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一觸即發
天氣漸暖,冰雪逐漸消融,從雪山上奔流而下的溪水匯聚融入河流,沿著乾涸的河道向前蔓延滋潤了草原大地。嫩青色的青草鋪滿了大地,牧民們也從待了一整個冬天的帳篷中鑽了出來,驅趕著羊群和馬隊在草原上四處覓食。沒有熬過漫長冬天老人僵硬的身體則被抬了出來,隨便挖了一個坑就草草埋葬了,而他的子女親人臉色上卻沒有多少的留戀和傷心。
優勝劣汰,這是草原上的法則,崇尚狼群的匈奴人更加堅信這一點。老去的老人們不過是整個部落的累贅和拖累,他們不會去生產和搶奪,卻只會消耗糧食。嚴冬的到來正是幫助草原人篩選精壯,老弱病殘只能獲得很少的一部分糧食,大多都挺不過寒冬而被無情的奪去了生命。
誰也會不去抱怨,因為這就是草原上生存法則。若想生存下去,只能努力的強大、強大、再強大!沒有人會去憐憫弱者的,尊敬只屬於強者。
按照草原上的慣例,春天是放牧的季節,並不適合作戰。因為經歷了一整個冬天的蟄伏,馬匹都掉膘不少,而馬匹就是草原戰士的靈魂。所以以往草原上各族的交戰,大多都選擇秋天的季節。正所謂秋高馬肥,馬在秋天是最為膘壯之時,這樣才能體現出一個草原勇士最以為傲的騎術。
但今年卻不同往日,僅僅休養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來自龍城的使者們就火速的將單于的指令傳到了草原上每一處角落,每一個被匈奴人征服的部落。
草原上新的霸主,前所未有強大的冒頓單于將他的命令傳達給了他所有的臣民。
在騰格河漫過沿岸之前,草原上所有高過圓杖的男子都要自備馬匹和弓箭,前來龍城聖地集結。他們的王,他們偉大的王——撐犁孤塗單于攣鞮冒頓將帶領他們越過湖泊和河流,卻那肥的流油的的關中圍獵。
沒有人膽敢違抗冒頓的命令,也沒有一個部落的頭人敢陽奉陰違。
在過去的一年中,冒頓已經用他的鐵血和無情,讓草原上的部落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先是強大的東胡,隨即是西邊的霸主月氏,再然後是北方戈壁的主人渾庾、屈射,無一例外的都在冒頓的馬鞭下被驅逐被征服被消滅。而最先順從他的白羊部落則得到了豐厚的獎賞,在大雪中享受了和匈奴本部一樣的優厚待遇,一整個冬天基本上沒有一個人餓死。
冒頓東吞東胡,西驅月氏,南面又攻陷了大片秦國的國土,擄掠了大批的糧食和秦人奴隸。靠著這些戰利品,原本十分難熬的寒冬也變得不再那麼可怕了,與之相對的則是被匈奴擊敗的敵人們飢寒交迫,紛紛凍死在草原上。
接到冒頓的命令,各個部落的頭人紛紛集結起部中符合條件的男子,惶恐不安的率隊朝著龍城奔去。而與頭人們恐懼的心情並不相同,普通匈奴士兵的心情則是激情澎湃。他們渴望著戰爭,渴望著殺戮,在去年的數次征戰中,他們親眼看見自己部族中的勇士得意洋洋的滿載而歸,為此早已經羨慕不已。
而這次冒頓告訴他們將去的地方是關中,那裡傳說是金銀滿地,肥羊遍地都是,更誘人的是還有數不盡的中原女子。
草原上的女***多都是粗野如同男人一般,她們如同男子一般大口的喝酒,大快的吃肉,身材滾圓渾身一股羊膻味,有需要的時候甚至提刀上馬。她們大多是作為男人的替補,能生育是她們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
而柔弱的中原女子則是所有匈奴男人夢寐已求的奴隸,中原女子嬌小的身材能極大的滿足草原男人的狂躁和野性。所以一聽到他們的單于將帶著他們去攻打中原,幾乎所有的男人都興奮的嗷嗷直叫。之前草原戰爭中的勝利者們想要掠奪更多的財富和女人,而戰敗淪為奴隸的部族們則渴望著在中原通過戰功取回自己的尊嚴和自由。
為了這次大戰冒頓準備了很久,他至今不能忘記韓信曾經三番兩次給他帶來的恥辱,這是作為一名草原上王者所不用能容許的恥辱!必須要用鮮血來洗刷的恥辱!
他等待這個時候已經等待了很久,早已經按耐不住了。
他將匈奴的本部可用之兵徵調一空,同時下令歸順的白羊、樓煩、鬲昆、薪犁四部將可用之兵悉數帶來。共集結了四十六萬鐵騎,再加上南邊歸順的司馬欣和董翳二部,他手中能用的大軍已經超過了五十萬。
這五十萬鐵騎是草原上沉澱了數百年的所有底蘊,而現在,他冒頓單于就將帶著他們去征服中原,而不再是僅僅滿足於掠奪和燒殺。
就在草原上蓄勢待發之時,秦國上下進入了緊鑼密鼓的備戰時期。派往草原上的探子早已經將匈奴動員的消息傳回了關中,所有秦人都明白了他們將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侵略,
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來自草原的入侵,這次匈奴單于帶來的是草原上幾乎所有的力量,顯然是下定決心一舉摧毀秦國,佔領它的領土,搶掠它的子民。
經過大半年的修養生息,秦國已經漸漸恢復了統一戰爭前的國力。上郡和漢中郡的收復讓秦國國力倍增,實力和戰略空間也大為增加。韓信手中的可用之兵也不再捉襟見肘了,反而顯得頗為有餘。
考慮到這是春耕時期,動員太多的男壯恐怕會傷到秦國的元氣,所以韓信這次只是進行了有限的動員。將秦軍由平時的十八萬編製擴充到了三十二萬,同時將駐紮在漢中和武關的大軍調回,轉駐上郡。
既然是想保住秦國的元氣,那就只能將戰場設在關中之外,這才能不將戰火延伸到秦國的精華所在關中之地。否則即使獲勝秦國也等於輸了一半,相應的這就對上郡和北地郡的防守要求更高了。
幸好這半年來北部的長城已經陸陸續續的完成了修繕,秦國在對抗匈奴大軍的時候也多了一道依仗。
韓信便拜田市為帥,趙無忌為副帥,入駐西段秦長城的第一要塞蕭關,節制北地、上郡的十三萬大軍,依托長城對匈奴進行第一線的預警和防禦。王歧率六萬大軍為二線部隊散駐在長城內的各個城池郡縣,防止匈奴突入襲擾後方,同時也配合前線大軍的後勤。韓信則親領以騎兵為主的主力大軍,作為機動力量散佈在咸陽四周,一旦有變則能通過秦直道迅速的趕赴北部邊境。
這時秦國內部發達的馳道建設就愈發凸顯出重要性了,沿著秦直道,援軍從咸陽快馬出發三日便可以到達膚施城,這就方便了韓信將主力部隊集結以來作為機動預備隊使用,而不是分散兵力處處嚴防死守。
匈奴的優勢就在於騎兵,來如閃電去如風雷的襲擾戰術是草原最引為傲的戰術。騎兵可以輕易的利用高速機動性在對抗步兵時形成局部優勢,在對方援軍未趕來前迅速的將一部步兵吃掉。
當然,騎兵的劣勢也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不善於攻城。一旦守軍準備充沛,數千人的守軍可以輕易的讓十幾萬毫無準備的騎兵在城牆下束手無策。
韓信本身就是一個運用騎兵戰的高手,他的數次大勝都是靠著靈活運用騎兵的機動性和衝擊力取得的。放眼整個天下,唯一能在運用騎兵上和他平分秋色的也唯有項羽一人而已。
騎兵在戰國時期尚屬於輔助兵種,在諸侯數次大戰中作為中堅主力的無一例外的步兵軍團,騎兵更多的是擔任襲擾和偵查的任務,遠不夠資格作為獨立一軍。就算是昔日以騎射威震天下的趙武靈王,騎兵也不過是作為掩護中軍的側翼使用,用來分割包抄,驅趕敵人。
秦國當初賴以橫掃六國的是他的弩兵和輕步兵,相比較而言騎兵的地位就低下了許多。直到統一後與北邊匈奴東胡數次激烈的交戰,始皇帝這才意識到騎兵在平原上作戰的重要性,於是大肆擴張騎兵軍團,又先後奪取了河套等數個養馬之地,這才構成了北軍傾重騎兵的格局。
但相對而言,在中原腹地騎兵的設置就少之又少,韓信籌備與匈奴大戰時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下令從各地廣為購置戰馬,大肆擴張騎兵軍團,以便日後在野戰中能與匈奴人平分秋色,蒙石便是在這時奉命操練新兵的。
所幸秦國雖已勢力大消,可始皇帝當年留下的老底子仍然大部完好,戰馬的供給一時倒也不缺,韓信輕鬆的便將所部三萬輕騎擴充到了八萬。
可問題也隨之而來,關中的秦人不像北地之民那麼習慣了放牧。他們大多都不善騎射,騎兵倒是極容易建成,可騎射的功夫可不是一日兩日就可以成就的。
咸陽城外的北大營,韓信正鄒著眉看著遠處奔馳而過的一隊隊騎兵,在高速奔馳中大多數人都是東倒西歪,雖然仍能強撐著不至於落下馬去,可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
韓信的臉色愈發難看,依照這種水平,別說和匈奴人在馬上廝殺格鬥了,恐怕一場長途奔襲下來隊伍就稀里嘩啦了。
遠處迎面趕來的蒙石一頭的灰頭土臉,原本一副氣沖沖的樣子,可一見韓信鐵青的臉色又怒氣全消,轉而變得有些畏畏縮縮了,支支吾吾的解釋道;「上將軍,你可不能怪我,這些傢伙原來都是田地裡耕地的好把手,你若比種田,我敢保證沒人能比他們更擅長了。可論起騎馬打仗,那可就真難為死我了,這難度不亞於教會母豬們上樹。」
見蒙石面色畏懼,一旁的李左車也輕鬆咳嗽一聲,幫襯著說道;「其實蒙將軍也算不錯的了,短短二十日的時間就能讓這些沒什麼經驗的士卒變得有模有樣,雖然還是稍微少些火候,可假以時日操練想必又是一支精銳之師。」
韓信苦笑著搖了搖頭,「假以時日?我恐怕匈奴人不會給我們這麼多時間了。我得到了確切消息,最多十天匈奴的先鋒就會出現在長城下。」
頓了頓又斜眼看了眼蒙石,蒙石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當初是他主動請纓要來訓練這些新兵的,可如今卻只能做到差強人意,他驕傲的自尊心如何受得了。
想到這裡蒙石翻身下馬,長跪道;「是末將無能,請上將軍你責罰,我絕無怨言。」
韓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我沒怪罪你的意思。短短是二十天能訓練成這樣,你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我自問都絕難做到。」
「我歎氣的是自己太過於樂觀了,居然沒有考慮到這些細節,所以暗自悔恨。」
說道這裡韓信忍不住長吁一口氣,「一支真正的騎兵是在戰火中磨練出來的,哪裡是靠倉促訓練培養出來的,可惜我們手頭算得上精銳的騎兵也不過三四萬人,還是太少了,不過這些新兵作為馬上步兵倒也不錯。」
當年三十萬北軍精銳中就有大量類似馬上步兵的軍隊,這些步兵雖然有騎兵的機動,卻在作戰時下馬結陣,靠著槍盾陣禦敵,到也是一股強大的兵種,只是原本中意騎兵的韓信多少還是有些失望。
李左車在馬背上沉吟道;「那能不能通過裝備上的優勢彌補我們騎兵在馬術上的劣勢。」
蒙石想了想,緩緩搖頭道;「難,若是增加鎧甲,那馬匹的負重顯然就要增加,機動性和持久性就要降低了,而且也不利於騎士靈活的肉搏。」
李左車頓時無語,掃了眼韓信,卻已經看出了他眼中的失望。
韓信沉默了許久,只是盯著遠處奔馳拉練的騎兵,忽然開口道;「現在他們最難的事情是不是在馬背上保持平衡?」
蒙石點了點頭,應道;「確實是,若只是策馬奔馳還好些,可要是張弓拉箭就真為難他們了,一個個都射的七零八落的。」
韓信便不再說話,只是專心的看著遠處的騎士。
那些騎士大多都是步卒出身,騎馬的機會並不是太多。其實韓信實現已經想到了這些,所以組成的騎兵中大多都是有些騎馬經驗的,但也僅僅只是騎過馬會騎馬而已,遠遠不及匈奴人那種整日在馬背上為生所練成的精湛馬術。
他看著一個年輕的騎士正滿頭大汗的練習著跨越障礙,雙腿卻沒有緊緊的夾著馬腹,而是微微張開。韓信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來是騎不慣馬終日雙腿摩擦,恐怕大腿內側早已經磨出血泡了。
不知道為什麼,韓信總覺得看著那個騎兵騎馬的姿勢覺得十分怪異。以前倒是沒怎麼注意,現在有閒心細細觀看便愈發覺得看不順眼,感覺就是少了什麼東西。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韓信這才想起後世看電視上的騎馬,都是很自然的姿勢,似乎沒見過誰是張開!雙腿的,這樣看上去不但怪異,而且身體平衡也不好掌控。
之前韓信倒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方面他武藝高強,對身體的平衡早已經如火純青,又如何能感受到這種不自在。再者他從軍以來所率的騎兵都是北軍精銳,一個個騎術精湛,自然顯不出笨拙來。
韓信腦中的模糊的念頭卻越來越清晰了,臉色看上去有些怪異,忽然張嘴喊道;「快去傳軍中的馬匠來。」
蒙石雖然被他整的有些摸不著頭腦,可還是不敢違背他的命令,急忙派人傳來了軍中馬匠。
那馬匠是個老秦人出身,已經鬚髮盡白,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他看見韓信等人高高在馬上,雖然不認得這三個人的身份,可還是跑前一步老老實實的跪下來磕了幾個頭。
韓信伸手的示意他站起來,微笑的說道;「老人家你今年多少歲了,在軍中已經多少年了?」
那老馬匠剛剛才從地上爬起來,聽見韓信問他又急忙跪了下去回道;「回大人的話,小民今年五十有八,從莊襄王陛下時期就在軍中從匠了,算起來有四十三年了
韓信點了點頭,四十三年,想必經驗極為豐富了,看來是找對人了。
又說道;「老人家你看看這樣可不可行。」說完下馬拍著馬鞍在上面比劃了半天。
那馬匠眼神有些不解的說道;「好好的馬鞍,大人你為何要在下面加兩個不倫不類的吊扣。」
韓信指了指馬腹位子,「你想想,如果有兩個吊環,是不是可以在騎馬的時候將腳板放去其中,這樣一來可以極大的增加騎士的穩定性,而來可以防止格鬥時落下戰馬。」
那馬匠原本神色還是不以為然,聽到韓信這番話後忽然渾身一震,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目光,沉吟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大人你真是天資過人,怎麼想得出這種匪夷所思之時,老漢我一生浸『淫』馬鞍,可卻從未想過在上面加這種東西。不要說我,我認識的人中也從未給有人有過這種想法。」
韓信見老馬匠語帶肯定,便隱隱興奮的說道:「那你說這想法可行嗎?」
那老馬匠肯定的點了點頭,「應該沒問題,不過大人你說的全銅製造似乎不妥,不但過重而且造價太高,我看不如改為木芯包銅如何?」
韓信一拍手,哈哈大笑道;「您老看著合適就可以,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求你盡可能的快,盡可能的多的造出這物事,你需要什麼儘管去問蒙石要。全秦國的鐵匠現在都歸你支配了,材料,造價,都不是問題。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一個月內,我需要十萬副供我的軍隊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