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冉冉升起,紅彤彤的,朝霞萬丈,給清晨的山脈,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陽光穿過稀疏的林木枝葉間的處處縫隙,留下一個個彩色的光圈。
以前,秦侗最喜歡的便是一個人來到軍營外,觀看初升的朝霞和落日的黃昏,他覺得這時候,總能感受到一股另類的血腥。在粗獷空曠的軍營,朝霞洗大帳,落日照大旗,紅色如血的陽光,總能勾起他心中的豪情。
但是現在,秦侗卻沒有心情觀賞這美景,他恨死了這時候的朝陽,因為這意味著,新的一天剛剛開始。
而這一天,是他在逃亡!如果是黑夜就好了,他生存的幾率,將大大的增加。
雖然至今還沒有看到師朗等人的影子,在背後出現,但是秦侗非常確定,他,或許還不止師朗一個,他們就在背後。
任何人遇到師朗這種情況,都會反過來幹掉刺殺他的人。一是報仇雪恨;二是殺人滅口!
說實話,在秦侗見過師朗連續三次擋下必殺的一招,做出了絕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時,他的信心已經徹底崩潰了。
「他到底是神,還是魔?」
秦侗不知道,他此刻內心焦慮無比,他本以為此次行刺,將是異常輕鬆的。單憑西秦和東唐某一方的戰力,正面廝殺都能夠完勝流一刀的小隊。但是出於一貫的謹慎考慮,他還是堅持制定了嚴密的計劃,在流一刀認為會出現意外的小鎮,沒有任何意外;在流一刀認為絕對安全的小鎮外面,黎明前的剎那,發動突然的襲擊。為的就是出其不意,一擊致命。
兩方同時出擊,以強大的戰力,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就殺死他們全部人馬。他們這次襲擊的代號,便是「牛刀殺雞!」
在主帥秦刀手下,能人猛將無數,秦侗年紀輕輕,便能夠躋身高級將領之一,成為秦刀的親信,主要便是做事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卻又思慮謹慎。
可是,面對師朗層出不窮的手段,秦侗心裡只感覺到陣陣無力,他有時候甚至想,如果對方一刀殺了自己,也比現在如喪家之犬的逃命要好。
這是他第一次逃命,也可能是最後一次逃命。以前都是他在追殺別人,沒想到今天也成為了別人追殺的獵物。
好幾次,秦侗下定決心豁出一切,回頭與對方生死一戰,但是一想到那不可捉摸的天威,無窮無盡而又詭異無比的血色、青色的、鋒利如刀的氣流,他就絕望了。他也想過『自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卻看到對方沒有出現在身後,心裡又湧出一絲求生的希望。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他呢?
在百萬秦軍中,他秦侗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將領之一,如果還沒見到敵人,就被嚇的『自殺』了,一想到此,他臉上就露出一絲苦澀。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不了一死,秦侗覺得自己終於想通了。
搖了搖頭,秦侗強自打起精神,身影在山林中若隱若現,雖然有些喪氣,但是動作依然敏捷。
「堅持到天黑,就是勝利!」秦侗心裡想。
在師朗看來,前方這個西秦的將軍,刺客的首領,被自己的神念牢牢的鎖定,只是自己的獵物而已,而且還是一隻已經心膽俱裂的獵物。
「所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就是指這種情況吧!」師朗心想。
他現在沒有迅速的追上去,一方面,是要恢復自己的實力,剛才連續不斷的三個大招,每一個大招的消耗,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而他經過藍色妖影,青木神光等宇宙靈物徹底洗煉過的身體,終於爆發了強大的能力。他能夠清晰的體會到,體內的元力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每一個細胞,都噴出勃勃的生機和能量,填充著幾乎乾涸的四個漩渦,分別是腦海中灰色的寫念命力,藍色的神識海洋;以及身體內兩個元力漩渦。
在這種徹底消耗,然後再迅速恢復的過程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九轉淬脈決自動運行,隱隱有了突破的徵兆。令他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靈光一閃,也許,在以後的修煉中,這種極限修煉法,對九轉淬脈決有著奇效。
另一個方面,師朗是要徹底的耗掉秦侗的反抗之力。他相信,只要秦侗覺得還有生還的希望,便會拚命的逃竄,不顧體力的快速消耗,到時候,他可以最少的代價,輕鬆的幹掉秦侗,而現在如果快速的追上秦侗,在對方臨死反戈一擊情況下,萬一造成什麼不必要的傷害,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師朗小時候,還是在地穴中時,便是按照這樣的方法,在追擊中不斷地消耗獵物的體力。那時侯,他人小力氣小,開始的時候,因為飢餓,他急於殺死發現的獵物,結果總是爆發激烈的戰鬥,兔子急了還要人呢,動物在臨死的時候,爆發出超越常理的實力,好幾次他甚至差點喪命。但是為了生存,師朗必須不斷的下到地穴裡去捕獲動物,慢慢的,他吸取了教訓。
想起了這些,師朗的思緒,又不知不覺的飄回到了月球的時候,多少年來,他一直是被人追殺的對象,卑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當別的小孩能夠從父母手中得到充足的營養,他卻必須為了一點食物,在黑暗的地穴中拚命。受了傷,那就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默默的舔舐自己的傷口,他沒有藥物,只能靠著自身頑強的生命力,慢慢的抵抗身上的傷痛,承受心裡的孤獨與寂寞。
「但是,感謝那些曾經的苦難,正是它們,使我更快的成長和成熟!」
師朗忽然感到有些奇怪,為什麼此刻他想的不是眼前如何殺死瘋狂逃亡的秦侗,而是突然間回憶起了那些陳年舊事。然後,他想起了月島村上的京月柔。
那是他一輩子也難以忘懷的景象,前一刻,他趴在月島村外面的一做山頂上,盯著天邊的太陽落山,等待著星際行商車隊的到來。結果,他不知不覺睡著了,還做了夢。他還記得在夢中的景象,他坐在飛機裡的駕駛艙裡,但是飛機卻在空中自動的翻著觔斗,他眼淚鼻涕大把的流出來,肚子裡痛如刀絞,然後在巨大的轟隆聲中,飛機在在爆炸中解體,他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瞬間便粉身碎骨了。
那印象實在太深刻,因為那時候,他剛被惡夢驚醒,便遭到京月柔的偷襲,結果,迷糊中竟然一把撈到了兩團軟綿綿的東西,那一瞬間的綺麗,師朗原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忘,但是他錯了,那一瞬間,不但沒有褪色,反而越發深刻的印在腦海裡。有時候,他真的恨自己,為什麼記憶力這麼好,因為,那片刻之後,京月柔在追殺他的過程中,意外的被天上墜落的飛船渣中,在爆炸中灰飛煙滅,屍骨全無。
以至於,夜深人靜的時候,師朗偶爾想起這些,就會感到一陣陣迷茫,因為他發現,那些曾經追殺他的人,想要他死的人,貌似都沒有好下場。月島存的京月柔是這樣,白淵星的冥祝是這樣,雷鳴大陸上的晨鳴,也是這樣。
而青元星的秦屠,他死於自己人的手裡,現在的秦侗,必將死在自己的手裡。
師朗甩甩頭,微微歎了一口氣,拋開這些回憶。
「想這麼多幹嘛呢?宇宙中秘境無數,機會無數,危險也無數。活著,就好!」
「他要殺我,那麼因我而死,也是活該!」
「殺人者,人恆殺之!」
師朗決定不再回憶,因為他發現,回憶真的令人變得軟弱,而且這種變化,是不知不覺間就發生了。一旦回憶,他就會發現,自己的過去和現在,相差是如此之大,令他產生一種極不真實的錯覺,讓他不得不懷疑,這真的是自己嗎?
過去的已經過去,沒有意義;未來的還沒有到來,多想無益。
把握現在,活著才是最重要的,然後才是活的更好。
而現在,師朗感覺恢復的也差不多了,藍色妖影和青木神光果然不愧是逆天的靈物啊。
那麼,也是時候露面了!
殺了他,以免夜長夢多!
團隊行動時,劍苦習慣於跟在後面。
這不是他怕死,實際上,以前在北漢軍隊中,一小隊士兵出發,執行任務時,他雖然每次都在背後,但是他的劍,每次都是最先刺入敵人的胸膛。
他的為人很低調,但是他的劍極快,招式簡單很辣,往往一劍致命。這使他受到小隊裡的夥伴的尊敬,也是他不受歡迎的原因。
在一個人人用刀的地方,劍,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禁忌。他不但犯禁,而且把劍用的比刀還好,比小隊裡其餘人都好,他的劍是苦的。
於是,他取名劍苦,並且悍然離開了軍隊長達三年之久,一個人在深山中,孤獨的練劍。
他心中有一個夢想,要讓劍之榮光,灑遍大陸。
他一直覺得,自己天生就是為劍而生,也將為劍而亡。
三年後,他再次回到了軍隊,帶著他的劍。沒有鮮花和掌聲,但也沒有責備。正想一展宏圖時命運卻與他開了一個玩笑。
劍苦抬頭看了一眼走在隊伍前面的師朗,「我為什麼會相信他呢?就這樣的跟著他了。」
劍苦默默的想著,「為什麼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但是大家都心甘情願的跟著他,相信敵人就在前方不遠處。」
劍苦能夠看出來,角青蜓,角青松,角青雲都是一流的高手,修為甚至不會比自己差,而葉離,他的武道修為不及自己,但若論及頭腦聰慧,反應敏捷,還在自己的上面。
「難道,真有命運嗎?命運如劍,劍如命運?」
劍苦心想,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師朗的氣息變了,變得詭異而強大,而且和之前的氣息,有了一些不同。
就像雲淡風輕的天氣,忽然間狂風大作,一股無形的殺氣,夾雜在狂風之中。
不需要提示,劍苦自然而然的抽出了自己的劍。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再次出山後,第一次真正的出劍,是跟著師朗。
師朗沉聲喝道,「前方十里,山坳中,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