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師範府之前,許樂花了幾十天的時間進行觀察監聽,從偽裝身份到一系列的細節問題,他做了極為充分的準備,細節決定一切,細節似乎也決定了他如此輕而易舉地進入。
雖然做了這麼多的預備動作,可他依然沒有半點信心。因為這座白色的院落在聯邦籍籍無名,對於帝國而言卻太為重要,歷史的味道太濃,少年時開始接觸的手鐲,宮城暮色中的故事,讓他對此地格外警惕。
因為這種心理上的充分準備,即便黑布後方藏著一架電磁炮,或者忽然從空中蹦出幾十台遠超現代科技水平的隱形機甲,他或許都不會吃驚…………然而眼前這一幕卻著實把他震的無法言語,身體僵硬。
無論聯邦或帝國,它們的歷史都是由筆與槍共同寫就,此時他的手中緊緊握著那把冰冷的金屬槍,槍口對準的那個男人卻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席勒的小說。
那是關於小說關於筆關於文字的內容,與此時的氣氛格外殊異,就像是血腥的戰場上忽然出現了一名游吟詩人,不是裝逼,就是**。
「我看過不少席勒的小說,但我沒有什麼文學方面的看法。」
許樂腳步輕柔無聲,面i表情向前兩步,槍口抵住那個男人的後腦,怪異的心情讓他下意識裡壓低聲音回答道。
那個中年男人穿著一件樣式極普通的輕薄外衣,下擺有些長,遮住了腿與膝蓋,房間裡暖氣如春,例也不用怕冷。
他似乎也沒有感覺到腦後那柄金屬手槍的冰冷,撓了撓頭髮,擱下手中的筆,回頭皺眉說道:「像你們這種只會打仗的魯莽漢子,當然沒學過什麼比較文學,類型文學,我這個問題真的問的有些多餘,不過你既然看的多,趕緊把我背幾篇出來。帝國的資料收集還是有問題,軍部派過去的那些蠢貨軍人,總覺得小說不是正經事兒,只知道畫地圖,席勒早期的小說劇本還有好幾本沒有搜集到。」
許樂看著槍口下這名帝國中年男人的臉,扳機上的手指頭不由微微一顫,不知道為什麼生出一股強烈的衝動,恨不得把這張臉轟個稀爛。
不是因為這張臉生的太醜惡太猥瑣或是眉宇輕佻的像個該死的**,而是因為這張臉長的人……美麗。
許樂這輩子見過不少美男子,清秀閨寧的白玉蘭和陰沉似雪中梅的利七少暫時不用提,擁有一張迷死人面龐和概花眼的施清海是他最好的朋友,對於男人生出一張漂亮的臉蛋有足夠的承受力,可此時依然有些快要壓抑不住內心深處那抹嫉恨與發飆欲。
這名帝國男人頭髮星星花白,年歲應該不小,然而那張臉卻生的如此完美,完美的令人嫉妒,比施公子更要靠近妖怪那個範疇,足以令所有的男人都惡向膽邊生,感慨造物主是個混蛋。
「手指頭不要發抖。」
帝國中年男人試著要將抵住自己眉心的槍管挪開,發現許樂的手握的很緊,無奈地放棄這叮,想法,攤手無辜說道:「我知道,很多雄性動物看著我這張臉,測,有毀滅它的衝動。可這與我無關,是父母,更準備的是說是某位先祖遺傳下來的生物標記。」
他繼續感慨說道:「人世間最大的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摧毀,並且把過程展覽給人看,我承認自己的臉就是無數悲劇的源泉。」
許樂握著槍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發現面前這名神秘帝國男人除了漂亮到逆天,嘮叨和自戀也到了某種令人髮指的程度?
「你究竟是誰?」他知道自己這句問話因為過於類似戲劇老套而顯得沒有什麼力量,可這確實是他此刻最緊張的問題。
「這裡是大師範府。「帝國男人微笑望著他,明亮的眼眸異常迷人,即便是眼角那幾絲皺紋都帶著股說不出的味道。
「所以?」許樂濃眉微微挑起。
「所以……我自然就是大師範。」
按照懷草詩故事裡的背景介紹,大師範是一種尊號,一種由某個家族世代繼承的偉大尊稱,這個不知道起源的家族幫助懷家建立了白狂王朝,在七百多年的時間裡一直隱藏在幕後支持皇族對遼闊星域的統治,而每一任大師範都自然成為帝國皇帝的老師,於是大師範這個尊稱漸漸成為了實職。
這種存在必然走了不起的,尤其是當知道前任大師範教出李匹夫和封余這對兄弟後,許樂對這一點再也沒有懷疑過,他想過如今的大師範可能長三個腦袋六個大腿粗的胳膊,卻真沒想到真正遇著時,依然被狠狠地震驚了一番。
「好吧,我承認自己不是客人。」許樂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一些,撫摩著扳機的手指放鬆卻又準備著時刻落下,用槍口親密地抵住那張絕美容顏眉心處,聲音微啞說道:「我好像也不得不承認,你似乎知道我要來,一直在等我,可問題是,你知道我是誰?」
「整個帝國都在找你。」大師範微笑著回答道:「但除了陛下和小詩之外,大概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可是別人不知道,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請盡量簡潔一點。」許樂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扭著雙唇毫不動搖地將槍口往前壓了壓。
大師範因為這咋,動作有些不愉快地皺了皺眉頭,然後站起身來,似乎根本不擔心許樂會摳動扳機,揮手說道:「你是納斯裡的兒子,那就應該是簡水兒的同父異母兄長,按這層關係論,你也得喊我一聲舅舅,難道聯邦那邊很流行用槍指著自己舅舅的腦袋喊打喊殺?」
「好吧,如果不從我那苦命的姐姐算起,從我那更苦命的死在老匹夫手裡的老爹算起,我和納斯裡是師兄弟,我可是掌門弟子……嗯,聯邦那邊有這種可愛的稱呼嗎?」
「忽然想到一咋,很有趣的問題,你和我外甥女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可根據聯邦方面的新聞報導,你們好像在談戀愛或者是在玩曖昧?有沒有***?」
大師範認真地看著許樂的雙眼,並不乍麼憤怒,反而透晉極大的興趣,感慨萬分說道:「生活就是文學啊,席勒中期劇本裡那濤雷雨,說的好像就是你們的故事,真是太刺激了。」
聽著面前的中年男人不停地繁絮地說著話,許樂忽然覺得房間裡的聲音似乎都被無處不在的黑布全部吸納進去,耳朵裡完全聽不到任何東西,但那些話卻又消消楚楚地傳入他的腦袋裡,很簡單的幾段話裡錘藏了太多的情節和代索,複雜到以他這顆邏輯生猛的大腦都有些發懵。
「等等,這事兒有點兒太複雜,你得讓我先理理,」許樂有些頭痛地伸出左手,示意對方暫停。
「噢,偉大家族的親戚關係向來是很複雜的,如果你有興趣,可以研究一下歷史當中的。」大師範很興奮地繼續說道。
許樂無奈地把手中的槍苫向下挪了幾分,堵住了他的嘴巴,神情極為嚴肅說道:「讓我們從頭開始理,你說簡水兒得喊你舅舅,意思就是說,她媽是你姐姐或妹妹?」
按道理論應該無比等貴無比嚴肅的大師範,此煮擠弄著那張漂亮異於常人的臉,渾不顧堵在唇上的冰冷槍管,含糊不清解釋道:「我說過是姐姐。」
「難道你姐姐就是前任大師範的幼女?那你算什麼?」許樂想到懷草詩講的故事,有些惘然問道,槍管下意識裡移開。
「她是幼女,我是幼子,這個親戚關係很簡單,前任大師範是我爹,我姐是我爹的女兒,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也就是說,簡水兒和懷草詩是同母異父的姐妹?」許樂瞪圓了那雙小眼睛,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大師範望著他點了點頭,攤手說道:「納斯裡給陛下戴了很綠的一頂帽子,不然他為什麼看到簡水兒就要發瘋?不過你不用太擔心和小詩關係太親密又出現**的情節,她和簡水兒是同母異父,你和簡水兒是同父異母,你和小詩不同父也不同母。」
許樂有些頭痛對方關注的重點問題,問道:「那你,帝國現任大師範,就是簡水兒的舅舅,也是懷草詩的舅舅?」
「有兩個在各自領域內最優秀的外甥女,我這個舅舅為之深感自豪。」
大師範滿足地感慨道,再次揮動手臂,常動身上那件輕薄外衣隨風飄起,露出那雙**的大腿和***的一角。
許樂沒有想到這位大人物居然有這種怪異的穿衣習慣,本想說的話堵在了胸腹中,默然想著這些複雜的東西「心情有著說不出來的滋味,他當然知道自己並不是大叔的兒子,可似乎帝國方面堅持這樣認為,於是這些複雜的親戚關係把他也套了進去?
「我想你等我來,總不可能就,是為了給我講故事。」他瞇著眼睛,不去看面前那雙中年人的大腿,聳肩說道:「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你為什麼猜到我能逃出來,並且還會進入大師範府。」
「聽說納斯裡死了,你繼承了他的遺產,當然能逃亡成功。」大師範笑瞇瞇說道:「幾十年前,記得當時年紀小,我以小舅子的身份命令他想辦法帶我去聯邦玩,他才把那個藍光小東西做出來。
「雖然他很不守信地沒有帶我去聯邦,但我想你身上既然有那個藍光小東西,帝國的監控怎麼可能抓得住你?」
「至於我為什麼猜到你會來大師範府,原因很簡單。」
大師範完全無視他的手槍,自然轉身去拿桌上的茶杯,一身薄衣飄然若仙,兩條大腿觸目驚心。
「懷夫差同學聽到李匹夫和納斯裡這兩個名字就會陷入徹底瘋狂,你如果想活下去,甚至是想回去,當然得找人幫忙,可你在帝國孤立無援,能找誰?」
大師範裸著雙腿,微笑說道:「咱們終究是親戚,雖然平日裡少了走動,但偶爾也得串串門。」
跨越漫漫星河,線的一頭在聯邦,一頭在帝國,許樂默然想著,這親戚走動起來真是麻煩,而搞出這種親戚關係的那些老傢伙們,更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