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暗流湧動
「哦?」韓信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什麼是我無法拒絕的條件?」
呂雉輕輕一笑,目光中露出些許深意,「譬如……」
「譬如我們共同的敵人——項羽!」
韓信似笑非笑的看著呂雉,說道;「是嗎?可是據我所知劉邦正是項羽麾下反秦諸侯軍中勢力最大的一股之一,這幾月的攻城中,劉邦可是沒有少出過力。」
呂雉卻已正色道:「韓兄弟,我們都是聰明人,說話也就不用繞彎子了。不錯,我夫君正是圍攻咸陽的諸侯之一,但只是被項羽強大的實力所迫而已。不止是他,包括其他諸侯,恐怕除了項羽本人外沒有人對咸陽這塊硬骨頭感興趣。他們感興趣的是裂土封疆、稱王稱霸,換句話說他們並非不可以接受一個削弱到再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的秦國,」
「攻下咸陽對他們會有什麼好處?他們的根基在關東的家鄉,他們一個個都是鼠目寸光之輩,對稱王關中沒有任何興趣,只想在攻下咸陽後回到各自的家中稱王。征戰多年,他們的士卒早已經疲倦了,現在又攻城不利更是讓他們萌生了退意,只是懼怕項羽才沒有人敢先退伙罷了。」
韓信沉吟了許久,呂雉當然不會這麼好心的為秦國著想,她話中的意思是想轉達給韓信一個並不算秘密的秘密。那就是反秦聯軍內部並不是一塊鐵板,每個諸侯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劉邦當然也不會是個例外,而且他還是其中最刺頭的一個,別的諸侯或許會懼怕項羽,只想裂土封王偏安一方,可劉邦不是,他雄心勃勃而且並不缺乏手段,他缺的只是一個機遇而已。
劉邦和項羽並不合拍,項羽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劉邦,同樣劉邦也看不慣項羽的目中無人。若是咸陽被攻下了那秦國也就等同於滅亡了,那所謂的反秦聯軍下一步肯定就是討論如何分配各自的利益了,至於這個過程自然是由實力最為雄厚的項羽來主導。那時候劉邦的處境肯定非常不妙,就算項羽礙於道義不會對他下手,也會找個偏遠的封地將他打發了。
這就是韓信和劉邦可能合作的根本所在,劉邦從來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過去不是現在也不會是。所以韓信並沒有拒絕呂雉的提議,而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個女人如此見地對劉邦來說到是一大助力。
看著呂雉微微一笑,道:「只是劉夫人,這番話你怎麼今天才想起來和我說呢?要知道你在咸陽做客已經快三個月了。」
呂雉輕挽髮髻,面容從容的說道:「很簡單,因為我也在觀察你,看你有沒有資格和我們合作。如果你都守不住咸陽,那我又何必來浪費口舌呢。」
韓信哈哈一笑,到覺得呂雉的話中頗為誠意。這也是呂雉的高明之處,和聰明人說話,最好還是以誠相待效果更好。
「那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放你出咸陽,還有我想問你是否能代表劉邦的意思,畢竟你和他分離已經三個月了,你焉知他此時此刻的想法?」
呂雉點了點頭,說道;「不是放我,是放我和盈兒,雖然我知道咸陽被圍,但水道仍然在你們的掌握之中,想必你一定有辦法將我們平安送到對岸的。至於後者你更加不用擔心,劉邦是我的丈夫,他最想要什麼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韓信看著呂雉緩緩說道;「你猜的不錯,我確實有辦法把你送到對岸,可是對岸有聯軍士卒防守,我並不能保證你們母子的安全。」頓了頓又說道;「如果你費這麼多口舌只是想讓我放你們母子走的話,那我勸你最好還是待在咸陽城內,我韓信雖然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但也不會淪落到用婦孺來要挾對手,你們在咸陽還是安全的。」
「安全?」呂雉輕輕一笑,面色有些不以為然。「韓兄弟,你想的太過簡單了。如果你們秦人敗了,我想城破的時候看守的秦兵肯定會想殺我們母子洩憤的;你們勝了到還好些,不過那時候想必劉邦他也好死不活了,那我還有什麼可以依仗立身的呢?」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呂雉說道此處時微微抬起額頭,「我呂雉從來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在別人手中的。」
韓信面色微動,心想這個呂雉到是個奇女子,要知道在先秦時期女子的地位仍然十分低下,即使是正妻也仍然是男人的附庸品。能有如此想法,不得不說這個呂雉不是一般的女人,而且很不一般。
韓信沉吟了會道;「好吧,今晚我就安排船隻送你們到西岸,我會加派人手將你們平安送到沛公大營的,只是不知沛公打算如何和我合作?」
呂雉面色的歡喜一色一閃而過,旋即又道;「韓兄弟,我不想欺瞞於你。項羽現在勢大,我家相公若是公然跳出來和他作對那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回去後只能規勸他多與其他諸侯通氣,共同進退以抵制項羽的獨斷。那些諸侯一個個對項羽畏之如虎,若想要那些軟骨頭站出來反對項羽,那只有你們秦人在戰場上打痛了項羽,就算不能全勝也要打的他傷筋動骨威望大跌,這樣我們才能有所行動。」
韓信見呂雉這麼說,心中倒是對她信上了八分。如果呂雉滿口應承下來,那韓信肯定不會相信她所說的,倒是這麼說才顯得合情合理,便點頭答應道:「這個我自然知道,既然雙方要合作,那我自然會拿出我的誠意來的。」
這回到輪到呂雉一愣,有些吃驚的說道;「難道你已經有了破敵的辦法?」
韓信被她這麼一問不由愕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呂雉見韓信面露不善,到也不慌,反而微笑鎮定的說道;「我只不過是猜測而已,見你答應的時候面上毫無為難之色,到像心中早已有了注意。韓兄弟你大可放心,先不說我們現在是友非敵,而且就算我去告訴項羽,你覺得依照他狂妄自大的性格會相信我這個小女子無憑無據的妄自揣測嗎?」
韓信這才面色稍緩,看著一臉從容的呂雉不由有些頭皮發麻,心想這個女人心思如此慎密,僅僅是從自己面上無意流露出的表情就能猜出這麼多,到是不可小覷。就是不知道有她相助劉邦對自己是福還是禍,不過暫時看來還是對自己有益無害。
不管劉邦肯不肯履行承諾,只要反秦聯軍中有了對項羽心懷異心之人,那對秦國就是大大的有利。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既然已經拿定了注意,韓信便看著呂雉笑著說道:「既然你我已成盟友,那我也就不隱瞞了。我確實已經有了對策,不過原本只有五成的把握,現在有你們相助那又多上了一兩分,具體的細節我就不方便透露了,只是希望你轉告沛公當斷則斷,不要坐失良機。」
呂雉目光流轉,和韓信相視一笑,面色微微有些得色。
「劉夫人先回去和令公子休息一下,到了午夜我會派人去送你們出城的。」
事實上呂雉猜的確實不錯,韓信確實有了後招,不過他卻絲毫沒有把握。
三日前冒死從渭河游過的斥候傳來了讓韓信盼望已久的消息,李信已經成功的收服了隴西三郡,聚兵十萬正秘密的趕赴咸陽以西。這對苦守中的咸陽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韓信一邊派使前去告知讓李信不要過於靠近咸陽已經被聯軍發現,而是原地駐守隱藏蹤跡等待咸陽的指示。
此時咸陽城內兵不過十萬,且不少帶傷在身,就算李信的大軍悉數殺入咸陽,也不過只能撐著個不勝不敗的局面。至於讓李信直接衝擊項羽的大營,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要知道聯軍尚有四十多萬眾,項羽的本部人馬折損不多,精銳更是戰力猶存。就算李信能打項羽個措手不及,反應過來後的項羽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將這部秦軍碾碎。
所以韓信在耐心的等待時機,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城外的聯軍營中,劉邦開心的將呂雉緊緊抱住,眼中隱隱閃著淚光。若說他對這個髮妻沒有感情,那是絕無可能的,只是和江山比起來的,呂雉自然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呂雉見劉邦如此思念自己,臉上真情流露不像作偽,這才微微放下心來,歡喜的將躲在身後的劉盈拉了出來道;「盈兒,你不是說很想父親的嘛,怎麼見了面反而害羞了起來,來,快喊父親呀。」
劉盈已經有七歲了,可身板看上去仍然如同四五歲的孩童,他有些畏畏縮縮的看著劉邦,輕輕的喊了句;「父親。」
劉邦歡喜的抱起了他,猛的親了一口,哈哈笑道;「乖,我的好兒子,父親總算見到你和你母親了。」
呂雉微微一笑,又揮手召來身旁的親兵,讓他們帶劉盈下去沐浴休息。劉邦見她支開了身邊之人,便知道她肯定有話要說,便也不加阻攔。
呂雉待身邊人走後便將她和韓信達成的合作條件細細的和劉邦說了出來,劉邦聽完後面露沉思,思慮了許久才說道;「娘子,你覺得這個韓信為人如何?他說的能取勝是虛張聲勢呢還是真的有把握?」
呂雉低頭想了想說道;「我和他接觸並不是太多,不過從看守我的守衛口裡倒是聽說了他不少事跡,和他一番交談也覺得此人深不可測,他說的話我到有幾分相信。」
劉邦點了點頭,面色有些惋惜的說道;「當初我在沛縣曾經和他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就覺得他是個人才,可惜當時到也沒多加留意,現在想起來後悔莫及呀。要是早知道咸陽主事的是他而不是子嬰那個不知死活的小鬼,我當初在灞上也就不會如此大意了,唉,不但損兵折將還累得娘子受苦。」
呂雉寬慰道;「現在看來他強大些倒也不是壞事,至少項羽在咸陽城下碰壁,這樣才沒有功夫來收拾我們。否則依他的實力,你不要說稱王關中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問題。」
劉邦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便又道;「那我們真的要幫秦人對付項羽?要知道我們可是楚人,若是幫著秦人對付自家兄弟,那手下的人誰還會願意跟我。」
呂雉緩緩搖頭道;「我們誰都不幫,我們只幫自己,不管項羽勝還是秦國勝想必都會元氣大傷,我們只要保住元氣就能在日後的群雄割據中分一杯羹了。」
劉邦面露難色的說道;「只是我們怎麼才能自保呢,項羽若是命我前去攻城,我如何敢不相從。」
呂雉畢竟只是一婦人,對行軍定策哪裡會有什麼高明主意,夫妻兩思來慮去,仍然拿不出一個辦法來。劉邦不由歎了口氣,懷念起張良在身邊的日子了,只可惜這個傢伙在那晚亂軍中失去了蹤跡,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倒是枉費了自己苦心對他的結交。
既然拿不出主意,劉邦就將手下的心腹悉數召來商議。他手下此時到也還是人才濟濟,文有蕭何、曹參,武有彭越、樊噲、周勃、夏侯嬰等死忠,只是這些人不是善於文治後勤,就是擅長衝鋒陷陣,要他們拿出決勝於千里之外的計策,倒是有些為難他們了。
蕭何老成持重,又為秦吏多年,眼光自然不是彭越他們能相比的,他見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他,便對劉邦開口道;「沛公,我覺得我們自起兵以來一直存在個致命的弱點。」
「哦?」劉邦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急忙問道;「老蕭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
蕭何捋了捋下須,緩緩說道;「我們自沛縣起事以來,一直都是四處流竄如同流寇一般,沒有一個自己可以依仗的根據地。雖說我們曾攻下了大半個中原,卻馬上就整軍而走交給了楚王派來的官吏接掌,到現在我們征戰數年,卻仍然沒有一塊可以立腳的地方。你想想其他諸侯,哪個不是有兵有地盤的,他們打勝了或者打敗了都能回到各自的地盤,只有我們不論是留在關中還是撤回楚地,都必須要仰仗項羽的鼻息,這就是我們最大的軟肋。」
「那老蕭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搶哪塊地盤?」劉邦急不可待的問道。
「我已經想過很久了,現在天下分崩離析,關東早已經群雄並起,差不多能佔的地盤都被人一搶而空了。唯有關西尚有兩塊空地無主,一塊是秦國的北地、上郡,這裡離關中太過靠近,秦國現在實力猶存,我們還是不要去招惹為妙。剩下一塊就是漢中以及南面的巴蜀二郡,巴蜀號稱天府之國,糧產豐富,而且三郡對秦國的歸屬感並不是很強,沛公佔了後到時候只需要廣施仁義以取代秦國的苛政,想必支持者一定會很多。」
「最妙的是蜀地山川險阻,北有秦嶺和關中斷絕,南有巴山和楚地相隔,我們若佔之進可直取關中,或者沿江而下攻略楚地,退可以燒燬棧道以求自保。而且現在秦國無暇顧及蜀地,那裡的守軍大多不堪一擊,我們若攜大勝之勢前去攻打,再謊稱咸陽已經被攻陷,然後高官厚祿相誘,那時候秦國留在那裡的官吏還不老老實實的歸順我們。」
劉邦仰天哈哈一笑,笑瞇瞇的拍著蕭何的肩膀說道;「誰說謀只有子房,我看老蕭你出鬼點子的本事一點都比子房弱,果然好謀。」道;「只是我怎麼才能讓項羽放我去攻打漢中蜀地呢?」
蕭何又道;「這個倒不難,沛公只要向項羽提議分兩支偏師北上攻打北地和上郡,南下攻取漢中和巴蜀,以此來摧毀秦國的可戰之力,我想項羽並不不乏眼光,一定會同意這個主意的。到時候沛公趁機請纓南下,說只帶一萬本部人馬就可,讓項羽再派一萬嫡系相隨,想來他應該不會拒絕。」
劉邦面露難色道;「只帶一萬嗎,可我們手下還有四萬多人呢,難道都不要了呀。」
蕭何搖了搖頭道;「唯有這樣才能讓項羽對我們放心,至於他那一萬派去監視我們的軍隊,那就不難對付了。項羽手下拿的出手的大將不過是英布、季布、鍾離味、龍且、虞子期五人而已,季布鎮守彭城,鍾離味又生死不知,剩下的三人項羽絕不會讓他們大材小用去監視沛公你的。至於其他的蝦兵蟹將,難道沛公沒有信心可以收拾嗎?」
劉邦長笑一聲,猛的一拍大腿道;「好,就這麼定了。」
第二日例行的議事會,劉邦趁機提出了分兵的主意,項羽仔細思慮了會覺得確實可行,便同意了劉邦的提議。令劉邦為主將,他的一名心腹將軍為副將,率兩萬人攻取漢中;降將司馬欣和董翳則率兩萬多本部北上攻取北地和上郡。
這次分兵對項羽大軍的實力倒是沒什麼太大影響,此刻他正緊鑼密鼓的佈置著下一輪的攻擊,一場自信足以摧毀已經疲憊不堪的咸陽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