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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鼎之輕重 第237章 齊墨 文 / 牧江南

    第237章齊墨

    齊地,濟北郡,博陽。

    天才微微放亮,城門外就已經密密麻麻的排滿了正準備入城的商賈小販。已經臨近歲末,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再加上清晨寒意甚重,門外等候的人們一個個凍的嘴唇發白、渾身哆嗦。已經有些等得不耐煩的小販抄起扁擔,「砰砰砰」的砸在城門上了,嘴裡大聲的吆喝著快開城門。

    城門上探出了一個腦袋,頭上不倫不類的斜帶著頂軍中氈帽,看到城門外有幾名正在砸門吆喝的小販頓時躁動,伸手一瓢冷水「嘩啦」潑了下來。

    城樓下的一眾小販急忙一哄而散,卻仍有幾名倒霉的傢伙被淋到了身上,不由原地跳著哇哇直叫。要知道三九天氣被冷水淋到的滋味可不好受,無異於鞭笞之刑。

    露出傳來一陣哈哈大聲笑,旋即是罵罵咧咧的聲音,「吵什麼吵,不到時間誰也不許開門,誰在吵今天就別想入城了。」

    門吏這麼一罵,城下的一眾小販果然不敢再開口,就連那些被冷水領頭的小販們也只能哆嗦著在寒風中牙關打顫,不敢發出一聲抱怨。要知道他們擔上車上的貨物都是他們一天的生計,就等進入博陽城中售出靠此餬口,如果今天進不去了博陽,那一家老小都得挨餓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開城時的辰時,慢吞吞從房內走出門吏們才打著哈欠緩緩推開城門,早已等的不耐煩的小販們便一哄而入,差點將門旁的一名老門吏給撞翻了。

    那老吏踉踉蹌蹌數步才站穩了身子,頓時回過頭勃然大怒的想要找出誰撞的他,卻只看見眼前一陣人流,那人早已沒了蹤影。那門吏仍然不肯善罷甘休,瞪大著眼睛想要分辨出是誰,卻被人群中一個清瘦背著包裹的身影所吸引。

    「站住。說你呢。」那門吏一抖手中的鐵尺,指著那***聲吼道,那人聞言不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幾步,卻不料遠處的數名門吏聞言圍了上來,從四面八方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不得不停下了步子,緩緩的轉過頭來了,卻是一名年輕至極的白淨少年,臉色露出了討好的笑容,點頭哈腰道;「不知軍爺喊住小的有何貴幹。」

    那老吏滿臉痞氣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歪著腦袋甕聲甕氣道;「你這是要去哪呀?」

    這少年雖然背著包裹行色匆匆,可卻一點也不像那些販夫走卒,尤其是那雙白皙的手,絕非經常操勞的苦哈哈們能有的。那老吏人精於世,眼睛毒辣的要緊,一眼便看出了少年和別人與眾不同的地方,所以才出言喊住。

    要知道現在可是非常時期,雖然博陽屬於齊地腹地,但也絲毫不能馬虎,萬一有別國奸細混進了城中,被發現了是從自己的手中過去的,那可是要倒霉的事情。

    那少年見老吏如此問自己,張嘴笑了笑,神色如常的開口道;「這位軍爺,我是北面的趙過鉅鹿人。這不是打仗嘛,那邊亂的要緊,秦軍到處再抓壯丁,我父母擔心我也被抓走,所以讓我來博陽投奔叔父了。」

    那老吏從他的口音中早就聽出了他不是齊國本地人,心想若是他膽敢說一句自己是齊人就果斷的將他銬住,聽他說自己是趙人倒是信了一半。斜著眼看著少年半天,一抖鐵鏈發話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查得緊,你得跟我們去一趟縣衙。」

    說完就要將鐵鏈朝那少年頭上套,那少年連忙擺手,口中連連喊著冤枉。忽然腳下踉蹌,身子撲向那老吏,那老吏一愣,正欲伸手推開,卻突然手中一緊,一句塞進了一袋硬邦邦的東西。

    那老吏心中一喜,沒想到這個小子上道這麼快。用手捏了捏估摸了下數量,便面不改色的將手中之物塞入了衣袖,揮了揮手不耐煩的說道;「走吧走吧,省的在這裡礙大爺的眼。」

    那少年點頭哈腰,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轉身後一陣小跑離開。穿過了數條街道後,拐了了一條小巷,那少年面帶得意的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個鼓鼓的錢袋,遠遠勝過自己給那老卒的。原來他心中恨得牙癢癢,便順手撈了比大的,接著接近那老卒身上撈了。

    將錢袋放入懷中,按照腦中的地址在街上一路找尋,總算在一處偏僻的角落中找到了一家院落,伸手拍門。

    「門外何人。」屋內傳來了一聲沉悶的話聲。

    那少年揚眉,開口朗朗道:「幻化眾生,非陰即陽。」

    屋內一陣沉默,旋即響起,「星月羅靈,秋羅長生。」

    這時房門忽然打開,一名粗布麻衣的大漢走了出來,伸手躬身道;「特使請進。」

    那少年正是墨家鉅子的弟子冉易,他奉鉅子元宗之命到關東各國整合各地墨家力量,協助秦軍平定天下。這次他來的正是齊墨總部所在的博陽。

    墨門由墨家的祖師墨翟所建,以「兼愛」、「非攻」、「濟世」為己任,是一個紀律嚴密的學術團體,其首領稱「矩子」,其成員到各國為官必須推行墨家主張,所得俸祿亦須向團體奉獻。後隨著墨家不斷壯大,勢力遍佈各國,遂按照地域分為齊墨、楚墨、韓墨、魏墨、趙墨、燕墨,除了嚴厲打擊墨家的秦國外,關東各國皆對墨家持著一種放任的態度,既不打擊也不鼓勵。

    墨家是一個有領袖、有學說、有組織的學派,他們有強烈的社會實踐精神。墨者們吃苦耐勞、嚴於律己,把維護公理與道義看作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六大墨家門派每年便會相聚一次,闡述思想和學術,向鉅子匯報所行所為。鉅子一般不會直接干預各派之間的內務,但一旦下達鉅子令,則各派將無條件的服從,否則視為背叛墨家。

    正是因為墨家的嚴謹和紀律性,才得以在統一戰爭後存活下來,不但沒有消亡,而且吸納了諸多沒秦國排斥打擊的學派諸大家,學術逐漸茁壯豐滿,在民間擁有大批的擁護者。

    冉易面色如水,臉上再無一絲嬉笑之意,而是一本正經的問道大漢;「陽狄先生可在?」

    那大漢一閃身,讓出一條路來,伸手請道;「鉅子正在屋內相侯,使者請隨我來。」

    冉易點了點頭,跟著大漢穿過了庭院,來到一處書房外,大漢伸手敲了敲門,裡面響起了一陣清朗的聲音:「請特使進來。」

    冉易整了整衣冠,大步邁進房內,書房內正正色坐著一名五十上下花白髮甲的老人,見冉易微笑的點了點頭,伸手示意坐下。

    冉易躬身行了個晚輩禮,便不推卻的坐了下來。

    這名鬚髮盡白的老人正是齊墨鉅子陽狄,論輩分扔在鉅子元宗之上,所以冉易並不敢仗著身份張狂。陽狄笑著瞇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冉易,見他年紀輕輕便如此氣定神閒,絲毫沒有半年的不適,不由暗暗點頭,心想墨家又出了一名傑出的弟子。

    陽狄笑著問道;「你可是元宗師弟的閉門弟子?」

    冉易拱手道;「回師伯的話,小子正是。」

    「好。」陽狄哈哈一笑,撫鬚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元宗師弟門下更是人才輩出,先有明月,再有你,倒是雙劍合璧呀。」

    冉易笑著搖頭道;「師伯你客氣了,實在是太客氣了,小子愚鈍,如何能和明月師姐相提並論。」

    陽狄見他謙遜,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了,轉而問道;「鉅子這次派你前來,可是助秦之事?」

    冉易點了點頭,「正是,師父擔心齊墨的任務太過於艱巨,所以派我前來相助。」

    陽狄重重哼了一聲,道;「元宗師弟未免太小看我陽狄了。雖然我之前一直看好劉邦,可不代表我會對鉅子令陽奉陰違。我陽狄是個有原則之人,之前的爭論既然在墨者大會上得出了結論,我自然會遵守鉅子的號令。」

    當初在墨家的墨者大會上,曾為擁立何人分為了兩派。一派是以鉅子元宗為首的,提議擁立韓信治下的秦國,另一派則立場鮮明的提出擁立以仁義聞名的劉邦。為此二派在墨者大會上足足辯論了三天三夜,擁秦一派送算佔據了上風,與之相對的是擁漢派放棄了理念。

    這次墨家在齊地的行動就是為了配合秦軍,元宗正是因為擔心陽狄的消極對待,所以才派冉易前來。

    冉易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不知齊國形勢現在如何。」

    陽狄面色微微***,「自從呂雉屠戮諸田一族後,齊人對劉邦大多生出疏遠之心。就連老夫也沒有想到,這個劉邦竟然是二面三刀的小人。老夫白活了大半輩子,五十多年的日子都是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如今劉邦逃回了齊地,正在大肆徵兵擴軍,完全不顧後果的徵兵納糧,這樣一來更加激起了齊人的怒氣,民間和軍中不滿的聲音到處都是。我們墨家弟子也有許多趁機混入了漢軍,甚至不少成為了中層軍官。

    冉易點頭道;「這麼看來民心可用,待我請示過韓信後再做決斷,如何?」

    「好。」陽狄痛快的答應了。猶豫了一會,陽狄又面帶猶豫的問道;「你見過韓信嗎?」

    見冉易點頭,陽狄又問道;「你觀此人如何,當真是我墨家尋找百餘年的真命天子?」

    冉易苦笑:「師伯你這不是為難於我,觀人之術並非我所長。」

    「那你師父說的呢?」陽狄不甘心,仍然追問道。

    「我師傅說,不管他是不是,墨家已經在嘗試了,若是失敗的話,我們若是再失敗,只能繼續蟄伏下去,等待下一個明主。」

    陽狄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道;「好,那我們索性全部壓上,來場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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