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白帝當道
天一亮,劉邦就起了個大早,帶上了呂雉連夜制好的麵餅,在呂雉依依不捨的目光送別下,出發前往了縣衙。
到了縣衙到時候,樊噲、周勃和夏侯嬰三人早已在那裡等候,還有帶著一隊勞役的椽獄曹參。劉邦和曹參也是相熟已久,所以雖然是他的下屬,卻大大咧咧的跟他拍肩打了個招呼。
曹參是蕭何的副吏,也一直跟著蕭何的眼光,覺得劉邦此人絕非常人,所以對他十分客氣。故見劉邦這麼隨意,也不生氣,面帶微笑的把文書還有一隊勞役移交給他,再三的叮囑劉邦路上要小心。
劉邦點了點頭,見日頭漸高時辰已經不早了,便拱手告辭,帶著一隊人浩浩蕩蕩的出了沛縣,前往驪山。
送勞役的事情劉邦沒少幹過,前前後後算算也有七八次了,況且這次還有樊噲三人相隨,所以劉邦並沒有把呂雉和曹參的叮囑太放在心上。
這次押送的勞役和以往的略有不同,這次押送的多為刑徒和市井游少,真正的良家出身服勞役的不到一半。若是良家出身服勞役的,都拖家帶口的,若是半路上跑了那會牽連家人,可是刑徒可就不一樣了,他們大多是好狠鬥勇之輩,對家人並無太多的牽掛,所以曹參才會再三叮囑劉邦要小心。
剛出沛縣時,劉邦倒是有些小心謹慎。因為這些勞役都是用腳鐐拴住的,走動的時候都是稀里嘩啦的聲響,所以劉邦並不擔心他們能逃跑,唯一擔心的就是勞役們路上會不會生病,要是不能如數的在咸陽交差,他劉邦一樣會因失職被治罪。
出了沛縣,到了隔壁的恆縣境內,這一路上也到相安無事。劉邦漸漸有些懈怠了,也不向之前那麼看緊勞役們了。劉邦在沛縣也算有些威望,那些勞役苦哈哈們也聽說過劉三爺的赫赫大名,所以對他也是恭敬順從。
這一日已經到了午後時分,天色卻漸漸暗了下來,天空中也是烏雲密佈狂風大起。劉邦抬頭看著天快下大雨的樣子,皺了皺眉,便大聲的吆喝著隊伍加快前進。
勞役們都是帶著腳鐐,哪裡走的快,一被劉邦等人催促便一陣慌亂,反而有幾個人扭到了腳行走的更加緩慢了。劉邦見這樣的行進速度肯定在落雨前趕不到驛站,荒野中有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現在是春夏交際的時候,最容易得傷風感冒。若是一隊人都淋了雨,很可能會有些體質弱的會生病,那這樣劉邦到了驪山也交不了差。
情急之下劉邦只得讓樊噲他們把勞役的腳鐐解開,讓他們三個多加留心些。這樣一來隊伍行進的速度倒是大快,眼看快要到前方的驛站了,夏侯嬰突然連滾帶爬的跑上前來,也顧不上渾身的濕泥。「大哥,完了,完了,剛剛一個勞役趁亂跑進山裡了。」
劉邦站在那只覺得如同雷擊,呆若木雞,張大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許久才回過神來,看見已經下下來豆大的雨滴,朝著夏侯嬰吼道:「快帶大伙進驛站避雨,樊噲,周勃,我們去找人。」
直到掌燈時分,劉邦三人才失魂落魄的回到驛站中,夏侯嬰和一群勞役們正一臉憂色的圍著篝火,見劉邦回來了都激動的站了起來,又看見只是他們三人又都滿臉的失望的坐下。夏侯嬰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詢問。
一眾人都沉默著,誰也沒有開口,都各自想著心思,驛站堂內靜的出奇,只聽見乾柴在火焰之『霹靂扒拉』的燃著,絕望的氣氛籠罩著每一個人。
秦律對待勞役十分苛刻,只要有一人逃跑,整隊都要受刑,這樣才能讓他們彼此相互監督。現在隊伍裡少了個人,那整個隊伍的人都要受到刑罰,他們怎麼能不擔心。
終於,有一人受不了了,打破了沉默問到劉邦:「亭長,你說怎麼辦呀,我們這樣去驪山,肯定難逃責罰,本來修建皇陵就是搭上性命的活,我們現在去豈不是等同送死。」
旁邊的人也紛紛附和,大家都齊齊看向劉邦。
火光印在劉邦的臉上,劉邦嘴角微動,終於抬起頭來,一掃之前的頹廢,望向周勃說道;「周勃,去把大伙的手鐐打開。」
周勃依照他的吩咐逐個打開了勞役們手上的手鐐,一眾勞役站在那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明白劉邦的意思。
劉邦站起身子,沉聲說道;「你們都逃命去吧,我聽說去驪山做苦役是九死一生,與其這樣我還不如放大家一條生路。天下之大,大家只要運氣好些,想必也不會餓死。」
眾人皆大喜,紛紛拜謝劉邦,數十人呼啦的逃散開了,只剩下二十餘人還在原地猶豫。一名紅臉的漢子粗聲粗氣的問道;「劉亭長,你私自放走了我們,那可是死罪呀,你如何向官府交差。」
劉邦閉目搖頭苦笑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想我劉邦一人的頭顱可以換來大伙的性命,何樂而不為之。」
剩下的二十多人聽了劉邦的話,皆大為感動,一起拜倒跪下,齊聲道;「我等願意追隨劉亭長。」
劉邦仰天大笑道:「好好好,都是我劉邦的好兄弟,來,拿酒來,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又暗自囑咐樊噲連夜先回沛縣接回呂雉和兒子劉盈。
這一晚上直喝的昏天暗地,劉邦心中煩悶,更是加倍的狂飲。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劉邦仍然頭疼難忍,渾身的醉意,跌跌撞撞的帶著眾人沿著芒碭山的小徑行走。他一個人走在前頭,越走越快,忽然間一人跌跌撞撞從前方跑了過來,劉邦趁著醉意一把抓住那人,醉醺醺的問道;「什麼事情如此慌張。」
那人長大嘴巴,結結巴巴的說道;「前方有一條好大的白蛇,盤在路中間擋住了路,你們還是繞道趕緊走吧。」
劉邦一把推開那人,瞪大眼睛吼道:「我劉邦是什麼人,大丈夫也!哪裡來的大蛇,竟敢擋我劉邦的去路,且看我去斬了那畜生。」說完拔出佩劍,趁著醉意大步趕到前面,果然見路中盤著一條碗口粗的白蛇,正盤著身子吐著鮮紅的舌信,見劉邦衝了過來便舒開身子朝劉邦游去。
劉邦已經大醉,藉著醉意大吼一聲,揮劍猛的砍去,只見『哧』的一聲,居然將大蛇攔腰斬成兩端,蛇血猛的噴射出來濺的劉邦渾身都是,將身後趕來的周勃等人嚇的目瞪口呆。
劉邦卻不理臉上沾著的蛇血,看也不看死蛇一眼,又跌跌撞撞的走了數里地,醉的實在厲害,就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後面跟上來的眾人急忙手慌腳亂的把劉邦抬進了一間山林間空置的竹屋,卻見屋中早有樊噲和呂雉在等候,原來是樊噲連夜將呂雉母子接了過來逃亡山中。
呂雉見劉邦渾身是血不由嚇了一大跳,又聽眾人將劉邦斬蛇的過程說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又覺得心中惱火異常,劉邦不但沒有聽從自己的叮囑,而且闖出了那麼大的禍。居然還喝的醉醺醺的,哪能不生氣,只是狠狠的瞪著爛醉在地上劉邦,也不去扶他。眾人看見呂雉不由也一陣尷尬,便放下劉邦去往隔壁另外間竹屋休息。
樊噲更是怒氣衝天,見醉癱在地上的劉邦,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好好的日子過得,卻被劉邦給逼的只能跟著他落草為寇,抬腿便要朝劉邦踢去。
呂雉雖然恨及劉邦,可畢竟是自己丈夫,哪裡捨得樊噲踢傷他,急忙拉住樊噲勸道;「我的好妹夫,你就暫且放過你姐夫,等他酒醒了再說。」
眼神落在劉邦白衣上斑斕的血跡,呂雉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緊抓住樊噲的手不由鬆了下來,美目一轉說道;「妹夫,其實我想你姐夫殺死大蛇到未必是件壞事。」
樊噲轉過身子,不解的看向呂雉。呂雉又思慮了片刻,沉聲道;「反正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不如將此事鬧大,或許能讓事情得到轉機。」便將想到的注意和樊噲說了一遍,樊噲猶豫了陣,目光中露出遲疑;「嫂子,這樣真的能行嗎?」
呂雉緊咬嘴唇,點了點頭,「我們已經沒有別的出路了,只能繼續做到底了,既然要做大事,就要弄出最大的聲勢。」
樊噲猶豫了會,終於點頭答應。又取了一大瓢冷水,淋頭澆向劉邦,劉邦一陣激靈,大叫一聲跳了起來,目光迷糊的看向呂雉,許久才緩過神來。這才面色尷尬的強笑道;「是娘子呀,你怎麼也到了。」
呂雉這時候哪會給他好顏色看,冷哼了一聲,就將自己的主意托盤說出,劉邦聽完後眼睛骨碌轉了數圈,猛的一拍大腿,大聲喝了聲好。「沒想我娘子居然也有經天緯地的才華,倒是為夫小看你了。」
又細細的和呂雉、樊噲商量了一下細節,這才拿定主意,又喚來了周勃和夏侯嬰二人,如實的告訴了他二人劉邦的計劃。
到了午夜子時十分,一眾勞役在竹屋中呼呼大睡,周勃和夏侯嬰二人卻趴在窗戶上毫無睡意,只是豎著耳朵聽著窗外的動靜。忽然二人面露喜色,便七手八腳的把眾人推醒了過來,裝作驚恐的含著窗外;「你們快看,那是什麼。」
外面傳來了隱約的女人哭聲,在深夜中顯得詭異異常,眾人強壓住心中的害怕,趴在窗戶上朝外看,卻見到一個白衣白頭的老嫗在屋前的竹林哭泣。
夏侯嬰突然滿臉驚恐的大吼一聲;「我知道了,這是白天被劉亭長殺的那條白蛇,一定是它成了精怪回來找亭長索命。」
眾人『啊』的一聲紛紛害怕退後,這個年代迷信橫行,山野村民本來就十分畏懼鬼怪之事,再加上那麼湊巧的事情,怎麼能不讓眾人害怕。
周勃則是顫聲的說道;「看來這個白蛇是前來索命的,我們大家可千萬不要出去,萬一被它吃了就完蛋了。」
眾人聽了周勃的話更加害怕,哪還敢出門半步,只是僅僅的所在一起,緊張的看著門外。
卻又聽見門外傳來老嫗抽泣聲止住,幽怨的陰柔聲響起。「我乃白帝之妻,我兒乃是白帝之子,今日化作白蛇在路中修煉,卻被赤帝之子無德殺死。我的兒呀,我苦命的兒呀!赤帝之子,你還我兒來,否則我勢必將血洗此處,為我兒復仇。」
眾人一聽老嫗說要血洗此處,都害怕的渾身顫抖,忽然又想起老嫗口中的赤帝之子似乎說的是劉邦。果然聽見劉邦洪亮的聲音響起:「白帝之妻,如今天下即將大亂,白帝勢頹赤帝即將掌權,你兒子卻想逆天行事擋我去路,這不是自取滅亡嗎,我替天行道殺之又如何?」
老嫗一聲刺耳的尖叫,又厲聲道;「難道我兒就白白的死去嗎?」
劉邦一聲重哼,喝道;「此乃天意,因果循環,難道你白帝之族想要逆天行事,不怕天帝的懲罰嗎?想要報仇的話,待四百年後白帝重新當道再說吧。」
屋外又傳來老嫗一陣苦痛的厲叫,聲音中充滿了不甘。待厲叫過後,屋外便再無一絲動靜了。屋中的眾人戰戰兢兢的好不容易等到天明,便一哄而散的下山逃命去了,哪還敢停留片刻。
從此,整個泗水郡乃至淮南數郡,劉邦乃是赤帝之子以及赤帝即將掌權的傳言便不脛而走,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