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獵(5)
「我的上帝!」洛裡中尉看著眼前殘酷的景象,頭皮有些發麻。
「長官,那些人瘋了……」一個法國士兵喃喃道,他穿的是十九軍第二師炮兵的軍服,看樣子是個士官。
洛裡中尉正是第二師炮兵的指揮官,幾個小時前就是他指揮炮兵攻城的。
士兵衝鋒後,按照法軍的制度,炮兵不隨同衝鋒,原地維護火炮。第二師的炮兵還有一些留在西昌縣裡,這次隨阿里西中校進軍甘洛的只是一小部分。
洛裡是個很負責的軍官,就算只是4門240mm加農炮和幾十門80mm的野戰山地跑,他也指揮著一百多名炮兵將維護工作做得一絲不苟。
可他的同胞居然屠城了!
當洛裡按照阿里西中校的部署在步兵們穩定勝局後進城佈置火炮地點時,卻發現這根本不用了。
因為這座部落一樣的縣城已經死亡,遍地屍體和血塊,還有沒有燒完的在房屋殘骸上扭動的火焰。
「長官,他們上去了嗎?」那個士官望著遠處的山。
「嗯。」洛裡不想多說什麼了,他是個老炮兵,卻仍然有反胃的感覺。
「步兵的那些混蛋在幹什麼!」那士官也有些魂不守舍,但還是火冒三丈,「一個人也不留在這裡,難道他們要去搶彝人土著首領的財寶?」
「你覺得還有必要嗎,我的上士。」洛裡搖搖頭,「這裡已經沒有生命了,這些土著激起了他們的怒火,可是……」
「什麼?」士官打了個干噦,忍住沒有把胃裡的食物吐出來。
「我總覺得哪裡沒對。」洛裡四周望了望,「這景象太詭異了。」
「長官,這是地獄。」那士官不想再看了。
「也許吧,可能是我的神經受到了嚴重的刺激。」洛裡歎了口氣,「戰爭是殘酷的,可這些土著也太愚蠢了,他們居然殺了我們七個士兵,還有菲雷斯少校。」
那士官道:「我聽說迪加將軍前幾天寫了一份材料,準備寄回巴黎,如果布裡松閣下聽到我們光輝的戰績,一定會給我們頒發勳章的。」
「好像是這樣。只有7個士兵一個軍官的戰損數字,足以讓那些嘴上說擔心這場戰爭其實是危言聳聽的傢伙閉嘴了,布裡松閣下一定可以控制住巴黎的局面。」洛裡勉強笑了笑,實際上那些死狀可怖的屍體仍然讓他的胃有些難受。
那士官也笑了一聲,找人要煙抽去了,洛裡望著遠處的山頭,心裡突然咯登了一下!
噗——血從他的前額噴出,就像一道利箭一樣!
洛裡睜著眼睛向前撲倒,他連痛苦的表情都來不及做出就死掉了。
「長官!」「上帝!」「天啊!」
炮兵們驚呆了,這一瞬間他們只是本能的喊出了幾個簡單的詞。
然後,十多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落在了他們腳下。
炮兵們呆呆的望著那些咕嚕嚕滾動的黑東西,接著,這些玩意靜止了——轟!
起碼幾十個炮兵被炸成四散的血肉塊。
槍響了,槍聲迅捷得就像閃電!
十二個身影不知道從哪裡的廢墟石堆後面衝了出來,手中的槍噴射著火舌!
很短的時間,也許一分鐘,也許不到兩分鐘,所有的炮兵都倒在了地上,他們的血從被法軍屠殺的彝人已經凝結的血塊上緩緩流過……「費南多,打得很準。」阿爾曼的軍靴踏在了血上。
「我可不能被凌比下去。」英俊的葡萄牙人笑了。
阿爾曼點點頭,看了看表,「還有一分鐘,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他轉過身,望著遠處的山。
山上的天空已經有點灰暗,似乎黃昏提前來臨了。
施耐德走了過來,阿爾曼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施耐德咬了咬牙,慢慢的抬起右手,朝山的方向敬禮。「兄弟不死,理想不倒。」他輕輕念著。
毒蠍的外籍隊員們提著槍,都抬起右手,朝那個方向敬禮。
「勝利和榮耀。」
他們跟著阿爾曼一起說。
同一時間,丘陵的一座山坡上,陳榮朝著一個方向敬禮,他的身後,是毒蠍的華人隊員,他們的動作和陳榮一樣,就像矗立在山風中的十五把鋼刀。
「大帥凱旋!」
他們整齊的高喊。
敬禮持續了一分鐘,模糊的槍聲從那個方向傳來……「走,完成我們的任務!」陳榮放下右手。
「是!」
隊員們跟在他身後,很快消失在了山坡上。
不到十米寬的山路上,石塊和麻袋堆成了一條掩體,將山路阻截。這是通往邛部土司官寨的必經之路!
曲曲折折的山路,兩邊是幾十米高的坡,很陡峭,邛部歷代掌印土司都把自己住的官寨修在這座山上,就是為了彰顯出他們的地位,可現在,卻成了法國士兵不斷倒下的地理優勢!
四架怪獸一樣的格雷南機槍架在掩體後,旁邊是打開的木箱,木箱裡放著油紙包好的子彈帶。
火光,那樣粗暴,那樣狂熱!
呼嘯而出的子彈組成了密集的火力,用更狂暴的方式將狂暴的法國兵打懵了!
「這是……」還在山下一塊平地上的阿里西中校呆坐在馬上,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怎麼也想不到,那些野蠻的彝人土著會有這樣先進的武器。
「衝!衝!」阿里西清醒了,高舉軍刀狂叫。
其實,那不是清醒,只是被驚詫與憤怒沖昏了頭,暴怒了!
是這樣,阿里西失去了理智,原本要毫髮無損的製造一個復仇的地獄,卻看到了法國士兵的屍體不斷從山路上摔下來。
就算一個優秀的指揮官,此時也無法保持冷靜,因為大起大落更容易讓人失常,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心理指向。
好!趙千狠狠放下了望遠鏡。
就是這個狀態!比輕敵更可怕的狀態!
只要再堅持一會,瘋狂的法國人心理便會進入崩潰期,那個時候,勝利女神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趙千呼吸粗重起來,一直壓在心底的怒火開始燃燒。
啪,軍帽扔掉了,然後是皮質的軍大衣。
「操你娘!」
趙大帥順著山路衝下去了。
「大帥,你要幹什麼!」李奇天從寨子裡衝了出來,其實他一直沒有走遠,他太明白大帥那性格了,果然,越害怕什麼越發生什麼。
「給老子待著,動一下軍法處置!」
趙大帥的狂吼伴隨著幾聲槍響傳來,李奇天一聽就知道大帥邊跑邊開槍,可大帥已經說了動一下軍法處置,李奇天只得杵在原地,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打!狠狠的打!給老子干死這幫洋鬼子!」
一個強壯的年輕人敞開軍服,結實的胸肌和腹肌上全是黑灰。他叫劉天柱,是在陳玉山在香河招的兵,現在已經是第一旅的一個連長了,這個連是七連,是第一旅人人都羨慕的連。
為什麼羨慕,因為這個連擁有青山軍唯一的四架格雷南重機槍,雖然屬於一團三營,卻是個名副其實的獨立機槍連。
法國兵還是往上衝,死亡激起了他們的悍勇。
衝鋒的士兵在格雷南重機槍的火力下不斷倒下,後面的士兵已經開始列隊射擊,就算他們在走向崩潰前的癲狂,可還是訓練有素的法國陸軍!
「火炮!火炮呢!他們在哪!混蛋!」阿里西已經下馬了,如果不是衛兵拉住他,他早就控制不住的向上衝了。
「長官,您,您叫他們在後面佈置火炮點。」衛兵顫巍巍的道。
「他們怎麼還不開火!等我們都死絕嗎!」阿里西瘋狂的揮舞著軍刀,「快!快去叫他們開炮!那些人不是土著!他們是軍隊!他們擁有比我們更先進的槍!」
慘重的傷亡下,這個完全被趙大帥把握住心理的年輕中校終於明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