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夕陽如血,給寧靜的月島沙漠,鍍上一層夢幻般的金色,令人心中忍不住生出驚艷之感,暫時的忘記沙漠的殘酷。
「嘟嘟,呼呼……」
「嘟嘟嘟嘟……」
沙漠的盡頭,出現一輛汽車,接著第二輛汽車躍出地平線……十多輛懸浮汽車,幾乎同時躍入視野,打頭的是一輛黑色的x型飛翼,外形猙獰,車隊所過之處,勁風狂吹,黃沙滾滾。
車輛排成一條車龍,背後跟著一條黃龍,風馳電掣,呼嘯而來。
師朗趴在山丘上一塊巨石後面,瞇著眼睛,目光隨著車隊轉動,激動的看著看著車隊如同一群沙鼠,靈巧的越過一個一個的沙坑,繞過一個個沙丘,飛速靠近月島村。
「按照以往的價格,我積累起來的月魂晶和金香葉,賣給商隊後,將是一大筆信用。」師朗心中暗自計算著,臉上露出微笑,他已經想好了如何使用這筆錢。
月魂晶和金香葉是月島沙漠中的特產,前者是在陽光下看上去是一種普通的石頭,但在月光下卻泛著銀光,猶如琉璃水晶一般,而後者是月島沙漠中唯一能夠在非綠洲之處能夠生長的植物。
「賺點信用很不容易,尤其對才十五歲的我來說,一定要花在最有價值的地方。」師朗想起了三年來,絕大部分時間在炎熱的沙漠和陰暗的地穴裡渡過,臉上浮現出一股心酸的堅強。
為了生活,白天,上有太陽暴曬,下有地面沙漠的熱氣烘烤,晚上,還要經常偷偷的進入地穴裡,採摘一些其他人看不上的菌類,別人都有幫手,成群結隊的出動,但是自己只能一個人。因為他太小了,大人們都不願他跟著,那樣不但沒能在出現危險時,幫上什麼忙,反而要照顧他,而分散了精力。
那是一段艱苦的日子,但是挺過來了,艱苦磨難就變成一筆財富。現在的師朗,雖然很窮很弱,但是他覺得自己很強大。那是一種心靈的強大,從磨難中洗煉出來的少年老成。
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即使是在這個荒無人煙的沙漠基地,期盼著有一天,他能夠走出這裡,放飛夢想。
他的夢想並不大,就是走出去,到各地看一看。
他覺得,賣出貨物後,有了這筆錢,他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了。
當然,他首先的還債。
不管是什麼年代,或者在哪裡,債務都是不可避免的。
但無債一身輕,也是至理。對於那些曾經幫助過自己的村人,不管他們是處於憐憫,還是其它的原因,師朗覺得,重要的是自己靠著他們的幫助,躲過了一生最弱小的時期。
現在,他依然弱小,不過,至少已經能夠自力更生。
還清債務後剩下的錢,師朗打算買一台老式的越野車,有了它,就能夠在沙漠上走的更遠,給夢想裝上了翅膀,也能在更大的範圍內,找到更多的月魂晶和金香葉。若是能買到軍方淘汰的槍械,以及老式的能量塊,裝載車上,那就更好了。
車隊到了村口,速度銳減,緊隨而來的沙塵黃龍,瞬間吞噬了車隊,越過柵欄圍牆,撲向月到村的中央廣場——月亮廣場。而車隊則打開閃光燈,徐徐進村。
道路旁,大人們翹首以盼,小孩們則歡呼雀躍,奔跑在汽車的兩側,隨著車隊前行。
車窗打開,商會的小伙子們,男的英俊,女的嫵媚,對夾道歡迎的村民大幅度的揮手,報以誇張的微笑。
偶爾出現的車隊,一年之內,也就一兩次,最多三次,是月島村對外聯繫的唯一通道。月島村是一個廢棄的軍事基地,原名月島要塞。村民一部分是古老的月島要塞中,駐守軍人的後裔,另一部分是附近遊蕩而來的散民。
商隊帶來新鮮的水果,美味的瓶裝酒,精製的香煙,精巧實用的工具,各種能夠想像或者不能想像的物品,範圍非常廣泛。
更重要的是,它是能量塊的唯一來源,使得村裡老掉牙的武器,能夠保持一定限度的威懾力。有時也會捎上一款新潮的便攜式武器。當然,星際商隊也帶來了新鮮的空氣,在村民的感覺中,這一點的重要性絲毫不亞於其它的商品,而娛樂性則是最高。
村民最大的愛好,是喝著瓶裝酒,嘴裡叼剛買的香煙,聽著商隊講述發生在星空中的奇聞異事。在抽煙時,村民會慷慨給商隊的小伙子發一支,當然,他們心裡都明白,商隊的人一定會拒絕,但村民淳樸,這是他們能想到的表示善意的方式。
商會的人,大多巧舌如簧,幽默風趣;或者貌美如花,聲音酥麻,總能引起村民極大的滿足,在歡聲笑語中,他們如願以償的低價購買到月島村的特產,也是月球的主要特產——月魂晶和金香葉。
小孩子興奮,一半在於車隊本身,精光閃閃的大傢伙,骨感,神秘,威力無窮,是小孩子天生的幻想對像;另一半的原因是,只有商隊才能帶來口感極佳的軟糖,會飛的怪物,能秒殺他們幼小心靈的迷你機械人,以及裝著新款遊戲的舊式晶片。
山丘上,師朗遠遠看到汽車停在廣場上,夥計們開始卸下貨物,整齊的堆在廣場上。燈光亮起了,聲音響起來,富有節奏感的樂曲,鼓動著所有人的心臟。一刻鐘不到,簡易的市場已經初具規模。
夥計們大聲的吆喝起來,「快來啊,剛摘下的水果,出爐的美酒,白淵星的絲綢,紅廣星的翠油,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瞧一瞧,看一看,後背獵刀,犀利威猛,男人的最愛,狩獵的殺器。」
「四維全息投影信號接收器,高科技產品,使您在邊緣的水藍秘境,也能接收遙遠的電視節目,想看最新一集的忍者金剛嗎?想知道聯邦今天發生了什麼大事嗎?一台接收器,幫您全搞定。」
「」
由於商隊的到來,村中顯得格外熱鬧,商隊帶來外面的資訊,賣出精巧的各種小玩意,收購月島基地在各處辛苦收集而來的各種土特產。
師朗迅速下山,偷偷的在山腳一個毫不起眼地方,挖出一個背包,大踏步進入廣場。
廣場中人潮湧動,根本沒人注意到師朗的到來。他悄悄的靠近一名夥計,附耳低聲說,要見商隊的經理,背包恰到好處的露出一條縫隙。
夥計大有深意的看了師朗一眼,帶他到了後面的一個帳篷中,不久,一個四旬左右的精壯漢子大踏步走進來。
「我叫西倫?維斯,商隊的經理。聽說,小兄弟有批私貨?」西倫?維斯身材瘦削,漆黑的眼珠,慵懶的眼神掩飾不住偶爾閃爍的精光,他的面龐稜角分明,寫著星際行商特有的精明和滄桑,能帶領一支商隊在宇宙中闖蕩,又豈會是簡單人物。
西倫?維斯笑盈盈的看著師朗,「你難道不知道,私自與我交易,會受到基地委員會的制裁嗎?」
師朗目光一閃,冷冷的說:「把我和我的背包,全部交給基地委員長,獲得他的好感,然後你以更高的價格,從他手中買下劣質的產品,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西倫?維斯嘿嘿一笑,「有意思,小鬼,你有種。但在我眼中,還不夠看。不過,很久沒見過你這樣的孩子了,我就破例一次,趕快打開你的背包,說出你的要求。然後嘛,滾蛋。」
師朗冷靜的說,「這就是所謂的商業規矩嗎?與傳聞的相差太多。我雖然弱小,但也有一些自保的手段。來找你,只是不堪忍受基地和商會的雙重盤剝,他們總是欺負我年幼無知,實際上,他欺負基地裡的每一個人。哼哼,少了一個交易環節,對你我都有利。尊貴的經理先生,不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吧?何必難為我這一個小孩呢?」
西倫?維斯眼光一瞟,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難為你嗎?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不過有一句話你說對了,萬里行商只為利。」
西倫?維斯沒有在帳篷裡呆多久,作為商隊的首領,他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不久,師朗出了帳篷,背包已經癟了,掛在肩膀上。他跟著夥計進入一輛汽車的車廂,再次出來時,背包脹鼓鼓的,手裡拿著一架舊式的戰鬥機模型。
他很高興,原本想買一台能夠在沙漠中自由行駛的越野車,結果卻搞到一架更高級的飛機。
師朗離開廣場不遠,便迫不及待的拿出戰鬥機,模型戰鬥機忽然變大,變得和真實的戰鬥機一模一樣。師朗大感驚奇,難道是傳說中的變形金剛飛機?他試著拉開艙門,爬了進去。
可是他的手剛抓住扶手,飛機突然產生一股拉扯之力,師朗頭腦一眩,便跌入了座艙內。
師朗還沒明白什麼回事,戰鬥機的艙門轟然合上,自動點火,嗖的一聲,串入高空。
空中,戰鬥機如蛟龍鬧海,做著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360度轉體和眼鏡蛇機動只能算是最簡單的兩種,飛機的駕駛員像一個喝多了烈酒,然後又吃了大劑量興奮藥丸。
眼淚鼻涕,控制不住的流出來,肚子裡痛如刀絞,他已經一天沒進食了,可是依然想要嘔吐,然後,酸水直往上湧。
但駕駛艙中,沒有駕駛員。戰鬥機內,除了師朗,沒有第二個人。
師朗突然覺得毛骨悚然,巨大的驚恐,瞬間傳遞到全身每一個細胞,連湧到了喉管的酸水,也被強行壓下去。
「怎麼會這樣?該死的,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師朗大吼大叫,但無濟於事,只有他的驚吼聲在艙室內迴盪。
飛機抖動的更加劇烈,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完全違背能量物理學的規律,如同虛擬遊戲裡,被人控制的戰機,正在進行一場極端慘烈的安提斯空戰。
「卡嚓……」
飛機內突然響起微弱的聲音,但聽在師朗耳中,猶如巨雷在耳邊炸響。
瞬間,師朗全身冰涼,卻只能無力的想,
「難道,我就要這樣莫名其妙的掛掉嗎?」
「難道,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僅僅因為我違背村長的天條,偷偷找上商會?」
「難道,這世間真的沒有公平,真的如此殘酷,連我這麼卑微的生命,也不讓多活一天?可憐,我窮了苦了十幾年,兜裡剛有了一點零花錢,卻貢獻給了閻王爺。」
瞬間,十幾年的黑暗生活,閃電般掠過腦海。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長期生活在地穴中,缺少基本的營養,一次破皮的小傷,便要了他們的命,為了治療還欠下了村裡一大筆債務。
叔叔嬸嬸們施以援手,令年幼的他苟且生存下來。
七八歲時,別的小孩在父母懷裡撒嬌,他卻邁著小步,跟在大人的屁股後,開始穿過月島號飛船的底層洞口,進入陰暗潮濕的地穴討生存。
八年來,自己幸運的活下來了。手臂開始變得有力,內心越來越堅硬,身體的靈活媲美地底黑烏鴉,生活正要變得好轉,可是,我卻要掛了。
忽然間,他腦子裡閃過一幅畫面,冰天雪地裡,一顆種子發芽吐葉,迎著徹骨的寒風,艱難的長大,一個花苞形成了,在即將盛開的剎那,一場罕見的暴風雪,把它連根拔起。
「我要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的意,要那諸天神佛,都煙消雲散!」——如果有來生。
這是一位哲人說過的,曾經震撼了無數人的一句話。也是師朗腦子裡最後閃過的一句話。
「轟隆,轟轟……」
天空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飛機解題。
師朗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四分五裂,碎末飄向天空,灑向沙漠。
然後,他全身汗毛一緊,瞬間清醒過來,拍著突突亂跳的胸口,慶幸自語,「原來是南柯一夢,幸好!」
就在這時,一股殺氣傳來,他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