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逃避退縮的
陳昆將酒瓶子留在這裡離開的時候,人群還在回味著之前的幾首歌,趙穎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思索著是拉著陳昆報警還是如何?但是終究沒有那樣做,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園子。
當老處女再度出現在一票兄貴眼前的時候,大家正半夜吃酒吃火鍋,瞧見趙穎將陳昆吃力地搭在肩頭抗進來,而陳總舵主竟然醉醺醺地還在唱「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眉飛色舞,欲仙欲死……
「怎麼喝成這樣?」
「師哥師哥陳師叔回來啦還有個漂亮娘們兒」
「這個小娘子不是白天來的麼?這辰光來作甚?」
「我去叫江師伯。」
園子裡頓時熱鬧起來,趙穎從未見過這麼多的人圍著一個人忙碌,有些人明顯還穿著睡衣,有些人則是ku管都沒有理順,踩著拖鞋就出來了。
中間廳子邊上是老頭子臨時的臥房,這會兒燈一亮,半夜多啊,老頭子抄著手推men出來,喊道:「陳yu章呢?」
「師傅,你進去睡著吧,我去收拾他。」
江山赤膊著上身,一身的肌肉賁張,身上就一條大沙灘ku,王西銳脖子上耷拉著一條mao巾,給老頭子批上一件罩衫,也過來望了望:「小董?你陳師叔人呢?」
「外頭園子口呢,有個漂亮女人扶著他,不知道是不是酒吧裡的小姐,可是又不像,不像是出來賣的*子,ting良家的。」
「滾滿嘴屁話」
王西銳一腳踹他徒弟屁股蛋子上,mao巾打濕了冷水,摸了一把臉,清醒過來之後:「吩咐一下,別吵吵嚷嚷,裡頭還有小姑娘們睡覺,擾了夢,早上開工吃不消。」
「哎。」
王西銳發了話,老頭子門下徒子徒孫們忙活起來,頓時就消停了不少,外頭園子守夜值班吃火鍋的那幾個,趕緊也熄了火,將酒具收拾好,幫趙穎扶著陳昆。
「外頭出租車等著呢,打的費還沒給。」
「我去,你們扶著師叔。」
說著,出去一個高大壯的師侄,陳總舵主卻還在唱「……那樣的月色太美太動人……」,手舞足蹈,顯然是喝瘋了。
只是,他卻沒有做出什麼特別誇張的事情來,想來也是克制力還在,認人還是ting明白的,就是興奮勁很高,說白了就是嗨的不行了。
趙穎尷尬地看著園子裡頭陸陸續續出來人,先頭只以為就外頭七八個壯漢,可這時候裡頭出來起碼二三十個壯漢,接著又是一票壯漢……壯漢、壯漢還有壯漢……這園子裡全是肌肉男嗎?
好半天,鍾家班也來了兩人,鍾連梁看到陳昆歪歪斜斜還在唱,連忙道:「哎呀,陳總這是喝瘋了,去去去,快去弄點醋來。」
「哎。」
他女兒連忙跑去廚房間弄些白醋,鍾連梁緊張道:「hun酒和不能luan喝,陳總這是酒量不行才喝瘋了。」
「他這一下午跑哪兒去了?」
老頭子出來,大家都聽著他發話。
趙炳坤給陳昆閃了兩個耳光:「醒了沒有?」
「嗝」
陳總舵主打了個酒歌,盯著趙炳坤看了好半天:「師傅,你來學校看我?這麼晚了,睡我宿舍吧,我打地鋪……」
啪啪
又是兩個耳光。
「給他灌醋。」
趙炳坤皺眉,捏住了陳昆的腮幫子,江山大喜,哈哈一笑:「我來我來,我最喜歡給人灌醋。」
說罷,捏住陳昆的脖子,跟掐著小ji脖子的也似,那一碗白醋下去,簡直就是要了陳老闆的老命。
嗆的他直噴水。
王西銳哈哈大笑起來:「這癡子,肯定是一個人偷偷喝悶酒去了。」
「小棺材的,二十七八歲望三十歲的人了,還不長進,喝了點貓niao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胡鬧」
他們說的都是方言,吳地十里不同音,趙穎雖然也是吳越之女,卻是聽不太明白他們說的什麼,只是隱約能聽懂幾個詞。
顯而易見,這群人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不過她眼力不差,知道眼前老頭子是話事人,於是站在那裡聽候。
江山野蠻地灌了一碗醋下去,然後笑道:「老王,捏個丸子來。」
「拿來了。」
說著,一顆蜜蠟封好的丸子,拇指一撮,丸子開了之後,裡頭是黑黢黢的一坨東西,這是趙炳坤自家的醒酒方子,當年在天津衛hun跡,保人一月平安之後,月半堂的聖手送的方子。
挺好用,味道也好,甘草的味道一圈兒都聞到了。
「扶他坐著。」
「這癡子喝酒從來就不行,啤酒還好,肯定是喝了白的,鍾班主見多識廣,知道他喝了hun酒,恐怕量還不少。」
王西銳抄著手,站在一旁,也幫忙摁住這只還在掙扎的牲口。
陳昆力氣也大,喝了酒更是情緒高昂,陡然發力,江山也按捺不住,一群壯漢將他摁的死死的,才算是擒住。
坐在石凳子上,趙穎瞪大了眼珠子,瞧著這群彪悍氣息十足的爺們兒在那裡折騰著陳老闆。
丸子下去之後,趙炳坤又招呼了一聲:「打一壺熱水來,給他敷一下。不長進的細狗畜生。」
罵歸罵,自家徒兒身體還是要關心的,將他腕子抖開,手指彈了彈,號了號脈,血液流動快的嚇死人。
趙炳坤斜眼看著一旁站著的趙穎:「多謝這位小姐了,將他送回來。」
「不、不用謝,其實是我要謝謝陳總……那個,今天有人要非禮我,然後陳總幫忙逃過了。」
趙穎站在那裡訥訥而言,臉色緋紅,眼神飄忽,看著一旁。
「嘿呀」
王西銳陡然一拍掌,叫了一聲。
「哎喲臥槽,這狗東西居然還能勾搭一個娘們兒?英雄救美?」
江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陳昆的時來運轉有點看不清了,這話說當年這**被甩三次成為師men笑柄,一長被師兄弟開涮,小年夜吃飯的時候,老頭子也經常拿此事來取笑陳昆,認為這廝是不知道長進,所以連女人也nong不回來。
現在好了,老頭子無話可說,且先不提什麼一個兩個的女人,這是一窩一窩的往家裡nong,而且貌似出去溜個彎兒還能拐帶一個回來。
扛不住啊。
當年京津最好色的一位,也不過是十八個姨太太,瞧著現在這位,貌似頗有趕超的意思啊。
趙穎聽著他們取笑,卻是連忙說道:「陳總是正好遇到,其、其實是我求了他……」
「我說呢,這廝嘴硬心軟,你就是白天來的那個什麼什麼助理吧。」
江山突然發話。
「我叫趙穎,是……」
「行了,知道名字就行了,一串兒的名頭沒必要說,咱這兒不興那個。這樣,你晚上回家也不方便,就住在這兒吧,換洗衣服這裡還是有的。鍾班主,您就幫個忙,讓令千金再忙碌一下。」
江山回首對鍾連梁好氣說道。
鍾連梁連連笑道:「誒~說幫忙就生分了。陳總能回來,我也算是放了心,這次來到大上海,也算是開了眼,一切運籌,陳總就是主心骨。他不在,開展起來還真是提心吊膽不敢做決定。」
他道出心聲,也基本上在場眾人的心思,陳昆勝在大局觀極好,小細節上的靈光一現更是叫絕,到了這番田地,他們這幫子人都知道跟著陳昆混飯吃,前途無量雖然談不上,但要說風霜小了些,那是肯定的。
博覽會這一波,聽聞宇宙步兵公司賣的什麼周邊就破了五十萬,這錢來的也實在是太方便了。
便是j那邊,宮田知行還專門過來慰問了一番,弄來的關東特產,也是讓人好奇了一番。
前後地方上官員為之奔走,也有人聽到了國家級動漫基地建立的風聲,然後就是無錫影視城那邊,已經幫忙給宇宙步兵公司勻了一塊地,蘇州市建行貸款,這一個流程下來,更是讓人佩服陳昆的長袖善舞。
只是誰曾想到,這廝嘻嘻哈哈的表面之下,竟然也是壓力如此之大。
果然人不是萬能,也不是鋼鐵打造的。
趙炳坤算起來,就彷彿是陳昆的老子的,這個沒娘沒老子的小畜生,能夠活絡到今天還有精神頭,做師傅的責無旁貸,也是義不容辭。
「師傅,熱水來了。」
「給他敷上。」
王西銳點點頭,將銅盆裡的熱水攪合了一下,mao巾打濕之後,捂熱擠干,然後按在陳昆的額頭上。
「江山,給他腦袋按摩一下。」
「cao,這小子還真是不讓人消停。」
江山嘴上雖然罵,卻也自覺地站在陳昆身後,雙掌運了氣力,用掌壓著大xue,疏通了頭皮上的血管脈絡,然後改用指關節扣壓,順了下來,再用手指梳理一遍,最後用食指rou著兩邊太陽穴。
「師公啊,陳師叔怎麼突然跑了?」
小董問老頭子。
「吃不住壓力,縮卵了。」
老頭子回答道。
說的正是,陳昆確實是縮卵了,怕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法律要是不管,他真想抄著一把六管電動機槍做窮凶極惡的敗類去。
可惜,肩頭上扛著的事情太多,壓的他死死的。
拿起來就不放下,這樣好的牲口,打著燈籠沒處找。
也甭怪當年三個娘們兒給他發好人卡,甩他甩的殺伐果斷異常堅決。
誰叫他喜歡仗義豪氣?好漢?這尼瑪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吧,搞什麼飛機
於是陳老闆hun跡上海的頭三年,就活脫脫的是上帝視角一樣地俯視著這個世界,芸芸眾生他揣摩著想法,每天琢磨著,為什麼那樣一個人,就會說那樣的話,做那樣的事,有那樣的手勢動作……
硬要說的話,他這就是西方教的兩位教主之一,那位夢中證道的大和尚。
可惜,沒成人格分裂就已經是謝天謝地謝亞龍了。
「都別圍著了,該睡覺的睡覺,沒出聲音,後頭還有小姑娘呢。」
老頭子發了話,眾人散去大半,剩下的就是守夜值班的,還有幾個師兄弟。
「嗯……頭脹的厲害。」
陳昆揉了揉太陽穴,靠著石桌,看著趙炳坤:「師傅,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他還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看你出洋相。」
趙炳坤冷冷地看著他。
「出洋相?出什麼洋相?」
陳昆抬頭看著老頭子,腦袋裡頓時無數個畫面出現,炒麵、藍色多瑙河、扎啤、ji尾酒、馬蒂尼、藍絲帶香檳、臭娘們兒……
臥槽老子……老子幹了什麼啊
陡然想起來的時候,渾身汗毛倒立,冷汗都出來了,額頭上冒著汗。
老頭子看他這樣,知道他想了起來:「怎麼?想起來了?」
「早知道不喝酒了。」
「廢物,酒量不行就不要十…兮兮去喝酒,還hun著喝,你當你是千杯不醉?」
王西銳笑著罵道。
陳昆雙手拍著臉:「臥槽,臥槽我今天幹了多少蠢事啊臥槽」
這種記憶恨不得有橡皮擦能夠擦掉,他**的……好像還干了極為惡劣的事情。
捏了趙穎那個老處女的胸部。掀了她的裙子。還親了她的嘴。
草泥馬……瘋了
老子就當什麼沒發生……
他心裡這樣僥倖地想著,卻又覺得實在是太禽獸了,搖搖頭,天人交戰中,江山撇嘴說道:「這傻*肯定做了什麼缺德事,現在在天人交戰呢。陳yu章,你個狗東西現在肯定在良心過不去吧」
老江湖啊,不愧是師兄弟,一語中的,道破天機的江哥頓時讓陳老闆眉頭一挑,驚愕地看著他。
「**還真幹了什麼缺德事」
江哥大驚,瞪圓了眼珠子,他只是隨口一說來著……
趙炳坤怒目而視,低聲問道:「那個女人,怎麼衣衫不整的?說是說什麼有正經工作的女人,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是不是正經人家的小細娘?」
「不知道。我……我就是摸了摸她的胸……」
「你夠種。」
「還有沒有更進一步?」
老頭子又問。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做什麼特別出格的事情。親了個嘴……然後好像就沒了,應該是沒有滾床上去。」
「不至於,這小細娘還未經人事,你要是得逞了,老子就不會站在這裡和你說廢話,而是找她父母,談談心了。」
趙炳坤冷笑一聲:「你可以啊,陳yu章,也知道撂挑子撒瘋去了。壓力大,就是你縮卵的理由?」
「我錯了。」
陳昆低頭說道。
「江山,去拿根條子來。」
趙炳坤說道。
江山一愣,隨即勸說道:「師傅,他喝了酒,身上血管擴張,chou上去容易出傷口,要打要罰,還是等明天好了再說。」
「去拿。」
「師傅,你要這麼說,拿我是他師哥,你打我好了。他一個人吃這點苦頭,風裡來雨裡去極為不易,在海那邊,人家黑社會上門,也要一個人單槍匹馬硬頂,公司裡這麼多人跟著他混飯吃,現在要做大做強,也是想給大家有個去路選擇。他固然有錯,這次也確實縮卵沒擔待了一些,可到底還是硬扛著下來的。師傅,憑心而論,這小子已經不錯了,你現在打他……不合適。」
江哥陡然說話,趙炳坤無動於衷,看著江山:「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去拿。」
老頭子冷眼看著徒弟,絲毫沒有動搖。
江山還待說話,卻被陳昆攔住了。
值班守夜的徒孫們被王西銳趕出了門口,他別過頭,沒去看那邊。
「江哥,別這樣。」
陳昆搖搖頭,歎了口氣,將身上襯衫脫掉,mao巾擦了擦身上的酒氣,對著趙炳坤,直挺挺地跪下去,雙臂撐著地板磚,只是輕道一聲:「師傅,還望條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他這話說了好多年,趙炳坤也聽了好多年。
師兄弟們也聽了好多年。
不過有些事情,是不容許改變的。
江山還是將竹條子拿了過來。
條子兩支竹條併攏,前頭用環子扣住,打在身上,皮開肉綻真心不算什麼,痛的讓人鑽心。
老頭子是江湖名宿,打哪裡最痛一清二楚。
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話說了好多年,卻從未聽過有這麼好的師傅。
做師傅的,心要狠,一輩子的徒兒,人不打不成才。
「yu璋,一個人,活著,就要學會擔當,你今天可以退縮,那麼,明天也會退縮,將來還是會,因為你覺得退縮逃避,也不過如此。但我打你,是要讓你記住,有的人可以退,因為他有退路,但有的人不可以退,因為他不僅沒有退路,他還要給創造前路。我打你,更要讓你記住,退縮是要吃打的。」
老頭子平靜地說著話。
陳昆嘴裡咬著mao巾,眼睛緊緊閉上。
啪
老頭子的腕力臂力,一條子下去,陳昆的後背,瞬間就是血跡出來。
在園子門口的師侄們一直聽自己師傅當年如何如何吃苦,從來都是當故事聽,但是這一次,守夜值班的徒子徒孫們,偷偷打量的時候,雙目幾欲要蹦出來。
真的……打啊。
王西銳別過頭,對徒兒們說道:「都到外面去,不要哄著。」
說罷,一如當年,他抄著濕mao巾,給師弟的額頭擦著汗,並輕聲鼓勵道:「yu璋,咬咬牙,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