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軍官生安達來說,憲歷六十六年的梨花大學之行,是他職業軍人生涯開端的一筆無法抹去的污跡,這個污跡伴隨著他的一生,時不時地會被人提起,因為後來聯邦的人們都知道,他對面那個黑色的機甲裡的許樂,還只是一個第一次參加真實對戰的菜鳥。
那時候,安達操控著藍黑色的機甲,還在萬人注視下倒立著拇指,得意而偽裝冷酷地回視著被對戰室牆壁隔絕的萬人目光,他甚至希望梨花大學那些只會罵人的學生目光越憤怒越好,因為對方反正不敢來打,便只有被自己輕視的資格。
此時主通訊已經因為他的對罵而關閉,他不知道此時對戰室外面的無數人都已經變得安靜沉默下來,所以當他聽到機甲內部的系統合成聲說到對戰請求被接受後,發了發呆,才想到去看第三視野光屏。
他看見了一台黑色的機甲,也看到了那台黑色機甲豎起來的中指。於是安達開始習慣性的瘋狂和憤怒,準備用機甲粗重的機械臂比劃一個更有殺傷力的手勢,結果……他發現對方早已經衝了過來。
安達的藍黑色機甲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因為他所經歷的任意一場機甲對戰練習,雙方總是要習慣性地交流一下,如果關係不好,可能也會用機語表示幾句對對方家人的親切問候,可還從來沒有誰,會像一個潑婦一樣。上來就揪著對方干仗。
那台黑色的機甲就這樣做了。而且做的很徹底,沉默而壯烈地撲了過來,在安達毫無反應的情況下,一腳狠狠踹中了藍黑色機甲地機械腿根部。
「偷襲!無恥地偷襲!」安達在操作艙內破口大罵,卻根本無法阻止那股強大的震動,他產生的耳鳴,也沒有辦法控制因為平衡感應器短暫失靈,而向地面砸下去的機甲。
藍黑色機甲重重地摔落在堅硬的金屬地板上,發出一聲巨響,那些強勁地衝擊力。被機甲裡巧妙的減震設計消除了絕大部分,而第一軍事學院艱苦的訓練,也讓安達在最短的時間內消除了腦中的暈眩。確認了機甲沒有受到真正的傷害,他憤怒地快速輸入著指令,只要面前這個黑色機甲不再繼續如此無恥地動作,他一定能夠反敗為勝。
操控著黑色機甲的許樂,怔了一怔之後,相信面前這個看似冷酷驕傲的機甲確實是個菜鳥,既然如此他還客氣什麼,手指快速地在指觸式光屏上輸入指令,驅使著身下地機甲重重地出拳。狠狠地向著藍黑色機甲的下腹部錘了下去。
依然是平衡感應儀隱藏的那個位置,黑色機甲的機械臂揮動的合金拳,在空中奇異地轉了個彎,依循著第一腳的角度,從正面右斜四十二度角砸了下去。
一拳一拳又一拳。
強烈的震動,平衡感應儀的微小偏移,這些讓正在憤怒輸送指令,意圖讓機甲做出反擊的安達同學傻了眼,因為他發現每當自己快要校正機甲地參數時。總會被對方的拳頭干擾並打斷平衡參數重置的過程。
藍黑色的機甲在電流聲中不停地試圖抓住地面,試圖反擊,試圖站起,然而隨著黑色機甲拳頭的不停落下,卻表現出來像抽筋一樣的悲慘戲碼。
機甲對戰有很多種,在不同的背景環境下,不同擬真程度的對戰,自然激烈程度也不一樣。今天第一軍事學院訪問梨花大學,雖然慷慨地運了三台機甲過來。也準備了內部的機甲對戰表演。但是機甲地遠程攻擊武器系統全部都已經拆卸了下來。許樂此時操控的原型機甲,更沒有什麼攻擊性武器。所以兩個人此時的對戰,其實是最原始的近身格鬥。
而很明顯,被封余大叔教了四年的格鬥,許樂最擅長的就是這個方面。近一年的時間,他在梨花大學裡惡補了基礎知識,在區裡又查到系列前半部分所有的機甲圖紙,十分湊巧的是,這些圖紙最後一個系列就是……在機械方面擁有過人直覺和天賦,並且實踐經驗無比豐富地許樂,對那台機甲無比熟悉,在他地注視下,這台藍黑色的機甲其實並沒有外面那些繁複而強悍地護甲,更近乎於一個***的,只有合金骨架與控制系統的東西。
他已經佔得了先手,成功地找到了最薄弱的環節。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那台藍黑色的機甲還能站起來,只怕封大叔會氣的從那道白光裡再次重生,出來把許樂痛扁一頓。
許樂不是一個陰險的人,也不是一個天生具有流氓氣質的人,對方所以為的偷襲,在他看來是很正常的反應,既然對戰訓練已經開始了,那還要等什麼?藍黑色機甲已經倒地了,他自然要繼續攻擊,直到對方喪失所有的機動能力,或者是系統判斷自己獲勝。無論是區裡的六級虛擬測試,還是和邰之源每夜裡的對戰訓練,他都習慣了沉默的開始,平靜的結束,卻根本想不到偷襲這種概念。
這是一種很誠懇木訥執著的態度,再挾著他這些天來的無名怒火與陰晦心情,便構成了此時黑色機甲不停痛錘藍黑機甲大腿根的難看畫面。
黑色原型機甲的輸出動力已經到達了百分之八十的數值,在指觸式光屏上的指令輸入,變成了機甲合金拳不知疲憊,漸要超越風聲的狂暴出擊,而在黑色機甲的拳下,藍黑色機甲不停地顫抖,明明沒有受到真實的不可逆的損壞,卻永遠也站不起來,只能***地被痛扁。
卡的一聲脆響,藍黑色機甲機械腿根部的護甲終於裂開了一條小縫隙,機甲內部的平衡感應儀再也無法抵抗如狂風暴雨般渲洩,卻又如老農般執著的精確打擊,在一道青煙之後,正式停止工作。
安靜的對戰室內響起了系統的聲音,黑色原型機甲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勝利者。許樂操控著機甲退後了五米,他還以為此時只有自己和對面那台藍黑色機甲在對戰室內,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已經落在了無數人的眼中。
綜合館裡的歡呼聲口哨聲早已經像***的海洋般響了起來,只有許樂全不知情。
藍黑色的狼狽地從金屬地板上爬了起來。最後才完成了數值重置,將平衡感應儀負責那部分自動調姿程序強行中斷,將機甲由半自動操控改為全手動操控,這台藍黑色的機甲終於站了起來,然而全手動操控,在近身格鬥裡面等於是半個殘廢。
像灰塵一樣的小卷髮飄蕩在機甲的操作艙中,同時飄蕩著安達的憤怒吼叫。他這一輩子沒有這麼窩囊過,明明對方的操作水平也不過如此,除了最開始的突擊速度快到有些可怕之外,其餘不過平平,看上去甚至還有些愚癡,只知道傻傻地讓機甲出拳砸,而根本不知道應該攻擊機甲更脆弱及更重要的部分……
可偏偏就是這樣,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走了***運,機甲的振蕩每每在關鍵時刻,影響到平衡感應儀的重新校準,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有效的操作!就這樣輸給一個社會大學學生操控的原型機?安達這時候自殺的心都有了,痛苦無比地揪著自己頭上的卷髮,憤怒地盯著那台看上去有些笨拙的黑色機甲。
「當然不會是湊巧,雖然這台黑色原型機甲的操作並不如何強悍,但無論是什麼人在操作這台機甲,能夠連續一百四十七次攻擊,包括最開始的機械腿一踹,都能準確地命中同一個地方,而且依循的是完全精確的同一個角度……那都只能說明,這個人很強,非常強。」
機甲對戰室外,第一軍事學院的人與梨花大學的教師臉上流露著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周玉瞇著眼睛看著光幕上那個略顯呆滯的黑色機甲,對身旁那些憤憤不平,指責梨花大學搞突然襲擊,那台機甲玩偷襲的同伴們說道。「我們都知道最大的漏洞在哪裡,可是我們誰會想到去利用這個漏洞?沒有,因為這樣操作的難度太大……雖然今天的對戰沒有遠程武器系統加入,讓黑色機甲這種操作的可能性大了許多,可是我們誰都不能保證自己輸入的每一道指令,都能保證機甲執行的精確性。這需要對自己大腦分析的自信,還需要對每一次角度變化的奇快判斷……沒有自信的人,不可能選擇這樣執著的作戰方式。」
「一個自信而強大的機甲戰士,我現在有些明白了,校長為什麼讓我們這些人犧牲假期,而來梨花大學進行表演。看來不論是在什麼地方,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對象。」
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的王牌學生周玉笑了笑,往機甲對戰室裡走去,身後綜合館內梨花大學學生們的吶喊聲,就像是一道道軍令,催促著他的腳步,他知道今天這件事情是安達最開始做的不對,但身為一名軍人,在這麼多人的眼前,他必須保證第一軍事學院的光輝不會有一絲黯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