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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逐鹿中原 第193章 蒼鷹折翅(3) 文 / 牧江南

    第193章蒼鷹折翅(3)

    原野之上,巨大的篝火被點燃起,空氣中瀰漫著嗆人的煙味,隱隱夾雜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焦臭味。

    熊熊的篝火旁,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數百名匈奴力士赤膊著上身,不斷齊聲呼喝著口號將身後堆積如山的屍體拋入火中。一旁跪著站著數千名正在哭泣的匈奴士兵,火中正在燃燒的就有他們親人的屍體。

    夜幕降臨,匈奴人也停止了對陽周的攻勢,白日裡殺聲震天的戰場瞬間安靜了下來,靜的猶如鬼蜮一般。只有隱隱聽見還沒死透的士兵在推擠如山屍體中小聲的哭喊著求救,最終無人理會鮮血流盡死去。

    一隊渾身白衣的匈奴人朝著護牆走來,秦軍卻並沒有放箭,只是默默的注視著他們靠近。

    這是草原上的收屍人,按照草原的規矩,雙方慘烈廝殺後,各自是可以派出身著白衣的收屍人為死去的同伴收殮屍體。秦軍和匈奴人作戰數十載,也習慣了他們這種習俗,所以按照慣例並沒有予以驅逐和射殺。

    白衣人在地上翻找著屍體,用推車將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身運回營中。若遇上還沒死透的,則趴***草草的檢查遍傷勢,輕傷可救的則扶回營中醫治,重傷或者殘疾的則毫不猶豫的補上一刀,讓他們少受點罪。

    這也是無奈之舉,草原上醫療條件惡劣,重傷的存活率極低,反而會耗費不少有限的藥物,就算治好了落了個殘疾一樣會成為整個部落的拖累。

    草原人無處為家,卻又處處為家。征戰遠方的戰士們如果戰死,屍體是很難搬運回家鄉的。唯有一把火燒成青煙,用故鄉的招魂曲將之隨風帶回家鄉,這便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一名滿頭白髮的匈奴老人佝僂著身軀,嘴邊的胡笳嗚嗚作響,如泣如訴,如悲如泣,迴環繞山,在空中久久不曾散去。伴隨著數千匈奴人的嗚咽哭泣聲,隨著一起唱著家鄉的歌謠,當真是悲慼十分,縱使是鐵石心腸的漢子也會為之惻隱。

    城中的秦軍士卒最初還有有不少幸災樂禍的取笑,到後面齊皆沉默。雖然大多數人都聽不懂山下的匈奴人在唱什麼,卻也能聽出其中的悲慼之意,或為白日裡死去的袍澤悲默,或為自己不知歸往何處的命運傷感,紛紛低聲哽咽。

    雖然戰場上是生死相博的敵人,可人類的情感是共同的,他們原本或是田野間耕種的農夫,或是草原上自由馳騁的牧民,卻因為國與國之間的仇恨恩怨在一起捨命廝殺,最後一起在安魂曲中魂歸故里。

    白天一戰,匈奴人死傷近五萬,而秦軍一樣付出了兩萬人的慘重代價。一戰便折損近半的防守力量,其戰事慘烈可見一斑。農耕民族和草原遊牧部落不同,他們信奉的是入土為安,所以陣亡的秦軍將士被搬入了新挖掘的坑中掩埋,由各自的百將記錄下所埋的位子,便於日後找尋。

    和匈奴人的悲慼不同,秦***多是沉默寡言的將死者安葬,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悲傷別人。因為自己未必會有死者幸運,他們至少還有袍澤為他們安葬,避免了暴屍荒野,而明日自己若是戰死的話,那又會有誰來為自己安葬呢?

    白日的血戰雖然讓匈奴死傷慘重,卻成功的破壞了大半的護牆。這些臨時搭建的護牆並不怎麼牢固,在匈奴人的猛攻之下岌岌可危,這也是讓趙無忌憂心忡忡之處。

    若是有城牆為依,趙無忌能很有信心的堅守住足夠長的時間,可惜給他的只有這些簡陋的工事。他心中很清楚,這殘破不堪的護牆已經不足以依仗了,明日匈奴人只需再猛攻一次或許就能奪下,原本韓信讓他在陽周固守二日,他還並沒怎麼放在心上,以為憑藉著城牆廢墟,再依托弩機之利和秦軍的訓練有素,守住兩日肯定不在話下。卻沒有料到冒頓的決心如此之大,攻勢如此之慘烈。

    他現在很懷疑能否撐到明天日落,如果明日匈奴人還是這種進攻強度,很難說能不能做到。

    趙無忌站在瞭望台上,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

    堅守二日!明日就是期限了,他不知能否支撐到最後時刻,但卻告訴自己一定要做到,否則一切都功虧一簣。

    與趙無忌相隔僅僅千米,昆莫同樣面色陰沉的站在一處高地上,遠遠的看著那沖天的篝火,那悲慼的安魂曲並沒有讓他心中悲傷,卻反而激起了他的熊熊怒焰。

    白天一戰讓他損失了足足一萬名樓煩士兵,他的心頭在滴血。要知道為了訓練出這四萬精銳的樓煩軍,他這數年來費盡心思,想盡了一切辦法去弄齊了鎧甲和裝備,在保持著草原上特有的弓馬騎射外,還加入了中原人陣法的操練。昆莫可以自豪的說,他手中的樓煩精兵是整個草原上最精銳的部隊,甚至不輸於單于王庭的金帳狼騎。

    可原本是應該馳騁疆場的精銳之師,卻用在了死拼硬攻的攻堅戰中。在秦軍死守之下,樓煩精兵根本發揮不了他們擅長的騎射和馬術,唯有像匈奴人一樣以人命相填,前仆後繼的將屍體留在牆上牆下。

    昆莫不敢不遵從冒頓的旨意去這麼做,因為身後還有八萬匈奴騎兵虎視眈眈的督戰,若是他膽敢抗命,背後匈奴人的馬刀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落在他們身上。

    昆莫緊緊的握住拳頭,心頭滴血不止。這就是弱小部族的悲哀,只有成為了草原上最大、最強的勢力,才能真正掌控住自己的命運。

    昆莫身後一名中年大漢上前一步,沉聲道;「太子,今日一戰我們死傷慘重,足足折損了一萬人馬,我們族小勢微,這可是我們經營多年才攢下的底子呀。若是明日冒頓還驅趕我們前去攻城,那我們怎麼辦,難道還看著我們的族人白白送死嗎?」

    止不住心中狂湧而上的憤怒,昆莫猶如受傷的野獸般低吼道;「你以為我願意嗎?可是若是違抗冒頓的命令,我們肯定會先於秦軍被匈奴人消滅的。冒頓眼中容不下任何沙子,鐵伐,這你我應該都清楚。」

    鐵伐忍不住說道;「不如我們一走了之如何,大不了回草原上。反正秦人不是說有辦法將匈奴人全殲的嗎,那我們讓他們狗咬狗就是了,我們樓煩不參合。」

    昆莫此時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冷靜,想了想緩緩搖頭道:「不行,若是我們現在跑了一定會引起冒頓的懷疑。要知道之前是我們將匈奴人主力騙來此處的,我們這麼一跑冒頓肯定會想到我們和秦人有什麼勾結,很可能不會在這裡圍攻了,這樣不但功虧一簣了,而且一旦匈奴人的主力撤回了草原,那時就是我們樓煩的滅頂之災了。」

    鐵伐心知昆莫說的是實話,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想了會又說道;「可我實在想不通秦人有什麼辦法可以擊潰匈奴人,難道他們還能憑空的變成大軍來嗎?」

    昆莫沉吟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猜不到韓信的想法。」

    鐵伐忍不住說道;「秦人會不會故意欺騙我們?想讓我們和匈奴人火並他們平白揀個大便宜。」

    昆莫緩緩搖頭,「你說的我不是沒想過,但可能性不大。韓信只要沒發瘋的話,就不會扔下這麼一支大軍在這裡白白犧牲做誘餌。他既然肯捨棄這支偏師,那肯定要的是更大的回報,五萬人不是小數目,他是個精明的人,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那我們明日怎麼辦?」

    昆莫閉目仰頭,聲音痛苦無比的說道;「還能怎麼辦,按照冒頓的命令,他說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長生天,我昆莫在這裡向您起誓,總有一天我會將匈奴人加在我們身份的痛苦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朝陽如血,印著整個天邊如同鮮血染紅的一般,匈奴人的攻勢伴著日出便已經開始。冒頓堅定的決心絲毫沒用動搖,他仍然將手頭上所有的部隊全部壓上,不給自己留任何後退的餘地。

    陣地上,箭如飛蝗,雙方士卒不斷慘叫倒下。在秦軍頑強的抵抗之下,匈奴人的進展並不是很順利,直到午時,才總算突破了殘缺的護牆。

    這道低矮的護牆在抵擋了匈奴人一天的進攻後,一大段終於轟然倒塌,匈奴士兵揮舞著戰刀,一個個興奮的紅著眼湧入去城去。

    趙無忌組織了數次敢死隊拚命的想將缺口堵住,卻無奈兵力不足,只好下令全線後撤,殘餘的秦軍隨即退入城中,依靠著街道房屋展開巷戰。

    秦軍顯然早有準備,街道路口處到處都是堵路所用的沙袋石塊,用以阻擋匈奴人的騎兵利用速度突破。匈奴騎兵在狹小的路口根本無法展開,只得下馬結隊上前。而秦軍則結成方陣堵住路口,死死的抵抗住匈奴人的攻勢,不少弓弩手則爬上房頂,冷箭不斷射下,讓匈奴人頭疼不已。

    街頭巷戰不同於攻堅戰,雙方只是隔著一條道路甚至只是一間房屋,衝鋒的距離太過於短小,弓弩根本無法發現有效的射程,只有靠著貼身肉搏才能最快的壓制住敵人。

    陽周的各個街道上,秦軍和匈奴人展開了慘烈的廝殺。陷入了絕境的秦軍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勇氣和堅強,他們寸步不讓,在匈奴人優勢兵力的狂攻下結陣死死抵住。匈奴人雖然人多勢眾,卻從未有過巷戰的經驗,在秦軍的頑強抵抗下竟然舉步維艱。

    冒頓對此也是無可奈何,他原本以為攻破了護牆秦軍就會崩潰,就沒想到秦軍仍然退入城中頑強的依托街巷進行抵抗。他此時心中也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那就是秦軍的人數似乎遠遠比估計的要少的多,這讓他心中不由生起了些許擔心,但此時也已經無暇顧及,只好繼續調兵遣將,想一鼓作氣先把陽周拿下再說。

    雖然秦軍抵抗頑強,可巷戰中匈奴人絕對優勢的兵力卻成了至關重要的決勝因素。冒著箭疾和如林的戟陣,匈奴大軍如同一道勢不可擋的鐵流,緩緩的在陽周城內湧動,摧毀掉了眼前一切可以阻擋他們的障礙,粉碎了一切抵抗。

    秦軍的勇氣並不能挽回他們人數上的劣勢,趙無忌手中已經再無可用之兵,他本人也赤膊提刀上陣,帶著殘餘的秦軍拚死抵抗。秦軍的人數越來越少,竟銳減到不足五千人,陣地也越來越小,在匈奴大軍的壓迫下緊緊只剩下城西的一塊不足十里的一塊高地,四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匈奴人,這部秦軍已經插翅難飛。

    已經入城的冒頓見此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已經看到了勝利近在咫尺,雖然匈奴人傷亡慘重,可全殲一整支秦國大軍無論是對己方士氣的鼓舞,還是對秦軍士氣的打擊,都是非常有利的。

    之前表現英勇的樓煩人以傷亡過大士兵疲憊不堪為借口,向冒頓請求撤道城外休整。冒頓想了想就點頭答應,反正已經勝券在握,便把城外匈奴的其他部調上來頂替樓煩人。

    昆莫帶著損失不小的樓煩大軍一路奔出城去,不同於其他匈奴部落,他對匈奴的戰功並不感興趣,也就無所謂搶功不搶攻的問題了。冒頓願意給他戰功的話,他非常樂意,要是什麼都不給,他也無所謂。

    只是今天損失的六千多人馬讓他實在高興不起來,更讓他惱火的是他發現上了韓信的當。秦軍根本就沒有什麼埋伏,什麼又什麼詭計,這部秦軍都已經快完蛋了。

    昆莫心中忍不住大聲的詛咒韓信,他猜到了冒頓肯定因為秦軍的人數問題對自己起了疑心,只是現在是戰時他不好做聲,等結束了戰事冒頓一定會來收拾自己的。

    昆莫心情大壞,正好一隊匈奴士兵正趕赴城內,擋在了樓煩人出城的道路,見樓煩大軍趕來便急忙讓道。

    一名矮小的士卒躲閃不及,險些被昆莫的馬匹撞翻,昆莫本就心情不好,暴怒之下見是匈奴人,哪裡還會客氣,揮起鞭子一陣劈頭蓋臉的猛抽,那名匈奴士卒見是別部貴人,也不敢躲閃,只好用手護著臉慘叫連連。

    一陣鞭子落下,昆莫心中的煩躁才稍稍緩解,掉轉馬頭走了百餘米,卻忽然停下來瞪大著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天空,半響不動。

    身後的鐵伐見他如此模樣,不由催馬上前關切的問道;「太子,你怎麼了?」

    昆莫張大著嘴,指著天空口齒僵硬的說道;「你看那。」

    鐵伐抬起頭望向天空,困惑不解的說道;「沒什麼異常呀,不就是一些蝗蟲而已……」

    鐵伐突然愣住,「不對,這蝗蟲怎麼會如此之多,難道是鬧蝗災了?」

    昆莫猛的抓住自己的腦袋,滿臉猙獰,面色可怖的大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你個韓信,你竟然想連我們一起殺了。」

    「什麼?」鐵伐見他如此瘋癲之狀,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時間解釋了。」昆莫急忙吼道;「傳我軍令,大軍立刻向北全力狂奔,不得有任何停留,匈奴人若是阻擋,直接衝殺過去。」

    說完一馬當先的掉轉馬頭朝北狂奔而去,鐵伐雖然不懂他的意思,卻毫不猶豫的執行了他的軍令。樓煩大軍迅速跳轉方向,朝北疾馳而去。匈奴的督戰隊見樓煩人想要逃跑,連忙調集結陣上來想要阻擋,卻被樓煩軍一陣颶風突破,根本阻擋不住。

    城內冒頓接到樓煩人逃走的消息後不由大怒,此時秦軍已經被攻的只剩下不足三千多人,冒頓權衡利弊,決定先徹底解決秦軍再掉轉大軍去對付叛逃的樓煩人。

    「轟隆隆」,遠處的天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聲,冒頓下意識的朝後方看去,心中有些不解的想到;「怎麼平白無故的晴天忽然打雷了,難道要下雨了嗎?這可不是好事。」

    心中的擔心還沒有放下,冒頓卻忽然發現這雷聲竟然連綿不斷,一直響徹不停,中間竟無絲毫停頓,一股不祥的預感忽頓時湧上冒頓心頭。

    這時後方的匈奴士兵似乎也感覺到了異樣,紛紛的停下腳步回頭張望。漸漸的,雷聲越來越近,就連大地也微微有了一絲顫抖。匈奴人胯下的馬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都不安的踏著馬蹄不停嘶叫著。

    騎士們拚命安撫著胯下的坐騎,不斷撫摸著它們的鬃毛在耳邊低聲喃喃安慰,但戰馬卻仍然躁動不安。

    冒頓伸長了脖子,望向雷聲傳來的南方,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一種無言的壓抑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時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包茫茫的白光,正在帶著騰騰的霧氣向前推進著,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快,速度竟不屬於疾馳的戰馬。

    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匈奴軍中響起:「快跑呀,是洪水!」

    遠處正拖著疲憊的身子探頭眺望的趙無忌也發現了異變,不禁仰天狂笑數聲,猛然提聲厲聲喝道;「扔下所有東西,快跟我往山上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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