王是真的愛惜寶馬,所以大家都爭相把好馬送到帕米斯去。父親,您難道還不明白嗎?如果真的有勝過您的人,聽聞琉斯大人願意讓您出任這樣重要的職位,那麼他們還怕來法倫西不會得到更優越的待遇嗎?」
侯爵沉吟了許久,猛地一拍大腿,「好吧,琉斯大人,就讓我來做這匹死馬吧。」
「侯爵小姐真是打了個相當好的比喻啊。」索格蘭德高興地喝了一口茶,「那麼,拉伯雷侯爵,請您明早來造訪愛魯克宮吧。我會派馬車來接你們的,您和艾蕾莎小姐一起來,我們會把事情辦得風風光光的。」
「已經中午了,如果方便的話,琉斯大人和拉爾森大人就和我們一起用午餐吧。」侯爵站起身來發出這樣的邀請。
「那麼我們就打擾了,」索格蘭德欠身表示接受邀請,「嗯,我們這次來也沒有帶什麼禮物,這樣吧,中午請讓我為大家購置一瓶好酒吧,您看怎麼樣?」
「還要你破費,真是不好意思。」侯爵尷尬地笑了起來,畢竟家裡的確沒有適合招待重要客人的美酒了。
「拉爾森將官,您拿著這些,出門去找個人跑腿吧。就去那家店——『水晶森林』,告訴他們的夥計,就說我要他們送一瓶340年的帕雷洛紅酒。」索格蘭德塞給拉爾森幾個銅子用來支付給跑腿的人。
「水晶森林,那可是一家很有聲譽的店啊。」侯爵頗為吃驚地說道。
「您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關於我父親的事嗎?那店的主人就是當年那位受過我父親恩惠的酒商啊,所以我和他們的關係還算不錯吧。」
這天拉伯雷家的午餐顯得特別的熱鬧,也許是因為已經有很久沒有來客人的緣故。在飯桌上,侯爵將自己的妻子——侯爵夫人介紹給了兩位客人,那是一位非常樸素的婦人。顯然高貴和樸素並不是矛盾的元素,這一點在拉伯雷一家身上有了很好的體現。
在午後,索格蘭德與拉爾森離開了侯爵府邸,雙雙策馬走在羅蘭加斯洛大道上。
「拉爾森大人,您有什麼想說的嗎?」索格蘭德突然這樣問道。
「琉斯大人,我……我想我是該補習一下大陸公語了。」
「哦?是嗎?」索格蘭德瞟了禁衛軍副統領一眼,「找到合適的老師了嗎?」
「唔……算是找到了吧。」
「那就好,」索格蘭德微笑著轉頭望向前方,拉爾森覺得自己被看透了,「拉爾森大人,抬頭挺胸,拿出禁衛軍的威儀來,我們可不能在這麼多目光的注視下丟了臉面。」
「咦!?」
「別東張西望的,風度,風度!」
當宰相大人走出拉伯雷家的一刻起,大道兩側房屋的窗後就站滿了懷著好奇的人們的身影。雖然他們很多人也曾經在一些正式場合見到過索格蘭德,但並不妨礙他們對這位風流人物再一次做個觀察,就像我們大多數人並不會厭倦多看幾次影視明星的機會一樣。而對於另一部分還沒有見過的人來說,增長見識總是一個不錯的借口。
恐怕在宰相大人完全離開他們的視線之後,拜訪拉伯雷家就會被提上議事日程了。
(8月8日,帕米斯,魯巴塔的一家高級娼館)
「這位先生,我們的主人希望能請您過去談談。」一個傳統樣子的帕米斯人攔住了一位正滿臉失望的高個子青年。
青年猶豫了一下,打量了這個面無表情的帕米斯人一會後,接受了對方邀請。似乎他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答應的。
在帕米斯人的引導下,青年跟著在這家裝修豪華的建築裡七拐八彎了一陣,來到了一個後院相對清淨的場所。按著一般的常識,這是一個並非普通人能夠來的地方。掀開門簾,青年看見的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男子,從外貌上看只有三十歲出頭,對方相貌堂堂。
在對方的示意下,青年找了個位置坐下,而引他進來的那位恭敬地向他的主人行了禮後退出了房間。
「請問閣下是……」帶著疑惑的人當然會首先發問。
「您先別忙著問我,先讓我來問問您。」主人制止了對方的發問。
「那麼請您說吧。」
「您是不是在找人?」
「是的。」
「一個女人?」
「是的。」
「一個您心愛的女人?」
「是的。」
「您和她分開是因為家庭的原因?」
「是的。」青年很驚奇對方準確的提問,不過這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您是瑪薩雷爾翼姆那斯特先生?」主人迅速的提問。
「是……」瑪薩雷爾發現自己有些上當了,「您這是幹嗎?如果您不打算告訴我想知道的東西,那麼也不要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尊敬的法倫西客人,請不要生氣。我想您應該是在找尤嘉麗絲小姐吧?如果是這樣,我要奉勸您不要在這個國家浪費時間了。」
「您和我父親有什麼關係嗎?」瑪撒雷爾說這句話的時候顯然沒帶好氣。
「我看您是誤會了,以我的情報來看,尤嘉麗絲小姐根本就沒有來帕米斯。何況您也沒有任何消息可以證明她在帕米斯出現過啊,畢竟她曾經在帕爾特拉宮裡獻舞,許多人是認識她的,如果她來到這裡一定會被人認出來的。您說呢?」
瑪薩雷爾陷入了沉思,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確是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在法倫西無法找到尤嘉麗絲後,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帕米斯,僅僅是因為尤嘉麗絲曾經來過帕米斯。瑪薩雷爾是個正統的軍人,對於「情報」這樣東西他沒有絲毫的經驗。此時,他有些後悔離家時的匆忙了,如果他能去請教一下琉斯閣下,說不定能獲得不少幫助。
「尊敬的瑪薩雷爾,據我所知,是尤嘉麗絲小姐主動離開您的。如果是那樣,您認為一個可以要避開您的女人會來一個人們都對她有印象的地方嗎?她一定會挑一個您意想不到的國家躲起來,或者尋求一些庇護。」
「我明白了,請原諒我對您的冒犯,真是非常的抱歉。本來我應該多待些日子來表達我的歉意的,不過您也應該明白我急切的心情,所以讓我在這裡和您說再見吧。感謝您對我的指教,因此希望您能讓我知道您的姓名。」瑪薩雷爾想通之後立刻謙卑地向對方道歉。
「呵呵,我的姓名並不重要。」那位主人笑了起來,「我和您的父親也不認識,如果說到在法倫西方面的關係,我只是和貴國的索格蘭德琉斯大人頗為相投而已。既然您很著急,那麼就快點出發吧,我的僕人已經為您準備好一切了。」
「再次感謝您的美意,」瑪薩雷爾走到門口時在度回過身來向對方欠身行禮,「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正式回報您的幫助的。」說罷離開了屋子,在早已等候在門口的僕人的引領下,去準備出發回國的事宜。
送走年輕的法倫西龍騎士,開始引瑪薩雷爾進來的那位先生折回了屋子,「吾王,您這次跑出來,難道就是為了幫助這個法倫西軍官嗎?微臣看您已經替遠在法倫西的琉斯大人做了不少份外的事,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於公,我們需要法倫西人幫助來牽制瑪斯塔爾;於私,我的確很喜歡索格蘭德這個人。如果他不在法倫西干了,我一定要把他聘為客卿,最好讓他來給利夫特當老師。」沒錯,這位神秘的主人正是帕米斯王——阿爾斯朗一世。
「吾王,大事不好!」又一名應該是禁衛軍的軍官衝進來報告。
「怎麼了?」
「王妃陛下已經派人來清剿這家店了,由海德娜大人親自帶隊。」
「快!我們走後門。」
「陛下,這裡沒後門。」
「後牆總有吧,都是大男人,難道連堵牆都翻不過去嗎?」
「吾王英明!」
帕米斯君臣就這樣狼狽不堪地開溜了。
(8月14日,伊比裡亞,德本斯,索米亞宮)
伊比裡亞的8月份可以說是大陸上最為愜意的8月了,詩人們常常唱的「伊比裡亞金色的八月」就是最好的佐證。伊比裡亞本來就不是夏天非常炎熱的地區,她的氣溫時常保持在比較令人舒適的範圍內,雖然這裡的日照要比大陸上其他地方更加充足。
在這一天的早晨,伊比裡亞王奧佛裡特三世起得很早。根據史料上的記載來看,撇開其他不談,他的確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勤政的君王了。伊比裡亞王穿著睡衣,在撒滿了初秋金色晨光的書桌邊坐下,翻閱起更早的時候被送到他臥室裡的文件。在以前,幾乎沒有一位國王會允許臣子這麼早就進入他們的臥室遞交文件。
奧佛裡特隨便翻看著文件,在他身後那張華貴的大床上,顯然有一個裹在毯子裡的人翻了一下身。國王微笑了一下,隨手挑起一份信件,看到發信人的署名讓國王略微驚訝了一小會兒。因為署名人是拉扎蘭梅克伯爵弗朗西斯科利,要知道飛龍谷伯爵上次給國王寫信都可以追溯到200年前了。
在慢慢地把信讀完之後,奧佛裡特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來。床上的人又翻動了一下,很明顯國王笑聲把她吵醒了。
「啊,尤嘉麗絲小姐,您醒了嗎?如果醒了就快些起床吧,我們可以趁早出發去獵場轉上一圈。」
「請您饒了我吧,我想和枕頭一起待到中午。」
「哦?那樣的話,本來還希望能夠和您一起去打幾隻松雞來做午餐的主菜的。」
過了一小會,尤嘉麗絲突然問道:「剛才您在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的領主們之間的雞毛蒜皮,有個傢伙貪圖鄰居妹妹的美色,結果把自己和領地都賠了進去。不過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威廉格蘭特也向我低頭了,這樣的話,伊比裡亞境內就再也沒有違抗我的力量了。」奧佛裡特充滿了自信,「既然這樣,就讓格蘭特成為一個名正言順的伯爵也沒什麼。」
「恭喜您了。」
「您似乎不是很高興。」國王的心情正如窗外的陽光一樣。
「我只是很累而已。」
「我想重溫一下昨晚的意境會讓您把疲勞忘記的。」國王說著丟開文件,走向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