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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八章 兩個失眠的青年(四) 文 / 貓膩

    「h1的中控電腦很奇怪的給出了資料保密的答案,但是通過調取學校裡的監控設備,特勤局查出這個人叫許樂。」靳管家回答道:「而家族調查的結果,這個人去年進入梨花大學,是……靳教授推薦的。」

    「靳教授?h1的設計者?」邰之源微微一怔,問道:「原來是他,難怪那個學生能夠進入h1。那個學生知道我的身份嗎?」

    「從不知校長是個謹慎的人,不應該會出這種問題。」提到梨花大學校長,靳管家的語氣中並沒有太多尊敬的意味。邰之源沉默片刻,想到昨天夜裡那個吃了自己魚子餅的闖入者,想到對方極為乏善可陳的口味,尤其是想到那個空空的咖啡杯……自己等於是間接觸到了那個人的嘴巴,邰之源的心裡覺得無比地惱火憤怒,但他的表情沒有洩露一點,平靜地嘲諷道:「謹慎?我倒是沒有看出來。」

    邰之源不會將一個梨花大學的校長放在眼裡,甚至對於那個h1的設計者也談不上尊重,只不過因為父母以前在這所大學裡相識,並且父母和校長以及靳教授的關係不錯,他才沒有在管家的面前表現的過於冷漠。

    從不知校長去首都特區參加教育部的臨時會議,關於那個意外闖入者的問題,一時間無法得到妥善的處置。邰之源忽然想起剛才管家說的那句話,第一軍事學院訪問梨花大學?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嗅到了一絲他並不喜歡的討好味道。邰家在人類社會的頂端已經呆了太久的年頭,久到邰之源有時候都無法記清楚家族的歷史,三十七個憲歷之前,邰家結束了對人類社會的統治,此後無論政體怎樣變更,以至六百年前如今的聯邦成立,他們一直都保持著某些很重要的傳統。與這些大家族的傳統相似,聯邦幾大軍事學院其實也都出現在最近的聯邦體制之前。從古遠開始,邰家的後代子弟們,都在第一軍事學院學習,這是一種傳統,得到雙方認可的光榮的傳統,唯一一次例外便是二十幾年前上一代邰家主人……出乎所有人意料,選擇了梨花大學。因為上一代邰家主人也就是邰之源的父親,是一個文藝氣息格外濃郁的人物,對於政治軍事經濟之類的事務不感興趣,在世的時候插手也極少,所以第一軍事學院在吃驚和失落之餘,也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問題是,如今邰家未來的主人再一次開始了在人類社會裡的學習和體驗,卻又一次地放棄了第一軍事學院,選擇了梨花大學,這就讓第一軍事學院的那些大佬們感到了恥辱,他們不明白高高在上的邰家究竟是怎樣想的,想必馬上就要到來的到訪一事,與隱藏在梨花大學裡的邰之源也有關係。

    靳管家看著少爺陷入了沉思,很敏銳地猜測到他在想些什麼,輕聲解釋道:「第一軍事學院是從哪裡知道的消息,暫時還沒有查到。」

    「有可能是猜到的,畢竟一院裡有不少厲害人物,當年他們眼睜睜看著父親選擇了梨花,怎麼可能不會記得這種羞辱。」邰之源平靜地說道:「鄒侑和郁子既然都能知道我在梨花大學,想來整個聯邦也沒有多少人不知道了。」

    「鄒應星有些太不像話了。那對兄妹幾個月前就來過臨海一次,據說在市裡引出了一些小麻煩……少爺,您看要不要警告一下國防部方面?」

    靳管家只是邰家的一個管家,可是除了在夫人和少爺面前,他無論是面對著聯邦政府裡的任何一位***,都會表現的像小說中的貴族那樣不可一世。警告看上去只是一個溫和的詞,然而這個詞如果出自邰家,則將代表極為強勢的壓力和行動力,可能有不少人會因此而喪失前途,甚至……生命。

    邰之源靜靜地看著靳管家,目光平靜之中隱著深深的威壓,一字一句說道:「不要忘記,皇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三萬七千年。如今的聯邦是法治社會,我只是邰家的一個後人,而不可能真的是什麼太子。我不想再一次警告你,過去的榮光不可能再回來,你也不要這樣想,更何況在我看來,那些榮光根本就只是恥辱與罪惡。」

    「歷史是不能開倒車的,至少不會在我的手中。」

    邰之源放下了關於那個叫許樂闖入者的資料,瞇著眼睛警告自己的管家。之所以會這樣嚴肅地警告,是因為他清楚,如果自己對某些事物或人發表了看法,邰家遍佈整個聯邦的恐怖影響力便會發揮作用,而他並不想這樣。尤其是鄒家兄妹,雖然他並不認為那一對兄妹是自己的朋友,可是在少年的時候,這一對兄妹陪伴過自己,並且對自己的態度一向尊敬,他不想對方就因為想接近自己而招來什麼災禍。

    而且他的母親似乎在一次晚餐後隨意說過,鄒郁這個丫頭看**應該好生養。邰之源雖然對於母親這種挑配種雌性的語氣非常不舒服,但他也清楚,如果郁子已經成為母親眼中可能的目標之一,那麼靳管家私底下替自己做什麼事情,則會出大麻煩。

    「昨天夜裡的事情,全面保密。」邰之源的指尖輕輕地擊打了兩下關於許樂的資料,加重語氣說道:「不要讓家裡知道,我不想母親為這些小事擔心。」

    靳管家微一猶豫後應了下來,接著說道:「在沒有解除那個叫許樂的學生准入權限之前,少爺您不能再進h1區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既然是靳教授推薦的學生,想來母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緊張。」邰之源說道:「那些特勤局的特工,也讓他們離遠一點兒,老跟著我,我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本來就在這別墅裡做囚犯,可也不能老讓警衛盯著。」

    「特勤局的特工是總統先生向夫人傳達的善意……」

    沒有等靳管家把話說完,邰之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胡夫這個蠢貨,明年篤定下台,難道還指望母親繼續幫他留任?」

    「胡夫總統沒有這麼大的野心,他只是希望卸任後能夠進入基金會。」靳管家很自然地接過話題,認真說道:「夫人明天會和帕布爾議員會面,商討一下明年的選舉事宜。」

    「帕布爾是母親和我都很欣賞的人。」邰之源沉默片刻後說道:「只是越欣賞,母親就會越失望,一個正直優秀的政治家,怎麼可能願意被那些家族和財閥影響太多。」

    「或許夫人會開出一個很誘人的價碼。」

    「那頂多雙方也只能達成某種妥協。」邰之源不想去思考那些十七歲少年本來就不應該思考的煩心事,向二樓臥室走去。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休息一段時間之後,他還準備按照平常的慣例進入h1。他不想讓母親知道這件事情,一方面是因為他需要一些屬於自己的空間秘密自由,二來是因為他潛意識裡不想讓母親知道那個靳教授還活著的消息。至於許樂,他沒有在意過,在這位貴公子看來,那個闖入者只是一個運氣好到了極點的退伍小兵,而且擁有……極其噁心的生活品味,或許……還有些有趣?

    正在上樓的邰之源唇角泛起一絲促狹的笑容。

    ……

    ……

    許樂這一生吃過的最名貴的食材大概就是自己親手宰的野牛,當然談不上有多高的生活品味。珍貴的裡海魚子在他的舌頭上只是一種很噁心的、像醃臭了的鹽蛋黃般的味道,而且顆粒有些大,更增添了幾分噁心,他的味蕾完全不能適應那些微小的爆炸,所以才會在紙上提醒那位同學:你帶的餅乾好像變質了。

    這天晚上,許樂依然失眠,在h1區的實驗最後以失敗告終,體內的神奇力量用在操控機甲上並沒有表現出像大叔那種強悍的實力,他不清楚是自己的能力問題,還是走錯了路,然而那種細微的可能依然讓他不停地思考興奮,他總在想,如果不是指尖的顫抖太強烈從而毀壞了兩塊操作光屏,會不會真地發現什麼奇妙的事?除此之外,他想的最多的便是昨天夜裡偷吃了別人的宵夜,他感到很慚愧,因為不問而取是為偷……雖說他以前帶著李維偷過咖啡店老闆的門,但當夜便還回去了,許樂決定今天給那位同學帶些宵夜過去做為補償,只是不知道對方今天晚上會不會還在熬夜。

    要實驗的是機甲操控與體內力量之間的關係,他體內那種神秘的顫抖絕對不能讓別的人知道——為了安全起見,許樂不可能在白天的時候進入h1區,一直在門房裡等到了夜深人靜無語時,他才背著那個磨的有些發白的雙肩背包,在黑暗中來到了梨花大學偏僻的地方。

    在進入右手那個房間之前,許樂先走進了休息室。看到紙上那個大大的閱字,他不由笑出聲來,心想這位同學倒也是個有趣的人。看到桌子上依然放著熱咖啡和餅乾,許樂趕緊移開眼光,他實在是被這種餅乾嗆壞了。

    放下紙袋裝著的豆漿和油餅,許樂望了一眼那間緊閉的房門,走進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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