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下南洋
南洋是明、清時期對東南亞一帶的稱呼,是以中國為中心的一個概念。包括馬來群島、菲律賓群島、印度尼西亞群島,也包括中南半島沿海、馬來半島等地。南洋概念與西洋、東洋、北洋相對應。西洋指馬六甲海峽以西的印度洋地區,還包括歐洲或更遠的地方,清朝一度特指歐美國家;北洋則是江蘇以北的山東、直隸等省。
陽光燦爛,海浪一**的湧上沙灘,透著金色的光點。
「牽公島,真是漂亮。」趙千光著膀子,享受著這座南洋小島的陽光。
「何來漂亮之有?」蔡鎮龍笑道,「孤懸海外,無依無靠的。一座無名島而已,茫茫大海上,這樣的島數不勝數。」
「你不懂。」趙千赤腳踩在沙灘上,鄧忠在一旁提著大帥的皮靴。「海盜窩啊,大哥,你自己修的這個港口真是簡陋到極點,鹿耳號以前是怎麼補給的?」
「二弟不是說了嗎?這裡是海盜窩。」蔡鎮龍紅眼中目光一閃,「當然是用搶的了。南洋蔡鎮龍,這個名號在海上還是能嚇人的。」
「我這個把兄弟就是你搶出來的。」趙千歎了口氣,抬起手,「鄧忠,傳我的命令,在島上休整兩天,後天出發。」
「是。」鄧忠提著皮靴就跑了。
「傻小子,把老子的鞋就拿走了。」趙千沒好氣的看了鄧忠背影一眼,對蔡鎮龍笑道:「大哥,不要緊張嘛,這一次你可以堂堂正正的上岸了,我們是美國的武裝商船,掛著星條旗,光明正大的來南洋做生意,荷蘭人的軍艦不敢攔著。這就是國力,現在的美洲新大陸可不是殖民地了,他們打敗了西班牙,國家生產力一天一個樣兒,如假包換的世界強國,以後還會更強。美國夢,這些聚在一起的夢想家們可不是說說而已。」
蔡鎮龍佈滿血絲的眼中又閃了閃,緩緩道:「不知什麼時候,能掛上龍旗。」
「龍旗?」趙千反應過來那是清朝的國旗,撇撇嘴道,「掛不掛都一樣。」
左天和在身後道:「大帥說的對。」
王超則指著黑白相間的大沿軍帽上的五爪金龍帽徽,「這,才是龍。」
「哈哈!」趙千望著王超,「超哥,你已經是鹿耳號的艦長了,就不能多說幾個字?」
「不,浪費。」王超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你,保持,下去。」趙千學著王超的語調,惹得眾人哈哈大笑。羅必順一身灰色軍官服插在這幾個白色軍官服中很是岔眼,不過這個年輕人倒是笑得很大聲,趙千看了看他,心裡嘀咕了一句你真與眾不同,也不想想自己光著膀子光著腳更岔眼……老子是領導,無所謂,想怎樣就怎樣。
趙千虛起眼睛,在成都,自己要以身作則,勒非專門為自己設計的元首軍服必須穿戴整齊,軍政府就要有個軍政府的樣子。不過現在在南洋,先放鬆兩天再說。
我說蔡鎮龍大哥啊,你也真會找地方,如此風光秀麗的小島,居然被你當成海盜窩子,真是不會享受生活。
這裡的海面別有一番景象。就像一張張藍色的大氈子,浪花在上面湧動,彷彿藍氈子在緩緩起伏。
空氣中出來的都是潮熱,隔著不遠就能看到一座小島的輪廓,每座都是叢林蔥綠,沙灘潔白,偶爾有老式帆船像個小黑點一樣在島嶼中出現,仿若有白色的海鳥落在船帆上。
站在艦橋上面,看著這樣的海景,好像一整天也不會厭倦。
「這樣的好地方,咱們大清居然不聞不問。」
趙千軍服整齊,也不管天熱,齊膝的馬靴上兩排純金扣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軍服已經換了薄料子,就算再沒錢,也不能虧待士兵,這是成都軍政府雷都打不動的原則,因為以趙大帥為首的每個人都清楚,自己能紮在四川靠的什麼。
「大帥這句話說了多少次了。」羅狼在身邊道。依舊一身龍衛軍那黑色的軍官制服。他的身後,是二十二個身穿龍衛軍黑色制服的年輕人。
「嗯,你繼續數,老子還要說好多遍,這敗家朝廷。」趙千吸吸鼻子,接著望海景。
水手們基本上都是南洋華人,還有一部分是蔡鎮龍海盜部隊的老手下。這支海上部隊雖然只有三百多人,卻是不折不扣的海軍,除了麻雀小,五臟六腑都全的。這就是趙千一直小心翼翼留下的種子,按王超的話說就是海疆的種子。
還有兩艘軍艦在德國伏爾鏗船廠建造,估計年底就能下水,青山海軍在一步一步的慢慢讓種子發芽。
七個高價請來的普魯士退役海軍軍官在和法國人開打沒多久就辭職回國了,這支由蔡鎮龍的海盜部隊為班底的微型海軍就一直在朝天門碼頭操練,操典是王超和左天和根據德國人留下的方法以及自己在海軍學校學到的東西總結出來的,名字叫做《青山海軍操典》,雖然還很稚嫩,不像《青山陸軍操典》那樣被阿爾曼稱為世界級的操典,但應付基礎的操練是足夠了。
也有一些素質優秀的水兵脫穎而出,在這支微型海軍中成為了軍官。
這些出身南洋的水兵們穿著勒非這個極度愛好服裝設計的醫學家為他們設計的白色黑槓的水兵服,正在艦上不斷忙碌。水兵服很像美國海軍,但有勒非獨特的創意,和步兵制服在細節上還有共同之處,特別是那黑色灰邊的領子。反正趙大帥是很滿意,照例說了勒非這傢伙選錯了專業,蔡鎮龍則是喜歡到了極點,特別規定除非訓練需要,每個人必須每天整齊穿著。
水兵們經歷過無數次放船南洋,這條海路自然是熟稔的很。
趙大帥的目的地是泗水,而且是直達。根據蔡鎮龍所說,荷蘭所屬的爪哇殖民地上,那兒的華人聚居地最大,華人人口也最多。而羅必順的家,就在泗水。這個婆羅摩火山的門戶,印度尼西亞東爪哇省省會,正北方是鄰近烏戎海軍基地的著名港口丹戎佩拉克,該港是僅次於雅加達的爪哇第二大港。
在這個年代,在印尼還被叫做爪哇的十九世紀末,很多華僑家族,就是以爪哇為根本,在後來進入了二十世紀,才逐漸的在南洋範圍內向北移動。這裡的華僑家族,自從荷蘭人不得已在百年前解除了華人定居的禁令之後,通過百年繁衍生息,在這個時候,正是他們最為興盛的時代。他們用勤勞和出色的生意頭腦成為了這片島嶼的貿易支柱,潛在的力量,幾乎掌握了南洋殖民地經濟的大部分。
不過,這些華僑家族雖然在這裡生根一個多世紀,但仍然在夾縫中生存,在白人殖民當局的警惕,在當地土著的敵視中,低調的,頑強的生存著,發展壯大著。
「羅大少,要到家了,什麼感覺?」要近黃昏了,港口已經看得到輪廓。趙千嘴角掛上了一抹微笑,問身邊的羅必順。
羅必順明顯就是在控制著內心激動的情緒,「有點不一樣了。」
「哪兒不一樣?」趙千饒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這一次感覺充滿希望,以前,總是覺得黑漆漆的看不到前面。」羅必順深深吸了口氣,「大帥,說實話,南洋的僑民,心裡越來越冷,對母國越來越失望。在我還小的時候,經常看到街上有未乾的血,我開始不懂,後來才知道,那就是我們華人的血。」
「哦?」趙千眼中一閃。
羅必順接著道:「阿娘總是讓我不要出門,就在自己的莊院裡玩兒,阿爹請了好多人保護著我們的莊園,就是害怕那些土著來殺來搶。那些王八蛋,自己好吃懶做,游手好閒,沒錢沒吃的了,就來搶我們的,搶就算了,還殺人,還糟蹋女人。」
「清廷不是有個南洋大臣麼?不管?」趙千是第一回聽這個時代的南洋僑民後代說起他們的生活。
「沒用。荷蘭人殖民當局一句話,他們就得捲著辮子退下。」羅必順冷哼一聲,「記得我十四歲那年,住的那條街上有個種橡膠園的阿伯全家都被土著殺了,家裡被搶的乾乾淨淨,那些狗雜碎還放火燒他的橡膠園!華人們憤怒的聚集在南洋大臣府邸外,要求他為我們主持公道,沒想到……」說到這裡,羅必順已經說不下去了,眼裡全是怒火。
趙千點點頭,不再問。拿出一包煙,遞給羅必順一根,「馬上到了,抽完煙整理一下你的軍容,回家了,讓你爹娘好好看看,當年不聽話的遊子,如今變成了一條鐵骨錚錚的硬漢。」
「是!」羅必順敬了一個軍禮,熾熱的目光中,是越來越近的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