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審訊室甲,高勝男深深的注視著他。
她一直很想瞭解這個男人,瞭解他的喜怒哀樂,瞭解他的點點滴滴,可他總是拒絕讓她瞭解,有意無意的逃避,哪怕兩人生了那種關係,她也依然走不進他的心裡。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各種各樣的無奈,喜歡卻又得不到,哪怕傾盡所有仍無濟於事,這是人生中最無奈的一種吧。
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無論如何努力,也達不到那觸手可及的距離。
高勝男心中湧出許多悲哀和無力感。
她覺得很委屈,又覺得受這委屈是自己活該,同時又深深恨著葉歡的無情。
女人的心思很難懂,也許連她們自己都不懂。
葉歡當然更不懂了。
他仍在沒心沒肺的笑:「高警官,咱們老熟人了,這些問題你應該知道,幹嘛還問個沒完?」
高勝男板著臉道:「態度端正點!誰跟你熟人?」
「怎麼不熟,都熟到開房了,還要怎麼熟?哎,你可別想賴帳啊,這是你一輩子的污點,怎麼都洗刷不了的……」葉歡得意洋洋的笑:「我給二弟拍了照呢,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高勝男俏臉升起酡紅,眼睛卻噴出了羞與怒交織的火光「閉嘴!再說一次試試!誰……誰有把柄?」
葉歡轉念一想,那根把柄是他自己的,頂多算是不雅自拍,實在當不得什麼證據。
「我有把柄,但是沒拍到你的漏洞……」葉歡無限頹然道。
高勝男:「……」
葉歡坐在審訊室的同一時間,騰龍集團總裁周蓉的勞斯萊斯房車緩緩駛入了寧海市委。
因為葉歡受襲,寧海市前市長徐勝治被撤,省裡調來了一位新市長,搭起了市政府的新班子,可市委書記張誠泰的位置卻一直沒有變動,近來省裡已經有了聲音,張誠泰也許會進省委黨校學習。
中國官場上,進黨校學習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進黨校的一般有兩種人,一種是即將被調離崗位閒置起來的,還有一種則是仕途光明,即將升任的。
省委組織部的通知其實早已下到張誠泰手上,他很清楚這紙通知代表著什麼。
老領導終究沒忘了他,離開寧海前提攜了他一把。
聞蓉走進市委書記辦公室時,張誠泰仍在工作。
秘書將周蓉請進了辦公室,張誠泰一楞,接著露出了笑容,起身迎向周蓉。
「原來是沈夫人,您來市委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
周蓉淡淡一笑,道:「張書記,這麼晚本來不該打擾您的,可是有件事ting急,我必須親自來一趟,我那個不懂事的兒子……唉。」
張誠泰一楞,笑容有點苦。
又是葉歡,這小子就不能消停幾天嗎?眼看他就要進黨校學習了,你就不能等我走了再闖禍?
同時張誠泰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能讓沈夫人親自出面,恐怕這回葉歡闖的禍不小。
「沈夫人,老領導對我有知遇之恩,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葉歡呃……把別人的一幢別墅拆了。」
張誠泰心一緊:「難道出了人命?」
「那倒沒有。」
張誠泰放鬆一笑:「沒出人命就好,拆幢房子嘛,雖然有點出格,也不至於……」
周蓉打斷了他的話:「可他拆的是省委楊書記公子的房子。」
張誠泰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似的,一張臉噎得通紅。
周蓉靜靜看著他:「我家老沈律人律己很嚴格,這事我沒敢讓他知道,如果張書記覺得事情棘手就算了,我還是給老沈打個電話吧。」
張誠泰漲紅了的臉又刷地變白。
這話是什麼?是考驗呀!
進黨校學習的通知還熱乎著,現在老領導的兒子有難,你難道敢推脫?敢推脫等你黨校學習回來,估計也就是個省委黨史研究室主任之類的清閒位置了。
張誠泰很清楚,就算葉歡把天捅了個窟窿,得罪了玉、皇大帝,這會兒他也必須堅定不移的站在葉歡這一邊,官場裡,所站的陣營決定著態度傾向,也決定著政治前途。
張誠泰當下毫不遲疑的拿起了電話:「接政法委楊書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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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省委大院1號樓。
1號樓是省委書記楊清風的住宅樓。
住宅樓裡燈火通明。
楊清風目光銳利的掃視著坐在他面前畢恭畢敬的楊素。
楊清風今年五十五歲,這些年官場裡隱忍或廝殺,已將他的心性磨練得非常堅定,從當年還是一個縣長秘書的時候開始,他的官場之路一直走得很小心……生活甲……他是個很嚴謹很自律的人。衙門之中好修行,能坐到省委書記這個位子,除了豐富的官場經驗和智慧,還需要榮辱不寵不驚的堅強心態,以及讓人無可挑剔的嚴謹作風。
楊清風一直做得很好,從縣長秘書到一方封疆大吏,他幾乎沒有任何讓人挑剔的地方,對自己,對子女都是嚴格要求,嚴厲禁止他們在外面打著自己的旗號惹事生非。
然而楊清風畢竟是一省腦,平時工作太忙太累,兒子楊素在他面前一直表現得儒雅知禮,勤儉懂事,楊清風便漸漸忽略了對楊素的教育提點,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兒子究竟做過些什麼,楊素的很多事情他完全不知情。
這不能怪父親不盡責,一省封疆大吏,每天有多少工作要處理,有多少會議要開,恐怕誰也無法想像,他們根本騰不出時間來關心自己子女的道德和教育問題因為疏忽,於是才產生了諸多性情暴戾凶殘的官二代,他們這些人性格的形成並不完全是父母的放縱,很大的原因是受父輩祖輩的地位影響,由此產生高人一等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必須要有實質的東西來支撐和維持,如何才能保有這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呢?當然是金錢和權勢,如何獲得金錢和權勢呢?當然靠父輩和祖輩的面子。
於是優越感漸漸變得愈畸形扭曲,化作了對金錢權勢的貪慾,貪慾不止,溝壑難填,部分官二代的本質便跟野獸一般凶殘暴戾,毫無道德約束。
當然,這些只是本性絕大多數時候,他們的表相都是溫文儒雅,且受過良好教育,有著良好涵養的翩翩才俊,只是一旦揭去那張儒雅的外皮,裡面的面孔便是猙獰而兇惡的。
楊素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
父子倆已經說了一會兒話了。
楊清風靜靜的看著他:「這麼說,今晚別人拆你的房子,全是別人的錯而你半點責任都沒有?」
楊素有些焦急:「爸我從小在您跟前長大,您看我像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嗎?」
楊清風淡淡一笑。
他沒老糊塗,當然不信這種一面之辭,他深知權力的威力,省委書記的兒子,走出去也是一面金字招牌,他反感子女打著他的旗號招搖,可下面的幹部討好巴結者太多了,人家吃飽了撐的沒事會去惹你?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必然有內因的。
楊清風突然覺得面前的兒子有點陌生,陌生得彷彿認不出了。
此刻他想的並不是葉歡拆他兒子別墅的事,而是另外一個令他恐懼的想法。
……兒子這些年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麼?他是否如同在自己面前一樣,在外人面前也是這般溫文有禮,品xing俱佳?或者呃……他在自己面前的這副恭謹樣子全是裝出來的?
楊清風覺自己對兒子太不瞭解了。
由今晚被人拆房子,再聯想到數年前一個叫小潔的女孩死亡劉省長的兒子鬧上門來不依不饒,素來思維鎮密的楊清風不得不產生了懷疑。
楊素目光有些畏懼的看著父親的臉色。
父親的臉色很沉靜,他永遠都琢磨不透父親在想什麼。
因為未知,才感到畏懼。
輕輕敲了敲茶几楊清風緩緩開口:「事情沒調查清楚,先放著沈總理的兒子嘛,叫人先放了……」
楊素急了:「爸……」
楊清風沉靜的目光忽然如箭一般銳利,彷彿洞穿了楊素的心靈。
「你如此不依不饒,到底想怎樣?」
「我……」楊素滿頭大汗,訥訥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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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裡,葉歡還在跟高勝男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電話卻響了。
剛一接通,劉子成興奮的聲音傳來。
「操!牛逼啊葉兄弟!居然拆了那***房子,這麼多年了,你是我見過最牛逼的!老大,你以後就是我老大了,我對你就一個字,***服了!」
葉歡懶懶的笑:「這話我怎麼聽著這麼不舒服呢?感覺自己成了耍猴戲的猴子,劉兄,你看戲看得ting愜意的吧?」
劉子成興奮道:「老大我實在太佩服你了,以後有這種事你一定要先跟我打聲招呼,我也不能光看戲呀,這事怎麼也不能少了我的摻和,人活一輩子圖什麼?就圖個快意恩仇,做到別人認為我做不到的事情,那才叫牛逼……」
葉歡想了想,道:「這話不兵……」
「啊?」
「吃屎你做得到嗎?你牛逼一個給我看看。」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