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朗移動的速度極快,離開練功的隱秘峽谷後,他馬不停蹄,沒多久,落日城就出現在視野中。
與角青領千里荒蕪形成對比,也許是贏得戰爭勝利的緣故,這裡一派興盛熱鬧的景象。
城門處,人流如織。
隨著角青領戰事的結束,大批的商人,從西秦國內各處趕來,既是參與角青領的重建,也是尋找這裡蘊含的商機。
無論在哪裡,軍人和商人總是分不開的,他們會先後出現。
軍人用戰刀收割生命,掠奪財富;商人則是用貨幣來收買,同樣獲取了巨大的財富。
師朗手上帶著戒指,配著一把西秦最流行的大刀,一步步走向落日城。
一路上,與不少人交錯而過,他們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笑容,還有發財的欣喜。
這是屬於勝利者的榮耀。
城門處的公告欄,貼著一張張大捷的通告,都是寫「將士奮勇」、「戮力同心」、「拓地千里」之類的贊詞。
「那些齷蹉的事情,永遠存在,但總是不會在這裡出現。公告欄上只會出現讚美和勝利。」師朗心想,這是人類,也許是所有智慧種族的共性。
如果說角青領之戰真的只是太子佈局中的一步,那這也是陽謀,令人無話可說。不過,很多看上去很完美的棋局,當中途出現了一些變數,最後慘敗收場的也不少。
而且這些變數發生時,設局者沉迷於局勢的順利發展中,忽視或是低估了這些變數的最終影響力。等到真正開始重視的時候,局勢往往已經不可逆轉的壞下去。
師朗,就是這樣的變數,長汶也是。
師朗進了城門後,一邊瀏覽著落日城的風景,一邊思考,該採取什麼樣的方式見秦政比較好。
不知不覺,他來到了朝陽廣場,上次他和角青凌落腳的地方。
朝陽廣場比一年前更加熱鬧了,而且店面也擴大了,併購了朝陽廣場右側的一塊地皮。
令師朗感覺到驚訝的是,新建部分的格局,竟然類似於星際酒吧,門口掛著一塊牌匾,寫著「四方來吧」,還有巧笑倩然的迎賓美女。
師朗微微一笑,大概猜到了這是誰的手筆。他改變方向,朝著四方來吧走去。
侍女把笑盈盈的把領進門,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是想喝酒,還是想聽戲,還是約了人?」
師朗輕輕哦了一聲,「有沒有住宿的客房?」
侍女嫣然一笑,回答道,「本吧有美酒佳人,目的是給客人提供一個休閒小憩的地方,若想住宿,可以去朝陽廣場的主店。」
師朗微笑點頭,在靠近角落的一張桌子上坐下,叫了一份清酒。
師朗不喜歡喝酒,不過既然進來了,少不得小酌一杯。
師朗剛端起酒杯,舉目四顧,感受著酒吧中的星際氣息,腦中便浮現出第一次到達白淵星川虹航空港時,在百淵酒吧與冥祝發生的衝突。心想,如果再次遇到冥祝,自己有沒有膽子幹掉他呢?
「應該有吧?因為我有船了。」師朗心想。
「這位公子,何故發笑呢?」就在這時,一位美女走到師朗的桌子,自顧自的坐下,一雙俏目大膽的凝視著師朗,彷彿兩人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
師朗差點沒把口中的酒噴出來,幸好及時的咕咚一聲,嚥了下去,卻忍不住的嗆了,不停的咳著。
美女噗哧一笑,恰到好處的遞上一塊絲巾。
師朗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接過絲巾,抹掉嘴角的口水和酒水,鼻子裡鑽入一絲幽香,忍不住心中一蕩。
「謝謝!」師朗尷尬一笑,順手把絲巾收入懷中,「如果你不介意,這絲巾就當做賠罪的禮物了。」
美女小嘴一翹,眼珠微微一轉,做出嗔怒之色,「你就是這麼欺負人的嗎?」
師朗卻沒有心情和她談笑,眼神一凜,「說吧,是誰叫你來的,找我何事?」
美女露出一絲驚訝,說道,「我看你一個人在喝悶酒,本來想給你算一卦,沒想到……」
師朗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別廢話。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到了是誰。說吧,到底什麼事情?」
美女的眼中露出一絲失望,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偽裝,不過師朗承認,即使是假的,也如同真的一樣逼真。
美女無奈道,「你猜對了,師朗。我家王爺請你上樓一聚。」
四方來吧,二樓最東頭。
師朗跟著美女在潛龍閣前停下,美女瞟了他一眼,輕重不等的在門上敲了五下。
「進來吧,小舞,可把高人給請來了?」小廳裡傳出一個聲音,略顯中氣不足。
房門拉開,師朗第一眼就看見長汶站在門邊,兩人會心一笑。
潛龍閣並不寬敞,但是佈置獨具匠心,窗台邊站著一人,一身黑衫,眺望著外面的街景。
「落日城,現在就是一個冉冉升起的朝陽。」那人喃喃自語,可是自己卻是真成了一個落日,他慢慢的轉過頭來,淡淡的看著師朗。
此人正是秦政,秦政雖然落魄,眉宇間暗藏憂傷,臉上露出病態的蒼白,卻掩飾不住磅礡如海的氣度。
長汶轉身關上門,秦政忽然深深鞠了躬,語態勤懇的說道,「多謝閣下手下留情,沒有讓我屍體橫於荒野。」
師朗微微一愣,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政,「王爺不必客氣,殺了你,對我並沒有什麼好處?」
秦政聞言搖搖頭,他才說了幾句話,便顯出一絲氣喘,歉意的看了一眼師朗,坐到軟椅上。
「這雖不是什麼好茶,但也尚可解渴。」秦政端起一杯清茶,遞給師朗,待師朗喝了一口,接著說道,「對你雖然沒什麼好處,對我卻是再造之恩,這是實實在在的天大的好處。」
師朗目光一閃,說道,「這麼說來,王爺就是專門在此等候我嘍?」
秦政露出一絲苦笑,搖頭道,「我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能耐,預測到你的行蹤呢。來到這裡相遇,純粹是巧合。這四方來吧,是我和朝陽廣場的老闆合夥開設,設計卻是出自長汶之手,那時候我剛到落日城,心裡有著雄心壯志,和朝陽廣場的老闆一拍即合。能再次回到落日城,實在是僥倖,因此我身體狀況稍微康復,剛好小舞從洛城過來了,就一起來這裡看看,沒想到,當初無心開辦的四方來吧,竟然大獲成功。我剛才就是看到了你走進來,所以才冒昧的讓小舞來請你。對了,我們第一次見面,如果我沒有記錯,就是在朝陽廣場吧?」
師朗淡淡一笑,「王爺好記性,不過你今天把我叫來,不是就為了談這個吧?實際上,我剛好想找你做一筆交易。」
秦政臉上露出一絲安然,幽幽道,「你在開玩笑吧,我現在無權無勢,就連生命都危在旦夕,有什麼能拿出手,值得你親自出手找我?」
師朗搖搖頭,「現在無權無勢,不代表以後。自只要有自信,一切皆有可能。人生之路,是一條無常之路。當初你從秦洛城來到落日城,意氣風發,可曾想過今日,堂堂王爺,竟然為了能否活過明天而擔憂呢?」
秦政臉色微變,「你是在威脅我嗎?」
師朗面不改色,說道,「威脅你,有必要嗎?」
秦政臉上苦色更濃,艱難的點頭,「沒有!」
師朗道,「不錯。你當初沒想到會陷入今日的困境,現在有怎麼能夠肯定,今後就沒有希望呢?我的家鄉有一句古話,叫做潛龍在淵,歷經無數痛苦磨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秦政眼眸裡遽然間升起一絲亮光,但是瞬間又熄滅了。「可是我,現在一無所有。」
師朗忽然露出一絲笑容,「不,你還擁有很多東西。而且,有了我們的幫助,你未嘗沒有可能登上秦王之位,甚至一統整個青陸,也不是沒有可能。」
秦政瞳孔猛地一縮,師朗的話,對他的震駭實在太大了。
秦政年幼的時候,心中的夢想,正是統一三國,夷滅北陸,然後率領大軍突破蠻荒山脈,征伐南陸。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很快就發現,那個夢想,是一個妄想罷了。因為他連登上秦王的位置,都沒有絲毫的可能。那個位置屬於太子與四哥,二者之中必有一人。
太子智謀深沉,治國有方,在朝中大臣心目裡,素有威望;而四個武勇無雙,胸有丘壑,在西秦的軍中,手握重兵,而且在朝中也有大臣支持。
秦政自認為思慮不如太子,軍事不如四哥,所以早早的滅了心思,安心的做個太平的王爺,最多混個風景秀麗的封地玩玩,平穩的過完餘生。
可是,那一天晚上,他仰望星空,卻鬼使神差的升起一股衝動,覺得自己的人生不該如此無趣,於是離開洛城。
秦政早年的雄心壯志,已經被丟棄在角落裡,他只是想做一點點事情,讓自己老去的時候,能有一些美好的回憶,但是,他失敗了,而且差點性命不保。
現在,師朗的話,卻不知怎的,忽然間,就勾起了早就被他遺忘的夢想。
秦政忽然間有些激動,臉色出現一抹潮紅,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小舞溫柔的遞上一塊毛巾,秦政感激的朝她點點頭,再次看向師朗時,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
但是,當他看到師朗的眼睛,秦政忽然覺得陷了進去,「不錯,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處於最差的情況。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壞呢?」
「不錯,你能這樣想,就是好事!」師朗說道,心裡卻想,在星際中,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師朗還要再說,驀然間臉色微變,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政,「晚上,我會再來找你的。」
秦政莫名其妙的看著師朗,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間散發出一股殺氣,嘴裡卻不由自主的順著師朗的話往下說,「你知道我住哪裡?」
師朗冷冷回答道,「不管你住哪裡,哪怕是血瞳宮,都攔不住我,如果我想找到你!」
秦政還要再說,外面突然響起嘈雜的腳步聲,有人高喊道,「抓刺客,抓住刺殺王爺的刺客!不要讓他逃了。」
秦政聞言,臉色唰的變白了,師朗閃電般的躍出窗戶,身體一扭,上了房頂。
師朗趴在頂樓,張目望去,發現密密麻麻的士兵,已經把四方來吧圍了個水洩不通。
在師朗剛剛離開的瞬間,砰的一聲,廳門被一腳踹開,出現的人,正是救下秦政的那位西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