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點的時候,葉歡和猴子已經趴在城西一條寬闊而冷清的大路邊的綠化帶裡。
缺錢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的事自古以來不是沒有過,葉歡不想做這種窩囊的英雄,所以他要想辦法撈錢,不擇手段的撈錢。
方式或許有點不正當,但葉歡卻沒有絲毫心理壓力,也根本沒有觸及到他內心深處那條比馬裡亞納海溝還低的道德底線。
葉歡甚至還覺得有點理直氣壯,一切都是為了院裡的弟弟妹妹,任何事情被冠以正義之名,所謂法律和道德就全變成了浮雲,哪怕被槍斃也是為人民獻身,死得比烈士還烈士。
綠化帶的青草早已乾枯,冬日的寒意一絲絲沁入葉歡和猴子的身體。
猴子趴在地上,不耐的輕輕活動了一下冰涼的手腳,從兜裡摸出兩根皺得跟鹹菜似的軟白沙,扔給葉歡一根。
「歡哥,大半夜的把我叫出來趴在路邊,咱們到底打算幹什麼呀?」
葉歡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一團升騰的煙霧,低沉道:「幹一票,撈點錢,院裡弟弟妹妹們睡覺冷,給他們買幾台空調。」
猴子不說話了,他也是從福利院出來的,自然也把福利院當成了自己的家,為自己的家做點貢獻,責無旁貸。
「咱們怎麼幹?」
葉歡斜睨了他一眼:「老戲碼了,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行,歡哥你就看我的表現吧。」
葉歡又緩緩呼出一口煙,眼中突然浮起憤恨的神色,惡狠狠道:「那些有錢人也該出點血了,不狠狠敲他們一筆,怎麼對得起天下的勞苦大眾?……特別是像咱們這麼窮的勞苦大眾。」
「歡哥威武!……你怎麼不乾脆上梁山算了?」
葉歡懊惱的一拍大腿:「這不沒路費嘛!長途車可不好蹭票……」
猴子:「…………」
撈偏門不但要承擔很大的風險,也需要很大的耐心。
路邊已經過去好幾輛車,不過瞧了瞧車的款式,都是些幾萬十來萬的私家車,葉歡想也不想就放過了。
盜亦有道,葉歡是個有原則的人,只宰富人,對中產階級秋毫無犯。
猴子趴久了,身子禁不住冷得抖。
啪地又點著了一根煙,猴子斜叼著煙嘴兒,打著哆嗦搓了搓凍麻木的手。
「歡哥,昨晚跟你那尤物掰了?」
「掰了。」
「這麼淡定,一點也不像剛失戀的樣子。」
葉歡歎息道:「不淡定能怎樣?本是一段露水姻緣,這年代男女之間上個床很平常,大家都有需要,互相幫忙解決一下,也算是助人為樂獻愛心了,可一說起正兒八經談戀愛,那就複雜多了……」
猴子一撇嘴:「能有多複雜?戀愛無非也是給上床找個正經的名分而已。」
「不一樣,至少我和那尤物不可能戀愛。」
「為什麼?」
葉歡仍在笑,笑容卻有了幾分苦澀:「我太窮了,跟尤物不是一類人,這種差距不是僅僅靠那點可憐的愛情能填補的。」
「窮怎麼了?窮有罪嗎?」
「窮沒罪,可它卻是一種致命的缺陷,癩蛤蟆為什麼吃不到天鵝肉?因為天鵝飛得太高,癩蛤蟆再怎麼蹦達也夠不著那種高度,這就是差距。所以說,……趁著天鵝飛累了,落地後奸它一奸已經很好了,若想跟天鵝長相廝守,這只癩蛤蟆一定腦子有問題……」
猴子:「…………」
葉歡有這種本事,無論多傷感的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卻透著一股子**味道。
這麼多年跟葉歡在同一口鍋裡舀食,猴子一直搞不明白,這種**的本事他是打哪兒學來的?
二人閒聊的當口,大路突然射出兩道熾亮的車燈。
眼尖的葉歡很快看清,那是一輛寶馬7系,絕對的豪車。
葉歡把煙頭朝地上狠狠一摁,推了推猴子,低聲道:「來了,準備上去,記著,叫得慘一點,小時候咱們院裡過年請王屠戶殺豬,那情景還記得吧?」
猴子點頭,納悶道:「王屠戶殺豬的時候沒叫喚呀……」
「我沒說王屠戶,我說的是豬!你記著,待會兒叫起來就跟王屠戶刀下的豬似的,淒慘,絕望,無助……」
「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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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馬車裡,一名四十多歲年紀的中年人熟練的換檔,輕輕轉動方向盤。
副駕駛座上,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扭頭望著窗外,她的身材很苗條,可該大的地方也很大,面色紅潤健康,鵝蛋型的俏臉上一雙銳利如刀的眼睛,直挺的鼻樑下,櫻紅誘人的紅唇緊緊抿著,唯一的缺點就是眉毛略嫌粗濃,使得一張本是絕美的俏臉卻多了幾分陽剛味道,英姿颯爽令人迷醉。
此時女子回過頭,緊抿的紅唇顯示出此刻心中的憤憤不平,恨恨的盯著開車的中年男子。
「趙叔,局裡到底什麼意思?把我當花瓶擺著嗎?我明明是刑警隊的,同事們每天辦著大案要案,卻把我派出來督察什麼『兩搶一盜』,這不是瞧不起人嗎?我高勝男難道只是抓小蟊賊的料?」
叫趙叔的中年男子苦笑,這位姑奶奶可不好侍侯,別的顯赫家庭子女,一個個靠著父母祖蔭下海做生意撈錢,這位大小姐倒好,偏要削尖了腦袋往公安局裡鑽,普通的辦公文員和片兒警她還瞧不上眼,一定要進刑警隊,哪裡危險就愛往哪兒鑽,真不知道這姑娘是天生的愛刺激,還是正義感過剩。
問題是,寧海市公安局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她父母的顯赫?誰真敢把她往危險的地方派?萬一她有個好歹,那不是跟自己的烏紗帽過不去嗎?
「勝男,你是個聰明而且有戰鬥力的好姑娘,這個局裡同事都知道,可如今是太平年代,哪有那麼多大案要案讓你辦?再說兩搶一盜是局裡安排下來的任務,總得有人去做吧?都是公事,何必挑挑揀揀?」
高勝男哼了一聲,扭頭望向車窗外,怒道:「你們就是看不起我!」
趙叔無奈的歎了口氣:「勝男,別任性,局裡這麼安排也是愛護你,張局長和我都是你爸的老部下了,萬一你出了事,張局和我這個副局長怎麼跟高廳長交代?你年紀不小了,多少為你張叔和我想想。」
高勝男一肚子氣沒地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朝寶馬車的前視窗玻璃狠狠的擊打,一下又一下,車窗出一陣陣低沉的砰砰聲。
趙叔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車子差點撞上路邊的護欄,急忙穩住車,哀求道:「我的姑奶奶哎,您消停點兒行嗎?這車是向你大哥借的,專門用來引誘犯罪分子搶劫的,你把它敲壞了,我一年的工資都賠不起呀……」
「壞了就壞了,反正我大哥錢多人傻,有什麼大不了的!」
寶馬車在夜色中不急不徐的行駛,剛拐過一道彎,車燈的照射下,一條黑色的人影在車前十米左右穿行,接著忽然在馬路正中往地上一倒。
趙叔吃了一驚,下意識的趕緊踩住了剎車。
吱——
刺耳的剎車聲在夜色中迴盪不絕。
緊接著,車前傳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
「啊——撞到人了!孫子哎,你別想跑,我記住你的車號了,寧a4985。」
聲音如鬼嘯般淒厲,充滿了痛苦和絕望,令人毛骨悚然。
車內二人嚇了一跳,趕緊打開車門,走到車前查看。
「怎麼了?怎麼了?撞到哪兒了?能站起來嗎?」高勝男嚇得花容失色,精明幹練的臉色化作一片驚慌。
趙叔納悶的看著被撞男子離車頭大燈還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卻抱著腿在地上打滾,嘴裡鬼哭狼嚎,趙叔靜靜瞧了一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肇事者和受害著雙方相峙不下時,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喀嚓」,閃光燈瞬間照出寶馬車的車牌號,還有車前躺在地上打滾嚎叫的受害人。
高勝男渾身一顫,驚惶回頭:「什麼人?」
斜刺裡,葉歡將手機慢慢塞進衣兜,慢慢從林蔭道邊的矮樹叢裡走出來,然後掏出一根軟白沙叼在嘴上。
啪!
打火機幽藍的火苗忽竄又滅,一縷青煙緩緩升騰翻滾。
煙草的焦油令葉歡的肺部忽然收縮,葉歡吐出一口煙,表情很悠閒。
葉歡瞟了一眼仍在地上打滾慘叫的受害人,然後看著司機,語氣中充滿了一股浩然正氣。
「雷鋒,我是路見不平拍照存證的雷鋒!」葉歡沉穩的道。
說著葉歡從口袋裡忽然掏出一個綠色封皮的小本子,在二人眼前一晃,又飛快收了進去,「記者證」三個燙金字體在司機眼中一閃而過。
「你好,我是《寧海晨報》的記者,今天路過這裡,恰好遇見這樁事,——不好意思,適逢其會,從頭到尾我都看在眼裡,請問這位先生,你是哪個單位的?你打算對這起事故負責嗎?我可以看看你的工作證嗎?」
地上躺著的受害者慘叫聲愈高亢,中氣十足。
高勝男慌了,公安局刑警交通肇事,還被記者看到,如果被他登上報紙,被自己家人知道,必然趁了他們的意,把她從公安局除名。
反倒是旁邊的趙叔,卻輕鬆自如的笑了笑,笑容含著幾分冷峻,他不慌不忙的從口袋裡掏出工作證遞給葉歡,冷笑道:「記者同志,這是我的工作證,你可以仔細看看,看清楚了,還有,你剛剛的記者證我沒看清,能否再給我看看?」
葉歡心虛的接過趙叔的工作證,沒敢搭理他的話,假裝沒聽到。
翻開工作證,裡面赫然寫著「趙大峰,男,寧海市公安局副局長,局常委副書記。」
葉歡手一抖,冷汗瞬間佈滿了臉頰。
啪!
合上工作證,葉歡畢恭畢敬的雙手捧還給趙大峰,一臉正義凜然道:「……我覺得今天這事兒可能是個誤會,你們沒撞到人,是他自己嚇得栽倒了……」
「不是啊,我明明被撞到了……好痛!賠錢啊!」猴子入戲頗深。
葉歡有點想哭……
一旁的高勝男瞧著趙叔冷笑的表情,再瞧了瞧葉歡心虛的模樣,和地上受害者中氣十足卻略顯做作的慘叫聲,高勝男不是傻子,一瞬間就明白整件事的本質了。
「混蛋!敢碰姑***瓷?」高勝男勃然大怒。
葉歡強辯道:「誰碰瓷了?我剛才不說了是誤會嗎?」
「你若沒看趙叔的工作證,還會說是誤會嗎?」高勝男冷笑。
葉歡很認真的解釋:「我這人一身正氣,對權貴從不摧眉折腰,剛才我是真的眼花了,其實你們根本沒撞到他,我看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你們也挺忙的……」
說著葉歡朝車前地上一掃,打算叫猴子一塊兒閃人,結果扭頭一看,原本地上躺著的猴子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很沒義氣的跑了。
「孫子!」葉歡低聲恨恨罵了句。
壯著膽子,葉歡朝二人討好的笑了笑,接著轉身,準備閃。
卡!
「站住!你跑一個試試!」
葉歡頭皮一炸,緩緩轉身,一把手槍映入眼簾,黑洞洞的槍口正瞄著他的眉心。
葉歡的臉立馬白了,冷汗一個勁兒的往下流,生平第一次被人用槍指著,多麼難忘的奇遇……
等待著他的是什麼?拘留,還是坐牢?我只是碰個瓷,而且碰得很不成功,不用對我這麼狠吧?
怎麼辦?
心念電轉間,葉歡很快做出了決定。
葉歡的決定很正確,至少他覺得很正確。
只見他雙手高舉,忽然身子一矮,整個人趴在了地上,就跟邪教的拜神儀式似的,五體投地式匍匐前進,在趙大峰和高勝男愕然的目光注視下,葉歡爬到了高勝男腳前,一伸手,死死抱住了高勝男修長而富有彈性的大腿,鼻子使勁抽噎幾下,葉歡開始嚎啕大哭。
「政府!政府!我……冤枉啊……我真的只是路過,家裡還燉著湯呢……」
高勝男驟然被人抱住大腿,不由又羞又氣,俏臉漲得通紅,咬牙打開了手槍的保險,語氣比冬天的冰雪還寒冷。
「放手!不然我開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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