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復仇三女神(上)
貴族們總是認為大陸公語是世界上最優美高貴的語言,不過他們都不知道,存在於陽光的陰影下的「裡社會」中大陸公語也是最流行的語言,而且有著無比豐富的詞彙和寓意……
七月中的一天,修拉薩剛剛擺脫白晝的酷熱,在城市的最下腳的地方也已是燈紅酒綠。兩個陌生的年輕人來到這裡的一間看似普通的酒吧,他們推門進入。三流酒吧的慣有氣味撲鼻而來,其中一個不由地掩了一下面孔。
兩人中的一個有著紫色的眼睛,在這裡很是少見;而另一個卻是非常普通的藍色眸子。
「琉斯卿,為什麼我們要來這種地方?要喝酒我認識很多好地方。」藍眼睛的青年低聲問自己的同伴。
「我們不是來喝酒的,是來查案子的,雷德納普閣下。」紫色眸子的青年回答道。
「你要怎麼做?」
「贓物只能在黑市上出手,這你總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但你懂他們的行話嗎?我該幹些什麼?」
「無論那裡的裡社會都是用大陸公語的,你不用擔心,以前有位朋友教過我怎麼對付。你只要看好我的背後就行了。」
說罷,索格蘭德徑直走向吧檯,對正在算帳的老闆說:「給我一杯黑啤酒,不要摻水,但是要加冰。給我的同伴來杯加糖的牛奶。」
老闆是個肥胖的中年人,皮膚閃著油膩的光澤,似乎真地能滴下油來。聽完索格蘭德的話,立刻停下了手上的活計,看了索格蘭德一眼後,熟練地給他們準備了飲料。然後問:「要什麼下酒菜嗎?」
「花生和炸薯片都有嗎?」
「都有,都有。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挑?」
「那麼就走一趟吧。」索格蘭德拋出了一個銀幣。
老闆於是叫來一個夥計幫他看著吧檯,把索格蘭德領到了店後。雷德納普完全沒搞明白剛才兩個人在講什麼,而店內的空氣讓他很不舒服,幾乎是要起疹子了。而且索格蘭德給他點的是牛奶,喝在嘴裡一點味也沒有。雖然他很想要杯烈酒來潤潤喉嚨,不過現在的環境使他覺得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良久,索格蘭德被酒吧老闆慇勤地送了出來,雙方臉上都掛著虛假的笑容。索格蘭德向店老闆告辭後,拉起雷德納普就往外走。
等到離開酒吧後,索格蘭德對雷德納普低聲說道:「我們後面有尾巴,不要回頭,想辦法甩掉他們。跟住我。」
以前在士官學院的時候,索格蘭德被懷恨在心的對手常年跟蹤。比起受過正規追蹤訓練的法倫西士官生,這裡的地痞就好像幼崽般生嫩,索格蘭德憑著經驗很容易地在過三條街後甩開了他們。
「你前面到底玩了些什麼花樣,我怎麼都不懂?」
「那很簡單。我要黑啤酒的意思是『我來買黑貨』,『不要摻水,但要加冰』意思是我是行家,要找品質高的。給你點加糖的牛奶的意思是『這是我的保鏢,他是道上很厲害的傭兵,別找他麻煩』。『花生和炸薯片』指不能流通的珠寶和能夠流通的金銀。」
「原來如此!那麼後來你有什麼收穫嗎?」
「他們答應和我們交易,時間是明天正午,地點是這裡——」
「加萊爾?」雷德納普,「那要往東走了出城,很容易嘛,到時候把他們一網打盡。」
「沒那麼簡單,我覺得這次不太對勁。一般這類大宗的賊贓,他們都應該要在手上捂一段時間才脫手的。這次太急了,恐怕有什麼問題。」索格蘭德擔心道。
修拉薩以東的加萊爾森林是來往客商的必經之路,以往這裡的盜賊十分猖獗,官府屢次整治都不太成功,但近一年來這裡盜賊無論在質還是在量上都有所削弱。
這天,有兩位神官打扮的青年來到了加萊爾森林外的一家小酒店,這時已時值中午。店門口的堂倌立刻迎了上來,吩咐打雜的將兩匹馬牽去餵飼料,滿臉堆笑地把兩位神官引進店堂。不經意間,堂倌瞟了一眼兩人腰間鼓鼓的錢袋。
安頓兩人坐下,堂倌問道:「兩為要點什麼,本店雖小但貨種還算齊全。」
「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酒拿來。」其中一個藍色眼睛的神官把錢袋甩到桌上,這立即引起了店內所有人的注意。
堂倌領命退了下去,在等酒的時候,又有一個大漢跑了進來。可小小的店堂內已經沒有空著的桌子了,大漢望了一下,走到兩個神官邊上,把身上的包袱往桌上一放,便道:「兩為如果不嫌棄的話,可否行個方便,和在下擠一擠。」
「可以,不過……」另一個紫色眼睛的神官說道。
「不過什麼?」
「不過,你要讓我們請你喝酒。」紫色眼睛的神官語出驚人。
「那就多謝兩位的好意,讓在下做這個陪。」大漢也不謙讓。
堂倌在這時把酒和三個杯子送了上來,吧檯裡的酒保慢條斯理地擦著酒杯,斜著眼望著年輕的神官把酒杯斟滿。
「貨帶來了嗎?」神官中的一個用只有桌上三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問道。
大漢拍了拍包袱,反問:「錢呢?」當看見神官的錢袋,滿意地點了點頭。
「讓我們為美麗的希格拉妮公主乾一杯!」藍色眼睛的那位高舉著杯子說道。他那紫色眸子的同伴舉杯示意了一下,正要飲下杯中液體,卻瞟見店中的人似乎都很期待他們喝下去。他收回目光,看見後來的大漢早已一飲而盡,便也不帶遲疑地喝下了酒。
三人正要喝第二杯,卻不約而同地撲倒在桌上,一杯就也打翻灑了一地。
「真是傻瓜,這金幣可就白白地歸我們了。」堂倌樂呵呵地掂著錢袋,另幾張桌上的也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個走到三人邊上,踢了後來的那個大漢一腳,「別裝死了,快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東西。」
那個大漢立刻醒過來,嘀咕道:「這藥也太厲害了,我吃了解藥,頭還是昏昏的。」
說著,大漢去撩紫色眼睛神官的斗篷,「這把劍一定值不少錢,頭目一定會喜歡的」他剛要伸手去碰那劍,一隻有力的手鉗住了他手腕,抬頭一望,正是那個紫色眼睛的神官。
「啊,你……你居然……」
「可惡的混蛋,竟敢用石子來戲弄我們。」堂倌正好打開錢袋。
「惡魔的金幣一到不守信用的壞人手裡就會變成石子,沒人教過你嗎?」藍色眼睛的神官也站了起來。
「居然黑吃黑吃到我們頭上來。我還想黑吃黑呢,果然職業盜賊出手比較快。」紫色眼睛的神官自然就是索格蘭德,他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妄圖動他劍的大漢一腳踢開。
「你們是什麼人,官兵嗎?」
「我想沒必要讓屍體知道掘墓人的名字吧。」藍色眼睛的也當然是雷德納普。
「難道你們是……算了,兄弟們,動手!」
店中一共有十一個敵人,有四個操起了板凳;堂倌手執著肉叉;其餘的或用小刀或用開瓶器。雷德納普一箭步衝進酒吧檯,酒保剛要反抗便被一拳打飛出了櫃檯。
索格蘭德閃過一個人的凳子攻擊,操起那下了藥的酒,掐著對方的下巴給灌下去一頓。又有一個人衝上來,索格蘭德踢開先前的那個,回身捏住來人的鼻子,又灌下去一通。堂倌舉著肉叉從索格蘭德的背後衝來,那知索格蘭德回手一甩。酒瓶結結實實地砸在他頭上,崩成了碎片,堂倌帶著滿頭的陶片倒了下去。
雷德納普躲過一個飛來的板凳,起身用剛找到的平底鍋猛擊了持著菜刀從廚房趕來的增援者。第二把椅子飛來,閃過,起身用平底鍋再次猛擊一個妄圖衝上來的傢伙。之後,吧檯裡的碟叉勺刀都成了雷德納普的投擲物。他依靠平底鍋頑強地守住了吧檯。十分鐘後,最後一個盜賊也被索格蘭德扔到吧檯邊,遭平底鍋猛擊後昏倒。
「好久沒在酒店中混戰過了,太過癮了。」雷德納普趴在櫃檯上笑著喘氣。
「我也是,不過在卡烏內斯庫,我通常一個人要對付這麼多人。」索格蘭德拍拍手說。
「怪不得你身手這麼好。」
「聽他們剛才的話,似乎還有另外的人要找他們的麻煩。」索格蘭德說著,把一個剛有些甦醒的人又撞上了牆。
「呆會兒回去審問他們一下就知道了。」
「這些嘍囉大概也不清楚,不過從他們實際要下手的目標應該能夠猜到。」
「他們之前的行動其實都是要掩人耳目,真正的目標是神殿裡的某樣東西,對吧?」雷德納普在一堆廢墟中翻找著什麼。
「海涅爾家自詡為太陽神的子孫,那麼神殿裡應該有什麼和帝位有關係的東西吧?」索格蘭德如此推測道。
「有啊,皇冠現在在皇帝的腦袋上,不過代表制裁的黃金劍由太陽神神廟保管,那麼他們的意圖是得到黃金劍咯。而整個帝國只有一個人會需要它。」
「羅西侯爵。」索格蘭德毫不在意地揭示出謎底。
「要不要來一杯,」雷德納普從瓶瓶罐罐的廢墟中找出一瓶酒,「不要想這麼複雜的事了。來,為酒店群架乾杯!說說你是怎麼和十多個人幹上的。」
索格蘭德接過斟滿酒的木杯,啜了一口,說:「知道嗎?法倫西人和帕雷洛人裡是沒有紫色眼睛的。所以在士官學院裡,我可是個顯眼的納西比斯異己分子。遭人辱罵是家常便飯,被人群毆也是隔三差五。因此,我逐漸學會了怎麼保護自己,怎麼在沒人掩護我的背後時與人數佔優的對手對戰並獲勝。在學院的中間兩年,平均一個月一次一打二十。」
「這麼說來,法倫西人對你不怎麼樣嘛。」雷德納普順手用平底鍋猛擊了另一個甦醒的人的腦袋,「我可不是當公主殿下的說客,不過我認為你應該留在瑪斯塔爾。娶公主殿下,再生一大堆小孩。」
「你也許說的對,」索格蘭德笑了笑,「但我感到法倫西是能實現我理想的舞台,那有我追尋的東西。」
「是什麼?」
「不知道,也許是個女人也不一定。」
「公主殿下聽了這話,恐怕不會有好臉色吧。」雷德納普覺得很難理解索格蘭德,面對一個像希格拉妮這般出色的公主的愛情,居然有男人會想要放棄。這種人不是白癡就是神祇了,眼前的法倫西人顯然不是前者。
「回去吧。」索格蘭德果斷地飲乾了杯中的液體。
數分鐘後,一隊武裝的士兵衝進了這家酒店,將昏迷中的盜賊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