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好牌
青山兵工廠一廠，加工車間，一張工作台圍滿了人。
趙千望著檯面上放著的一張設計圖，沒有說話。
「紹爾，你覺得呢？」青山兵工廠總工程師孔茨開口了。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大鬍子德國人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我昨天才到這裡，很多事情不瞭解，不好評價。」
這個德國人叫紹爾巴圖爾克，是孔茨在普魯士一所技工學校的同學，很好的朋友，和孔茨一起來到美國，以前在馬薩諸塞州的春田兵工廠擔任工程師，孔茨靠私人關係挖的牆角。
「說，沒事。」趙千看了紹爾一眼，「你是青山兵工一廠的廠長，有這個權力和責任。」
「好吧，老闆。」紹爾指著那張設計圖，「不合理，左輪手槍的彈巢本來就有局限性，可這個設計師卻刻意加大了彈孔的空間，似乎是為了子彈而改變的，這樣的結果是槍的壽命大大減少，在射擊中會產生很強的後座力，左輪不是自動手槍，出膛的高溫也會讓為適應彈頭而加粗降低韌性的槍管裂開。嗯，設計者是個生手，還不是很懂槍。」
趙千微微點頭，孔茨接著道：「紹爾說的沒錯，z2子彈不適合左輪的構造，我們需要重新生產一種子彈。」
紹爾笑了笑，「青山的待遇非常高，我必須對得起這份酬勞。」
趙千看向了周世斌，這小子一張黝黑的圓臉已經憋得通紅。
紹爾又道：「老闆，我聽孔茨說青山兵工廠的設計師是個天才，為什麼會出這種基本的錯誤？」
趙千拍拍他的肩膀，「邁克沒空，這把槍是他的學生，也就是那個年輕人設計的。」
紹爾順著趙千的目光望向周世斌，眼中的苛刻稍微消失了一點，「哦，你好，不要介意，嗯，你這麼年輕，已經不錯了。」
周世斌摸摸腦袋，整理了一下藍色工作服的領子，一臉嚴肅的道：「謝謝您的指點。」
紹爾眼中露出欣賞的神色，點點頭，不再說話。
趙千將設計圖遞給了周世斌，「拿去修改，不要異想天開，你不是邁克，他是個怪物，這方面不要學他，學不來的，你的優點是踏實，一步一步來。」
「是，老闆。」周世斌接過圖紙，轉身離開。
「很不錯的年輕人。」紹爾望著周世斌的背影輕聲道。
「各位。」趙千拍拍手，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一廠正在擴建，以後的規模會比現在大很多，你們都是最好的人才，青山兵工的待遇也親身感受過，你們現在應該相信，我不是一個空口說白話的人。」
「是的，老闆，這裡是天堂！」裝配車間主任本恩吹了聲口哨。
趙千打了個響指，「本恩說的沒錯。不過我們都不能上天堂，本恩，我現在相信你不是個天主教徒了。」
眾人發出一陣笑聲，本恩伸伸舌頭。
趙千笑道：「所以，我們要看著青山兵工廠成為全世界最好的工廠，從你們手上出來的每一支槍每一發子彈，都是標桿，都是讓你們的同行羨慕的對象！」
眾人鼓掌了，幾個德國人更是熱情，因為喜愛競爭是他們的生長環境磨礪出來的習慣性思維，就像嚴謹自律一樣。
趙千接著道：「正因為我們有這樣的目標，所以更需要人才。在我看來，真正能幹事的才叫人才，你們都是人才，所以請你們向你們認識的和你們一樣的人發出召喚，讓他們來青山，和我們一起努力。」說著看向了紹爾，「紹爾工程師就是最好的例子，青山兵工廠不講資歷，不講人情，你要是行，再高的工資我也給，如果你是個沒用的人，那麼對不起，離開是唯一的結果。」
紹爾有些激動，「老闆，我會努力的。」
接任宋文宏成為一廠維修車間主任的中國技師王開元動情的道：「我快五十歲了，在美國很多工廠做過工，從東到西，從南到北，青山是最好的地方，我已經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家！」
眾人都有些感動，紛紛表示一定盡力，而且青山兵工廠待遇這麼好，介紹親人朋友來也是個天大的人情。
又說了幾句後，情報部的吳兵來了，對自己耳語了幾句。眼裡一閃，對眾人說：「你們工作吧。」接著便和吳兵一起離開了。
青山製藥廠位於舊金山市西面的一條街，佔地面積不大。這條街很多工廠，民宅很少，應該算舊金山的工業區域，青山勞保用品廠也在這條街，和青山製藥廠隔得不遠。
「怎麼了？」趙千問站在一扇封閉鐵門前的李堯。
李堯打開了鐵門，將趙千讓了進去，接著招招手，兩個華人青年走了過來，守在鐵門外。
鐵門內是個工房，沒有隔牆，全是玻璃隔斷的房間，另外還有一些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正在儀器設備前工作。
趙千看了一會，對李堯說：「這些人的工資全部加兩倍。」
李堯道：「早就加了，雖然他們中有些人還擔心出問題，但我有辦法解決。」
趙千看著他，「那些方法，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他們是非常優秀的技術人員，我的岳父大人在收購這家藥廠時已經篩選過了，都是精英，最好用錢砸，砸得他們不害怕，砸得他們膽子大。」
李堯邪性的笑道：「知道了大哥，你現在也是窮骨頭髮干燒，硬挺著。」
趙千有點無奈，「沒辦法，剛剛圓了桌子，還差下家打出好牌。」
李堯望著工房最裡面的一間房子，「好牌來了，在那裡等著。」
趙千眼中一亮，「趕緊的。」
然後，兩人進了那間房，就見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一起談著什麼，看到趙千和李堯來了，立刻起身，禮貌的打了招呼。
「坐坐坐。」趙千擺擺手，李堯立刻端上了茶。
這兩個人不是華人，但也不是歐洲人，更不像美國人，皮膚沒那麼白，帶著小麥色。
李堯介紹起來，「這位是雷霍先生，來自古巴，這位是瓦加斯先生，秘魯人，是以前貝裡製藥廠的老朋友了。」接著又對兩人道，「這位就是青山集團的大老闆趙千先生，現在貝裡製藥廠已經是他名下的企業，叫青山製藥廠。」
「終於見到您了，尊敬的趙先生。」雷霍率先起立，「我們和卡兵克槍械有協定，可他們最近很混亂，最後被您收購。我昨天在卡兵克，哦不，青山兵工二廠見到了卡瓦先生，他說讓我今天到這裡來找您，嗯，李堯先生很熱情的接待了我，現在我想問問您，那協定是否還有效？」
他看起來很急，趙千笑道：「有效，當然有效，為什麼不呢，這是對我們彼此都有利的事情。」
雷霍鬆了口氣，笑了笑坐下了。
瓦加斯起身朝趙千鞠了一躬，「趙先生，恭喜您收購了貝裡製藥廠，我來此的目的，是想和您談談。您也許不知道，前段時間貝裡製藥廠和我們終止了合同……」
「什麼合同？」趙千打斷了他。
瓦加斯頓了頓道：「原本貝裡製藥廠一直在收購我們的古柯葉，用以提煉古柯鹼，我們之間的合作也一直很愉快，可幾個月前，他們突然單方面撕毀了合同，說是舊金山開始管制古柯鹼，風險很大……唉，您知道的，我的老闆在秘魯擁有很廣闊的土地，生長著許多古柯。」
「你們的古柯葉可以合法進入舊金山的港口？」趙千問。
瓦加斯點點頭，「當然可以，不止美國，還有歐洲，我只是舊金山港口的負責人，舊金山的貝裡製藥廠一直是我聯絡的，可他們卻背信棄義，這讓我很難交代。」
趙千眼神動了動，「你老闆叫什麼？」
「愛德華多。」瓦加斯回答。
「哦？」趙千喝了口茶，聽到這個名字，就連瓦加斯身旁一直安靜等待的雷霍也神色一變。
愛德華多，秘魯十九世紀末的實力派，於1899年9月取代尼古拉斯成為秘魯第二十一任總統。
原來這傢伙靠的是在全世界兜售古柯葉啊，把這玩意換成錢，然後又把錢換成槍炮，接著用槍炮拿到更多的金錢和權力。良性循環啊，趙千虛起眼睛，「你們的古柯葉我要，比原來要的更多，就按十倍的數量給我。」
「十倍！」瓦加斯愣住了。旁邊的雷霍也很驚訝。
趙千點燃支煙，又遞了一支給李堯，問瓦加斯和雷霍：「要嗎，美國煙。」
瓦加斯愣愣地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根雪茄，點燃，吧嗒吧嗒的抽。而雷霍卻接過了趙千的煙，看了趙千一眼，劃燃了火柴。
「不要驚訝。」趙千邊抽邊說，「瓦加斯，你的老闆愛德華多現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他要什麼我也知道，你等一下，我給你看樣東西。」說罷對李堯耳語了幾句，李堯點點頭離開了。
「好的。」瓦加斯也只能答應。
「戈麥斯先生最近還好？」趙千望向了雷霍。
雷霍心裡一震，「是的，將軍很好，只是我們的資源很匱乏，補給面臨問題。」
趙千當然知道他們的問題是怎麼造成的——自己為了搞到卡兵克槍械，先殺了費沃斯，然後讓華萊士失蹤，最後一舉吞併了卡兵克槍械！
1895年，何塞馬蒂領導了古巴第二次獨立戰爭，死於戰場。之後，古巴革命黨便由解放軍總司令戈麥斯實權領導。實際上，從何塞馬蒂死後，美國人的觸手就覆蓋了古巴，與西班牙在古巴的利益發生嚴重衝突，而老去的西班牙面對經濟突飛猛進的美利堅新貴時，也開始改變策略，從鎮壓古巴革命轉為暗地支持。
所以，古巴革命黨有錢，除了當地人民的支持，還有從牙買加、洪都拉斯等地的古巴僑民那裡募集而來的資金，另外，就是西班牙人在背後提供的資助了。
這個雷霍，就是古巴革命黨，戈麥斯的手下，偷偷來購置武器彈藥的。這就是費沃斯原本想要獨吞的蛋糕，現在，落在了老子手裡！
趙千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