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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第二百六十章 三個政策(二) 文 / 耳釘

    「什麼?」胡余胡三人忍不住問。連卡瓦都哦了一聲。

    趙千望著幾人,突然反問:「你們覺得,這個中國,最缺的是什麼?」

    胡余胡率先回答:「軍力。」

    趙千搖頭。

    梁啟超想了想:「法制?」

    趙千還是搖頭。

    羅綸道:「民智。」

    大帥依舊搖頭。

    軍力,法制,民智,這三個答案代表了你們三個人在政治主張上的傾向性。胡余胡不用問了,這面容俊秀的小道對中國歷代帝王研究的很透徹,自然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梁啟超維新派出身,一開始就主張君主立憲,連皇帝都要立法約束,要求通過立法給予人民跟多權益,並以此為強國之根基,可見他的答案一點不錯。羅綸的答案也代表了他的觀念,在這個四川本土的年輕才俊心裡,「民智未開,國家不強」,這個觀念根深蒂固。

    所以,自己才讓這三個人負責不同的事情。胡余胡大局觀很強,觀人心的本事那是相當了得,而且他的觀點現在最符合當前發展需要,且也一直以大帥首席幕僚自居,當總理總管全局是最合適的。梁啟超不管司法部就是浪費,羅綸的教育部也是門當戶對。

    「你說呢?」趙千望向卡瓦,眼中隱隱有一絲期待。

    「錢。」卡瓦微笑著說了一個字。

    趙千哈哈一笑,「你這個騙子,錢誰都缺,說自己有錢的都是傻逼。」眼神微微一亮,「不過,你這個經濟建設部部長說的這個字,不僅代表了你的專業,也最接近我的答案。」

    卡瓦仍然微笑,「那大帥先生的答案是什麼?我們洗耳恭聽。」

    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還用了成語,趙千不由感歎這個語言天才的天賦,相當年,不,應該是想未來,自己接受特訓時,那十來門外語,那一門不要重修個幾次?人家從小接受雙語教育,了不起四語,可自己是多語,不過趙千從來都把那個時候的生活當成最珍貴的記憶,如果沒有那時的地獄式訓練,也沒有現在的自己,回憶這個東西,就是要有苦有甜,有笑容,也有淚水。

    「自信。」趙千說了這個詞。

    什麼?自信?這就是答案?胡余胡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只有卡瓦在沉思了一下後微微點頭。

    胡余胡三人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可眼角餘光中卡瓦的反應卻讓趙大帥心裡流過那麼一絲共鳴——看來,性格上有共通之處的人,才會在思維上產生共同之處。

    「卡瓦部長說的是錢,大帥為何說與你的答案接近?」胡余胡不由問。

    「舉個例子。」趙千指著卡瓦,「他是個富二代,每天開瑪莎拉蒂……」

    「啥?」胡余胡愣了。

    趙大帥張著嘴巴,知道說漏了。咳嗽一聲,把面部表情強行調回深沉狀,「你別管那麼多,比如卡瓦是個富家公子,家裡良田千頃,房產百座,而你呢。」指著胡余胡,「窮書生一個,每天對著茅屋唱《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個秀才都很難。」

    胡余胡認真的聽,幾個人都聽得很認真,最認真的是卡瓦,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暈。

    「你們兩個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小家碧玉。」趙千嘴角翹起,「富家公子卡瓦要納那女子為妾,而你卻承諾給那女子一生一世,那女子家裡非要她嫁給卡瓦為妾,但那女子被你一生的承諾給迷上了,不顧一切從家裡逃出來,和你私奔……」眼中含笑看著胡余胡,「而且你們成功了,在你們離開的一剎那,你回過頭,對著富家公子卡瓦的方向說他擁有的,你以後也會有,而那女子深信不疑這一點,接著,十年過去了。」

    說到這裡,趙千從毒蠍戰鬥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純金的煙盒,啪的一聲打開,拿出一根煙叼上。

    「大帥,怎麼不說了?」幾人又愣了。

    「完了。」趙千叼著煙,從多包軍褲裡掏出一塊鑲鑽懷表,彈開蓋子,「給你們一分鐘時間,想像一下你們認為的結局。」

    一分鐘?大帥在搞什麼?幾人有點搞不懂了,而唯一有點摸著點輪廓的卡瓦已經開始想像了。

    這就是區別了,現實和利益教育出來的西方人與儒家禮儀教育出來的東方人。

    靠在了椅背上,輕輕閉上眼睛,聽著懷表若隱若現的滴答聲……雙手習慣性的插在了褲包裡,還是毒蠍的制式戰鬥服穿著舒服啊,樣式和以前的a一樣,感覺也很像……

    一分鐘過去了,趙千睜開眼睛,吐掉熄滅的半截煙。「說說你們心中的結局。」

    又是胡余胡率先開口,臉上帶著笑意,「窮書生胡余胡……」話音剛落,就引起了幾人的笑聲。

    「好了,讓他說。」趙大帥制止,可剛才卻笑得最大聲。

    胡余胡笑道:「窮書生胡余胡中了秀才,接著是舉人,然後榮登金鑾殿……」

    「放屁!」還沒說完,趙大帥就給他否了,「你丫沒聽清?」盯著胡余胡,「先決條件是——窮書生,中個秀才都很難。你們讀書人口中的那個破科舉,什麼十年寒窗,十年過後,又有幾個他媽的能去金鑾的,十年中個秀才,再十年中個舉人,再十年,再十年,等你爺爺的到了金鑾,你就真的痙攣了。什麼狗屎玩意兒,一家人供著個光會讀死書的廢物,幾十年吃白飯,啥也不會幹,最後連人話都不會說了,張口就是之乎者也,有個球用,是老子就一槍打死他了事,免得拖累家人,拖累社會!」

    「好!」羅綸情不自禁的鼓掌,這個四川才子是最反對科舉的,他被稱為神童,十幾歲就進了尊經書院,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為滿清大學士瞿鴻機所賞識,延至成都學使署任職。戊戌變法時,羅綸與李蔚華、蒲殿俊成立「強學會」、「蜀學會」,出版《蜀學報》,宣傳變法。戊戌變法失敗,羅綸改名並借父喪丁憂,回鄉暫避。

    而就在這個時候,羅綸開始思考起變法失敗的原因,年輕的他仿若經歷了一場人生中的重大變革,而就在變革中,他的思維開始變化,他悄悄回到了尊經書院,冷眼旁觀,想找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場由清流讀書人主張的變革如柳絮般脆弱……

    就在這時,他遇到了趙千,一席話,一番舉動,讓他徹底弄懂了——就是教育,幾千年的教育把中國人變成了逆來順受的羔羊,變成了只會謙讓的君子,變成了什麼事都大義當前的蠢貨!

    這些個性格特徵綜合起來就是兩個字——奴才!

    是奴才,沒錯!中國人從來都喜歡奴才,不喜歡人才,因為奴才聽話,人才找別捏!在奴才面前你就是大爺,在人才面前你感覺他是大爺,這感覺不爽,至少對上位者來說不爽,而且指不定什麼時候那人才就踩在你的頭上了,這要防,必須的,所以壓,必須的,壓著壓著,人才就他媽的變奴才了。

    於是乎,幾千年下來,人才漸漸絕種,到處都是奴才。

    奴才能幹什麼事兒?人才又能幹什麼事兒?這對比太明顯了。表現出來的最直接現象就是:幹事的越來越少,說話的越來越多;削尖腦袋要當官的越來越多,踏踏實實幹活的越來越少;當上官貪污腐爛的越來越多,還記著自己是個人的越來越少……

    太多的奴才,他們的人生目的就是不要當奴才,要把別人當奴才,他們的人生過程就是從被人罵傻逼到罵人傻逼,他們的人生理念就是要拚命踩著別人往上爬!

    所以,每個奴才都在為了不當奴才而奮鬥,都在為了可以呼喝更多的奴才而努力,他們忘記了還有社會這個群體,他們還是這群體中的一員,還是個奴才。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個社會變成了超級奴才管高端奴才,高端奴才管大奴才,大奴才管中奴才,中奴才管小奴才,小奴才管迷你奴才,迷你奴才管不如奴才……

    這就是他媽個奴才社會!人才不凋零才見鬼了,社會不落後才見鬼了,人家看得起你中國人才見鬼了!被人看不起,就沒有自信,越沒有自信,別人就越看不起,越要來欺負你,撈你的好處,你怎麼去爭,去沖,去奮鬥?

    標準的惡性循環,惡的不能再惡了!最後的結果就是腐爛,各個等級的奴才相繼腐爛,接著國家腐爛,最後整個民族一起腐爛,永遠抬不起頭,永遠被人家當笑話看,永遠被先進踩在腳下,永遠都是人家的資源倉庫,人家的廉價勞動力!不要說**,抬舉了,沒有敗的機會,只有爛,也不要說未來怎樣怎樣,幾千年下來根深蒂固的毒瘤子,不是一個偽什麼主義就能解決的,其實還是個封建主義,還是官本位,還是皇上管大官兒,大官兒管小官兒,小官兒管不是官兒,只不過來了點特色。

    「我似乎有點明白大帥的意思了。」羅綸眼中飄揚著熾熱,「所以我想的那個結局,太不現實。」

    「你想的什麼?」趙千眼中劃過一絲欣賞。這個羅綸,就算不遇到自己這個天外來客,以後也會領悟,一輩子都在教育領域為拯救這個國家找尋出路……

    「我想的是……」羅綸眼神有點迷離,「十年後,窮書生胡余胡棄筆從戎,戰死沙場。」

    「有理想!」趙千笑著豎起大拇指,「不過還是不靠譜,梓青啊,你是聽了我說那窮書生臨走時那充滿志氣的言語,才這麼想的?」

    羅綸點點頭,「人不能在一條路上走死,我以前相信維新變法,可現在?」他搖搖頭。

    趙千指著自己的腦袋,「可這兒,很難轉變,就那窮書生胡余胡?他敢棄筆從戎?腦子早他媽生病了,他只會覺著讀書當官是唯一的出路,他豪言壯語中未來,就是建築在這個上面。」

    羅綸眼中的迷離消失了,露出了一絲堅定的笑容,「大帥,我懂了。」他也學著趙大帥指腦袋的動作,「這不治好,啥都是空話,啥都是另一次戊戌。」

    趙千笑著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接著朝向梁啟超,「你呢?」

    梁啟超也在思考,聽得大帥問他,醒神道:「我和羅梓青的差不多,只是沒有從軍,從了商。」

    「你還不如說他直接參選呢,老子活了這麼大就沒見過選票啥樣。」趙千又說了句所有人都聽不懂只有自己懂的話。「卡瓦,到你了,給我點驚喜。」趙千目光落在卡瓦臉上。

    卡瓦微笑著說了一句話。

    然後趙千笑了,真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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