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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江山裂 第119章 關中危矣 文 / 牧江南

    第119章關中危矣

    趙成閻樂等首惡服誅後,在韓信高喊的『只誅首惡,餘者不究』的口號之下,被裹挾作亂的城防軍很快就紛紛倒戈投降。

    到了夜晚時分,動亂不安的咸陽終於平靜了下來,大批衣甲在身的秦軍走上街頭執行宵禁,數萬名城防軍則被解除了武裝驅趕回營,嚴禁外出。

    韓信和贏可等人則滿臉緊張的站在宮門之外,眼下最為重要的就是子嬰的生死。子嬰雖然新繼王位,卻像征著贏氏秦國的正統。由於胡亥對手足的肆意殺戮,始皇帝這脈的合法繼承人除了子嬰已無他人,而始皇帝唯一的異母弟弟成蛟則因為叛亂被滅族,所以若是子嬰死了的話,秦嗣就真正的斷絕了。

    若是沒有了秦王的正統做為依仗,韓信就算有通天之能也無法得到秦人的支持,即使暫時控制了咸陽,可敗亡只是早晚的問題。

    殿外的韓信額頭冷汗不斷滴落,心中緊張萬分,現在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剩下的就只有天意所決了。若是子嬰身死,他只好向外詐稱秦王未死以穩住局勢控制軍隊,可是紙包不住火,早晚大臣和將軍們會發現被韓信欺騙的。那時候外有強敵逼境,內部卻得不到秦人的擁護,那韓信只有帶著盡可能多的軍隊北退,去北疆和北軍的殘部會和。

    直到掌燈時分,太醫才一臉疲憊的從殿中走了出來後,小聲的和二人匯報。韓信和贏可長舒了口氣,贏可更是喜極而泣,跪在地上雙手合胸,心中感謝上天不棄大秦。

    趙成雖然勇力,可箭術並不精湛,那一箭射中子嬰貫胸而過,可卻不是致命的要害之處。太醫靠著精湛的醫術,總算是為子嬰穩住了傷勢,讓他暫時的挺了過來。可子嬰畢竟是傷及脾臟,雖然僥倖未死可大半條命也算是丟了,只是昏迷在床靠著湯藥吊著一口氣。

    最大的危機暫時度過了,韓信便讓贏可守在宮殿之中,他則匆匆離去親自去掌控咸陽的局勢。他手中的兵力並不多,只有帶來的六千餘騎可以信任,靠這些人要想掌握偌大的咸陽城,同時還要監控軍心不穩的城防軍,那肯定是力不從心,他必須要找到可以幫助他的人手。

    而王歧無疑是首選之人。他本是趙高的幫兇,靠著依附趙高的權勢才取代了蒙毅成為了羽林將軍,可是卻並未得到趙高的信任,反而處處削兵減權,心中多有不忿。況且他本是秦人世家出身,對王室的忠心並不弱,所以一見趙高身死便馬上擁立了子嬰。

    像這種貪戀權勢的牆頭草,只要用置妥當,並不難加以控制,他手下的數千羽林也能成為韓信的一大助力。

    果然不出韓信所料,此時的王歧正惶惶不安的站在宮外,伸長脖子看向子嬰的寢宮,心中焦急萬分。

    他是親眼看見子嬰中箭倒地的,想來傷勢極重。雖然被宮內的御醫及時搶治,可能不能挺過去就得看上天的意思了。他在秦國摸爬滾打多年,自然知道子嬰若是在此時死了那意味著什麼,如果秦嗣自此斷絕的話,同時又在外有強敵環繞,那秦國的覆滅之日也就不遠了。

    一方面他擔心子嬰的生死和秦國的命脈,另一方面他更擔心的是他王歧即將等來的命運。

    遠遠的看見韓信從宮中走了出來,王歧人精於世,早就已經看出贏可對這個叫韓信的年輕人言聽計從,尤其是現在秦王又生死不知,整個帝國的決策權已經落到了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將軍身上了。

    連忙整了整甲冑,疾步迎了上去,單膝跪下低頭道;「罪臣王歧參見韓將軍。」

    王歧官拜羽林將軍,執掌的是皇帝的親軍羽林衛,身份尊崇,爵位猶在九卿之上。而韓信不過是區區一個將軍,和他的官職相差甚遠。王歧卻下決心要行此大禮,不得不說他確實是個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韓信卻絲毫沒有謙讓,反而態度倨傲的居高臨下直視王歧,跪在地上的王歧身子微顫,心中緊張萬分。

    許久,才見韓信緩緩的說道:「王歧,你可知罪!」

    雖然是責問的語氣,可語氣卻並沒有多少嚴厲之色,王歧聽後反而放下心來,可面子上的功夫仍然做的十足,滿臉悲憤的悔恨道;「請將軍代為轉告陛下,罪臣知罪。因為利慾熏心而依附了趙高那個小人,罪臣也是常常悔恨不已,現在只是心中記掛著陛下的安危,等陛下身體好了後,罪臣一定自裁謝罪。」

    韓信心中聽了好笑,這王歧果然是個老油條,明明是想知道子嬰的生死,卻非要拐著彎子說這麼一番大義凜然的話出來,當下放緩語氣,歎了口氣道;「多虧上天庇佑,陛下雖然身受重傷,性命卻暫時無憂,只是身體虛弱不便處理政務,這才委託華陽公主代為監國。」

    說完看向王歧,見他目光微微一動,便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唬他,便說道;「王將軍若是擔心陛下的身體,一會可以去看望一下。」

    王歧這才放下心來,便順口說道;「陛下英明,太長公主是始皇帝的嫡女,又是當今陛下的姑姑,由她代為監國自然合乎禮法。」

    又聽見韓信道;「王將軍你雖然有大錯在前,可昨日之舉已經將功補過了,不過我秦律嚴明,將軍既然有錯在先,那必然是要責罰的。陛下和太長公主的意思是罰俸三年,解除羽林將軍之職,轉任衛尉。」

    王歧先是一愣,隨即心中大喜,他原本擔心自己參與了沙丘之變,依照贏可以前的性子一定不會輕饒自己的,能保全住性命已屬不錯。現在雖然降職為衛尉,爵位上低了半等,可實權卻有增無減。要知道衛尉掌管的可是咸陽城衛,大軍在握,他如何能不對韓信的信任感激萬分。

    王歧的神情變化自然逃脫不了韓信的眼睛,其實他這也是無奈之舉。偌大一個咸陽,他幾乎是完全陌生的空降而來,他不認識那些公卿世家,公卿世家也不認識他韓信這個無名小輩。王歧久為羽林將軍,又是王翦孫子,由他去掌控軍心不穩的數萬城防軍,倒也讓韓信安心許多。

    雖說商鞅變法後秦國世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國家決策之權完全掌握在秦王一人手中,可這些數百年的世家盤根錯節,朝中和軍中的大批中小官吏都是他們的親族和門生故吏。韓信若想盡快的掌握咸陽,掌握秦國,那對這些世族大家的拉攏一定不可缺少。

    王歧雖然不是王家的嫡子族長,可族長王離這些年來卻不在咸陽,王家中人中又以他的爵位最高,如此王歧便隱隱成了王家的代理族長。韓信出身北軍王離麾下,和他的侄子王涇又是生死之交,有這層關係在,自然也比其他世家親近許多。韓信這才自作主張的如此優待王歧,打算回去後再向贏可說明。

    韓信的大度果然打動了王歧,他站起身子來長拜到底,語氣鄭重的說道;「韓將軍如此對我,我王歧必然全力相報。」

    韓信上前扶起王歧,這次卻是滿臉謙遜的笑容道;「王將軍您客氣了,我和貴侄王涇是生死兄弟,按理應該算的上你的晚輩,你如此大禮我如何擔當的起。現在大秦內憂外患,稍有不慎就會社稷傾覆,還望將軍你和我同心協力,共赴國難。」

    說完韓信反拜回去,王歧急忙扶起韓信,臉上已滿是感動,大聲的說道;「韓大人你有何吩咐,請儘管說來。衝著您的以誠相待,我王歧就算拼了這把老骨頭,也一定為您赴湯蹈火。」

    韓信便也不再客氣,沉吟了會說到;「王將軍,我手頭的兵力現在僅夠控制咸陽宮和城防軍軍營,其他地方就鞭長莫及了,我需要你的羽林替我掌控咸陽,你手上還有多少可用之兵?」

    王歧略一思慮,便道;「羽林今日一戰死傷近半,我手中的可用之兵只有三千,不過城防軍的中尉等人大多為我祖父和叔父的舊部,和我交情不淺。我若親去,有把握能掌控住城防軍,大人大可以將軍營中監視之兵抽調回來。」

    頓了頓王歧又說道;「我王家的旁支甚多,還有許多親近的家族,我這就書信給我的兩個兒子,讓他們持著我的信物集結家中的成年男子和奴僕家丁,想來也能得個三四千人,這些人用來行軍打仗略有欠缺,可用來維持城內治安卻綽綽有餘。」

    韓信聞之大喜,王歧這番表態能讓他憑空多上六千多的可用之兵,再算上一日後就能抵達的皇甫圭的五千步卒,這樣他手頭上就有二萬多人馬可以信任,控制住咸陽也不是很難了。

    既然拿定了主意,時間又緊迫,韓信也就不和王歧多說,兩人各自前往軍營和宮門,同時王歧也讓親兵持著他的書信和信物奔回王家調兵。

    經過了一宿的忙碌,到了天明時咸陽城才真正被韓信所掌控。王歧坐鎮軍營,田市負責城防,趙無忌則和王歧的兩個兒子帶軍分批巡視城內,維持治安以安民心。

    韓信則率二千精騎居中咸陽宮,有王歧三人在外掌控局勢,他則通宵達旦的忙著查看宮中關於咸陽城內秩千石以上官員的記載,思慮哪些可以重用,哪些必須調離。

    四百多人的資料,韓信足足看了四個時辰,看完後長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只覺得腰酸背痛、眼角乾澀,才發現已經天亮了。

    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韓信抬頭一看,卻是贏可兩手端著水盆和食盒走了進來。

    韓信一笑,笑著打趣道;「你來的還真及時呢,我正肚子餓著呢,你就送飯來給我吃。堂堂太長公主、監國殿下親手送來的早膳,末將真是倍感涕零,唯有鞠躬盡瘁、精盡人亡才得能報答殿下你的厚愛呀!」

    贏可聽他滿嘴胡謅,不由面色一紅,輕輕的『呸』一聲,嗔道;「本公主是看在你為我大秦盡心盡力的份上,才屈尊前來慰問愛卿的,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還不跪下謝恩。」

    韓信嘻嘻哈哈的佯裝要跪下,贏可哪裡捨得,又把他拉了起來,兩人笑著打鬧了一會,頓時心情輕鬆了許多。

    韓信簡單的漱了下口,打開的食盒之見裡面裝著數盤糕點,聞之清香撲鼻讓人食指大動,便不客氣的狼吞虎嚥了起來。這些糕點都是皇宮內御廚精心所制,又是贏可細細挑選的,自然讓他吃的大為過癮。

    不到片刻,一大盒糕點就被韓信一掃而空,贏可遞過了手絹為他擦拭了下嘴角,看著他神色因為熬夜而有些憔悴,不由有些感動的說道;「韓大哥,真的多謝你了,你為我,為我們秦國做了那麼多事情。」

    韓信哈哈一笑道;「傻可兒,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謝的,況且我也要謝謝你了呢,是你讓我有機會一展所長,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上一場。」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韓信便下令擊打宮門前的朝鼓,召集百官早朝。結果直到日上竿頭,仍然只有寥寥數十人前來早朝,三公九卿無一例外派人來報說病重告假。

    韓信早料到這些大臣們在局勢未明之間不會輕易站隊,倒也不急,心中早已經有了對策。隨後千餘騎兵奔出宮門,按照王歧提供的地址分別拜訪各個大臣,遞上贏可的書信。

    書信很簡單,只有一行字:如不早朝者,視為趙高同黨。

    趙高是什麼人,現在可以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什麼屎盆子都可以盡情的往他頭上扣,那些大臣們昔日對趙高委曲求全也落下了不少把柄,若真的一一追究起來誰都逃不了干係。見贏可如此不客氣的恐嚇,一眾大臣只好穿戴整齊前往咸陽宮。

    除了四十六個死在亂軍中的趙高心腹以及因為害怕而逃出咸陽的大臣外,四百二十六名大臣一個不少,齊齊的站在了冀闕宮殿中。

    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下,卻臨時搭建了一個小座位,贏可正一身公主的盛裝正色坐於其上,表情嚴肅俏目含威,到也有幾分監國的氣質,她身下不遠處兩旁則站著韓信和王歧二人。

    見大臣們已經到齊,贏可便高聲說道;「諸位大人想必都認識我,我是華陽公主。」

    贏可自幼極得始皇帝的寵愛,常常承歡膝下,大臣們自然不會陌生,贏可又接著說道;「自我父皇駕崩後,大秦蒙受國難,趙高在內陷害忠良屠戮我贏氏宗親,在外則暴虐天下逼民造反,以致我泱泱大秦喪土損師,岌岌可危。幸得先祖庇佑,當今的陛下又是個有為的明君,一即位即誅殺了趙高等佞臣,重塑我贏氏正統,只是昨天交戰中陛下受流疾所傷,難以處理國事,便委託我代為監國,各位大人可有異議?」

    贏可是子嬰的姑母,是身份尊崇的太長公主,前朝並不乏大王幼小母后代為監國的先例,所以眾大臣並沒有什麼反駁的異議。只是有一名大臣站了出來躬身說道;「殿下,臣聽說昨日陛下受傷極重,臣等心憂陛下傷勢,可否一會許臣前去探望。」

    韓信順聲望去,知道此人是僕射公孫弘,他倒是個聰明人,直接問到了群臣們都關心的關鍵問題——那就是子嬰是否還健在。

    贏可也早有準備,便欣然點頭道:「這個自然可以,不過陛下重傷在身,人多怕驚擾了陛下,諸位大人不如推選出幾名代表前去探望即可。」

    見贏可並無推攘之言,公孫弘便也沒有什麼好問的了,拱了拱手退回了隊列。

    接下來又進行了一系列的任命,老秦人中的勢力最大的孟白西三族中最為顯赫的孟家族長孟堅被任命為丞相,白龐則為御史大夫,西清為太僕,王氏、甘氏和公孫氏等大族也多有任命。

    孟家是百里奚的後人,西乞和白乙兩家則為塞叔二子西乞術、白乙丙的後裔,三家的後人便漸漸以孟西白為姓氏。這三家在老秦人中地位超然,而且三人本身也是德行才能不差之人,韓信讓他們為首,顯然是想拉攏秦人世家。

    果然,一眾大臣面色皆露出歡喜,新的任命大多保留了原有之職,不少人甚至得到了提升。最後一個任命的韓信,他被拜為大將軍,總領關中軍事,代行國尉之職。

    韓信刷了個花招,只是代行國尉之職,卻不任命國尉,這樣一來既掌握了實權,又不會因為位列三公而遭到大臣們的反對。果然不出他所料,任命順利的通過了。

    贏可見初次朝會還算勝利,不由露出了笑意,正想說幾句寬慰之話,卻聽見殿外鼓號響起,頓時臉色大變。

    一名騎兵騎馬穿過宮門飛奔而來,手中高高舉著軍報直奔大殿,到了殿外才下馬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

    王歧上前接過軍報,遞給了韓信,眾大臣的目光隨之齊齊看向韓信,心中皆是不安。

    韓信緩緩的拆開了蜂蠟,打開軍報看了一眼,眼角不經意的一跳,緩緩放下軍報語氣平靜的說道;「崤關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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