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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逐鹿中原 第189章 心懷鬼胎 文 / 牧江南

    第189章心懷鬼胎

    大雨仍淋淋直下,天地間彷彿都籠上了一層水霧。

    帳中依舊燈火通明,韓信皺著眉緊緊貼著牆上掛著的地圖上,凝神看了半宿。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韓信這才將目光移開了掛圖,舒展舒展了筋骨。

    已經到了夜半時分,軍營中也是一片安靜,只是偶爾有巡夜士卒的腳步伴著雨聲傳來。

    這處大營雖是露天所建,卻因為建在高地,四周所圍又都是防水極好的牛皮革料,所以雖在雨中,營中卻仍然保持著乾燥,並沒有像其他營帳一樣有一股霉潮味。

    義渠雖然不是什麼大城,可也是北地郡郡治所在,城中並不缺舒適的官衙府邸,甚至還有一座簡易的皇帝行宮。不過韓信並沒有將上將軍節帳設置在那裡,反而設在了城外簡陋的營地中。

    韓信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長駐軍中,一則能保持最快得到前線的軍情,另一方面則是牢牢的掌握住軍隊的控制權,防止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

    看著窗外連綿的細雨,順著遠處的火光望去,隱隱可以看見一個人影跪在雨中。韓信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喊道;「白喜。」

    帳簾翻動,一人匆匆閃了進來,正是韓信的親兵隊長白喜。因為大帳外仍有小賬相連,所以白喜並未淋雨濕身,利索的單膝跪下行禮道;「卑職在。」

    「現在什麼時辰了。」

    白喜站起身來回話道;「剛剛過的子時,現在約莫子時二刻吧,上將軍您可有什麼吩咐。」

    韓信沉聲道;「去把趙無忌帶過來吧。」

    白喜一愣,立刻反應了過來,作揖道;「諾。」旋即轉身離開。

    趙無忌已經跪了將近兩天兩夜,卻仍然強撐著跪姿不倒。白喜等人趕到時,他已經幾盡暈厥,全是憑著一口硬氣在那強撐著。

    白喜見趙無忌的身軀搖搖欲墜,急忙上前跪下扶住他,隨即招呼手下將趙無忌抬進了臨近一個帳篷。

    昏黃的燈光下,只見趙無忌閉目不語,臉色已經凍得青白,鐵塔般的身軀如同篩糠般顫抖不止。白喜忙從懷中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熱酒,為趙無忌強灌了幾口。趙無忌一陣嗆聲,總算緩過神來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白喜是軍中的老卒,自然知道受寒之人應該用熱酒按摩撫身最為有效,便招呼手下將趙無忌濕透的鎧甲卸去,卻被趙無忌慌忙制止了,不肯換裝。白喜人精於事,一想便知趙無忌這是在故作姿態,想要多得到些上將軍的可憐,便也笑了笑不再堅持。

    趙無忌接過酒袋,又飲了幾口,這才遞還了回去,低聲道;「扶我去見上將軍。」

    二人相伴攙扶著趙無忌走向韓信營中,在帳外趙無忌卻伸手推開二人,整了整額頭上的濕發,也不通傳,直接衝入韓信的營中,低頭長跪不起。

    韓信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起初還是帶著一些怒意,待看見他渾身濕透臉色青白的樣子,這才語氣微緩道;「起來吧。」

    「罪將不敢起身。」趙無忌牙關打鬥,顫抖的說道。

    韓信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還知道錯了,當初我是怎麼交代你的,讓你分兵駐守膚施協防長城。你倒好,不但長城丟了連撤回膚施都被人家斷了退路,你知道在秦國將領戰前失職導致大敗的話該當何罪?」

    趙無忌心中一陣哆嗦,卻硬著頭皮說道;「按律當斬。」

    韓信瞪著他,「你也知道自己該死了,枉你和田市跟隨我這麼多年,居然會如此大意犯這種錯誤,你讓我說你們什麼好呢。田市還算硬氣,至少是戰死沙場為主力的撤退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可你呢?就算我有心放過你,朝內的閒言碎語一樣可以輕易致你於死地。」

    「要知道國法不可廢,軍法不可廢!」

    趙無忌聽到韓信的一番訓斥之話,心中反倒是放心了不少,他知道自己這一條命暫時是保住了。於是上前痛哭流涕的磕頭道;「上將軍,老田的死確實是我的過錯。我不敢奢望您能饒過我,只求給我一匹戰馬和一把刀,我去找匈奴人拚命去,去為老田報仇。」

    韓信也知道他是被田市派人綁回義渠的,又看他一副悲傷欲絕的樣子。雖說有幾分是在裝可憐,但大部分卻是真情流露。要知道田市和他自從軍北軍就相交認識,之後關係一直親密融洽,田市的枉死趙無忌肯定是悲痛欲絕的,這感情是做不了偽的。

    韓信從趙無忌身上移開了目光,沉聲道;「來人。」

    王喜應聲推簾入內,行禮道;「卑職在。」

    「傳我將令,削去趙無忌一切軍職和爵位,留錄軍中待用,」

    「諾。」王喜應命退下。

    趙無忌雖然早已料到了此種結局,但事到臨頭仍然忍不住神色一黯,諾諾的伏在地上低頭不語。

    這一身的功名富貴全是他靠著多年來在戰場上捨命廝殺換來的,如今韓信一句輕飄飄的話便讓他一無所有,他心中怎麼能不心灰意冷。

    韓信緊緊的盯著他,道;「你心中可是對我怨恨?」

    趙無忌俯起身子,仍然低著頭,神色黯然的說道;「趙無忌不敢怨恨,我心中明白,削職奪爵已經是上將軍能為我爭取到最寬容的處理結果了,我不敢再生妄念讓上將軍你為難了。」

    韓信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你若心中不甘心,我便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只是此事卻是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會身死軍滅,不知道你有沒有膽子去做。」

    趙無忌聽聞頓時看到了希望,霍得站起了身子道;「上將軍,我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勞什子凶險萬分,只要你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就算我死一百次我也願意。」

    韓信點了點頭,「好,這才不愧是我韓信的手下。我給你一天的休息機會,一天後,你立刻給我滾回軍中聽候調令。」

    趙無忌跪下,大聲吼道;「諾。」

    一片原野上,大批牛羊奔走帶起的黃土灰塵鋪天蓋地,驅趕著牛羊的牧人一個個都灰頭土臉,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前線大勝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草原,留守草原的老弱婦孺紛紛狂歡慶祝。隨著冒頓的軍令下達,一個個部落驅趕著羊群也隨之進入了長城內。

    匈奴人是靠擄掠補給的民族,可是秦人的謹慎並未給他們留下太多的餘糧,迫不得已冒頓才下令將幾十個匈奴部落調入上郡,靠著一邊放牧一邊提供著大軍的補給。

    這個部落就是屬於渾邪王的阿林部,卻並非真正的匈奴人,而是東胡被滅後被匈奴吞併的東胡部落。不過草原上向來是以實力為尊,國與國的興衰罔替太為正常了,所以阿林部對融入匈奴到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排斥。當匈奴大軍在秦地大獲全勝的時候,當隨軍出征的男人帶回的戰利品送回部落時,整個部落也隨之歡呼雀躍,立即響應了冒頓的命令,帶頭遷入了長城南麓。

    要知道隴北雖然相對於關中是貧苦之地,可比較與貧瘠的草原來說,卻是難得的肥美草原地。為此阿林部如何能不興奮萬分,不但不埋怨冒頓讓他們背井離鄉,反而暗中感激他對部落的照顧。

    年老的族長阿莫屠林在馬上揮舞著馬鞭,大聲的吆喝催促著族人加快進程。

    一個獨臂的大漢擦了擦額頭的大汗,對著阿莫屠林大聲抱怨道;「族長,部落中的精壯男子都去打仗了,留下的都是老弱,你讓我們如何能加快呀,再快恐怕就累死大家了,」

    阿莫屠林狠狠的瞪了獨臂大漢一眼,心中卻也知道這是事實,只好恨恨的說道;「我有什麼辦法,護送的葛休將軍說要在天黑前趕到營地,若是趕不到就要將我們軍法處置。要知道那些零丁蠻子對我們東胡可從來沒有什麼好感。」

    獨臂大漢張了張嘴,看了眼游離在部族之外的數千名騎兵,卻也不知道說什麼。

    單于派來護送他們部落的五千騎兵正是出自歸順匈奴的丁零部落,當年丁零和東胡是草原上的死敵,所以那個葛休將軍絕對不介意給自己部落穿次小鞋。無奈之下只好掉轉馬頭,重新回到隊伍中吆喝著部眾加快手腳。

    這時隊伍最前列一名眼尖的少年忽然在馬上大喊道;「快看,快看那邊。」

    眾人隨著少年所指望著遠處,只見天邊盡頭隱隱出現一道黑線,稍刻後便湧出了大股的騎兵。

    「敵襲!」

    撕聲的呼喊響起,喊聲中充滿了恐懼,整個部落頓時亂成了一團,牧民和牲畜皆如無頭蒼蠅般亂跑。

    老族長阿莫屠林頓時慌了神,要知道部落中的青壯已經跟隨單于去前線打仗了,部落中雖然仍有二萬多人,可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如何能一戰。

    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丁零人那五千騎兵。

    這是丁零人的頭領葛休已經帶著大隊騎兵趕來,迎頭一陣馬鞭抽來,將正在抱頭逃竄的阿林族人抽的哇哇直叫。

    葛休在馬上大聲喊著,「慌什麼,你們這些沒長眼的賤民,那是我們匈奴人自己的部隊,都給我回去,要是每跑丟了一隻羊我就殺你們一個人交差。」

    葛休的恐嚇果然十分見效,阿林人一聽是自己人,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待那支大軍走近,卻從奔跑換成了緩緩踱步,如此看來果然沒有敵意。看這支大軍的旗號並不像匈奴人,但明顯是草原上的部落,有些打過許多仗的老兵已經認出了他們的旗幟和服飾是匈奴的附屬部落——樓煩部。

    不少人已經大聲喊了起來,「是樓煩人,樓煩人。」

    不少牧民聽到了這個喊聲紛紛鬆了一口氣,樓煩部一直對匈奴恭敬有加,從未有過叛離之舉,如此說來就是自己人了,自然不用擔心什麼。想來可能是單于放心不下自己的部落,便又派了一隊人馬過來迎接。

    隨著樓煩部的騎兵愈靠愈近,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對勁。樓煩部落後續騎兵的速度反而漸漸加快速度,彷彿是在起致命地衝鋒一般而其中,不少的騎兵也已經緊緊握住了兵器,猙獰地面容讓人察覺到了一絲不安與惶恐。

    無數地黑點突然從那些正在向前衝鋒地樓煩騎軍陣中飛出。人驚恐地現。那些黑點是一個個地利箭。而這些利箭地目標,正是阿林族的所在。隨後大批騎兵忽然從前方緩行的騎兵中脫隊而出,轉而揮舞著刀劍大聲嘶吼著撲向匈奴人。

    還沒回過神的葛休頓時如同雷擊,直到身邊的老族長阿莫屠林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響起,這才反應了過來,慌忙喊道;「列隊,還擊。」

    倉促反擊的五千匈奴騎兵一個回合後便被萬餘精銳的樓煩騎軍沖的七零八落,樓煩騎軍毫不費力的藉著馬勢***了阿林部中,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整個部落攔腰截斷,許多倉促上馬想要抵抗的老弱還沒來得及躲閃就死在了樓煩騎兵的刀下。

    待樓煩騎兵成功的完成了一次穿刺後,調轉馬頭後再次殺回,整個匈奴人在敵人狂烈的攻勢前頓時崩潰了。慌亂的牧民四處逃散,卻被追上來的騎兵輕易的揮刀殺死。葛休見已經不低,竟然調轉馬頭帶著殘部落荒而逃,完全不顧阿林部的死活。

    「膽小鬼。」阿莫屠林重重的朝著葛休吐了口唾沫,抬頭見自己的族人紛紛死在這忽如其來的騎兵刀下,心頭頓時滴血。急忙在馬上揮舞著雙手大喊道:「別打了,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草原上的規矩是敗者投降勝者,如果沒有深仇大恨,很少會有人做出殺戮敵對部落的做法,因為草原上人口是最為寶貴的財產。所以阿莫屠林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些樓煩人會接受自己的投降,雖然他混亂的腦子中並沒用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樓煩人要殺戮同為匈奴的阿林部。

    可很快阿莫屠林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這些樓煩騎兵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呼喊聲停下殺戮,反而被自己的喊聲吸引了過來。

    阿莫屠林睜大著眼睛,驚恐的看著一個年輕的青年騎士快若閃電的朝著自己衝來。拔刀、橫劈、回鞘,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明顯是標準的馬上砍殺動作,與青年臉上笑容相對的卻是阿莫屠林身子橫腰斷成兩截,哼都沒哼一聲便死透了。

    蒙石收刀回鞘,嘟嚷了一句;「真沒勁」。隨即提高聲音厲聲道;「都給我殺了,不留任何活口」

    隨著蒙石令下,秦兵更加瘋狂的屠殺起了幾乎毫無抵抗的阿林部民,不到片刻的時間,二萬多具屍體就已經橫屍荒野,唯有少數機靈的人趁亂跑了出去。

    這時蒙石身後忽然一陣掌聲響起,一名匈奴少年男子拍著掌走了出來。這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面色白皙無比,鼻樑直挺,雖然英俊異常可看相貌就知道不是秦人。

    那少年走到蒙石身前,微微一躬身,臉色帶著討好的笑容諂媚道;「這位秦國將軍果然英勇非凡,您的部下一個個更是驍勇善戰,不愧是強大秦國的虎狼之師,在下佩服佩服。」

    蒙石笑瞇瞇的看著那少年走來,卻忽然拔刀猛劈向他,刀鋒在少年頭前僅一寸出彩險險停了下來,怒目厲聲道;「說,你帶我們來究竟有何目的。小爺一向不喜歡聽謊話,若是讓我發現你騙了我,我的刀馬上劈下,絕無虛言。」

    那少年瞪大眼睛。直視定在鼻前的刀鋒,面色卻絲毫不變,反而笑道;「這位秦國將軍,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我是樓煩的太子,未來的樓煩王昆莫,難道你沒有興趣聽聽我的話嗎?」

    「樓煩太子!」蒙石一愣,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想道這可是條大魚。

    當初他奉韓信的命令襲擾隴北的匈奴後方,卻因為匈奴勢大,收效甚微。後來碰到一個樓煩的部落,打了一場混戰後各有死傷,蒙石見奈何不了對方便果斷的撤兵。卻不料樓煩部落中反而隻身跑出了一個少年,口口聲聲說要和秦國合作,並且將阿林部入關的消息告訴他們。

    蒙石對此將信將疑,又不遠錯過這難得的機會,便將那少年擄來作為人質,同時靠著這個少年弄到了不少樓煩人旗幟和服飾。蒙石留了個心眼,只率一半的人來襲擊,另一半在遠處待命,萬一不對則隨時支援。

    這場意外的大捷頓時讓蒙石揚眉吐氣,回去給韓信交差的底氣也足了許多,可心中對少年的疑慮心也更強烈了。

    蒙石眼中閃爍不定,咧嘴笑道;「說吧,尊貴的樓煩太子,你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

    昆莫鄒了鄒眉,看著鼻前的刀鋒道;「將軍,這就是你對待盟友的態度嗎?」

    蒙石啞然失笑,便收回了刀說道;「我為什麼相信你?」

    昆莫揚了揚眉,「就憑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匈奴人。」

    蒙石瞇起了眼。「哦?」

    昆莫眼中精光一閃,面上卻露出了與他略顯稚嫩的臉不相符的陰毒笑容,繼續說道;「你們秦人想消滅匈奴這個心腹大患,而我們樓煩數代被匈奴人奴役,我們對他們的仇恨遠勝於你們。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我這麼做無非就是表達我的誠意,現在該輪到你們秦國表現出合作的誠意了,你回去後可以告訴你們的上將軍韓信,問他可否還記得當年漠北那個樓煩少年、如果他有意合作,請派人來我的營地,我知道他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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