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懦弱
五百米,在戰場上這個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一支衝鋒中的部隊可以在短短幾分鐘內跑完這段距離突入敵人的陣地。
當然,這也意味著他們已經進入了防禦方除了手槍和手榴彈之外幾乎所有武器的有效射程,在歷史上曾經發生過進攻方就算流盡了鮮血也突破不了這短短的五百米的情況發生,不過,那種情況僅限於步兵。
當第一輛法國坦克從那燃燒著的鋼鐵殘骸堆之中轟鳴著出現在德國士兵的面前時,這並沒有給那些年輕人帶來多大的震動。
他們早就已經嚴陣以待,雖然法國炮兵的轟擊給第一線陣地上的德國部隊帶來了不小的傷亡,但是戰友們的鮮血非但沒有打擊到那些忠誠戰士的士氣,反而更加燃起了他們的鬥志。
這些士兵們狂熱的期盼著戰鬥,他們決心要用敵人的頭顱來裝點陣亡者的幕碑。
這段足足有三公里長的中央防禦陣地是由十二個武裝黨衛隊步兵排守衛著,二線陣地設置在他們身後一百五十米之外,在兩條戰線之間則是大大小小的重型武器發射點和掩體。曲曲彎彎密如蛛網的交通壕把這些火力點以及兩條戰線連接了起來.
這些交通壕挖的很深,基本上都有一人多高,士兵站在裡面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況。這是德國陸軍最標準的防禦坑道系統,這種交通壕不但可以使二線部隊在需要對前沿進行支援時能夠在對方強大火力威脅下安全的到達一線陣地,而且一旦一線陣地被突破,那些衝入戰壕的敵人也會在這些迷宮般七拐八彎的交通壕裡失去方向。
德軍在這些交通壕的交匯點設置了隱蔽的機槍射擊掩體,在這麼狹窄的空間裡人根本就無處躲藏,如果那個法國士兵不走運撞上這種戰壕陷阱,那麼他最後的下場必定就是變成倒臥在戰壕泥濘底部的一具千創百孔的屍體。
武裝黨衛隊士兵們緊握著手中的步槍,等待著軍官下達戰鬥的命令,有些士兵甚至為馬上就要展開的戰鬥興奮的顫抖起來。但是他們的長官們卻沒有這麼強烈的**,他們正為自己現在所面臨的局面發愁.
所有與前沿總指揮部的聯繫都中斷了,他們現在只有和營指揮部戰地電話的通訊還保持著,而且兩個營部之間的通訊也都中斷了。
法國人的炮擊摧毀了陣地總指揮部,戰地電話的總機和通訊電台已經隨著掩蔽所的坍塌掩埋在了那堆還在冒著淡淡青煙的泥土下面。
前沿陣地已經失去了統一的指揮,兩個武裝黨衛隊營現在只能靠通訊兵來回穿梭保持一定的聯繫。更加嚴重的是,他們還同時失去了與更上級指揮機關的通訊,這意味著他們現在無法及時的呼叫後方火力對他們的支援。
現在前沿陣地與後方唯一剩下的快捷的通訊方式只有使用無線電,而讓那些指揮官們深感鬱悶的是,現在無線電通訊竟然出現了擁堵現象。這些戰地指揮官們突然發現他們僅有的幾個呼叫頻率已經被裝甲部隊佔了,現在電台裡的通話是一片混亂。
戰地指揮官們已經沒有心思和時間去跟裝甲部隊扯皮了,兩位黨衛隊少校營長連忙命令各自的通訊連盡快鋪設新的戰地電話線路,至少連接起兩個武裝黨衛隊營之間的相互聯繫。
這時候法國人的坦克群已經出現在了軍官們的視野裡,於是這兩個武裝黨衛隊營在恢復與上級聯繫之前只能先各自為戰了。
隨著距離緩慢的接近,法國坦克那塗著褐黃雙色迷彩的輪廓清晰的顯露在德國官兵的面前。
「有「瑪蒂爾達」還有B1,見鬼了,還有R35,都是些難以對付的傢伙。」
一營營長莫瑞少校望著那群緩慢爬來的龐然大物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現在已經不想去知道法國人從哪裡搞到「瑪蒂爾達」坦克,他現在只知道這些坦克絕對不是前沿陣地配屬的那些37毫米反坦克炮能夠解決的對手。
「芬裡斯呢,他們怎麼還不開火?他們沒看到這些坦克麼?」
莫瑞大聲的喊到。
「長官,芬裡斯正在轉移陣地,他們還沒有進入新的發射位置。」營部參謀連忙報告到.
「什麼!」
莫瑞連忙轉過頭向著芬裡斯的陣地望去,現在那塊陣地上只剩下一片狼籍,地上散滿了閃亮的炮彈殼和各種亂七八糟的雜物,最顯眼的莫過於一堆還在冒著青煙的殘骸和十幾個用沙包和泥土壘起的發射掩體。
看來那堆殘骸就是那輛被法國重炮摧毀的芬裡斯了。莫瑞的視線連忙四下裡巡視,總算在陣地的後方看到了那群芬裡斯的蹤跡,這群龐大的坦克狙擊炮正在快速的橫穿整個二線陣地,他們正向著陣地的左翼陣地轉移。
「才中了法國人一發炮彈就亂了方寸了,羅爾斯那個傢伙連通知我們一聲都來不及了嗎?」
莫瑞轉過臉對著參謀命令到:「看來我們現在指望不上他們了。立即命令一連二連指揮官,讓他們想盡一切辦法全力阻止法國坦克前進,我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必須要頂住這一波的進攻!」
「遵命,長官。」
「通訊參謀,電話線路鋪設的怎麼樣了?」
「正在連接中。」
「加快速度。」
「明白,長官!」
「哼,你們看看,那就是英國佬造的瑪蒂爾達坦克,看到了沒有,這東西裝甲雖然厚,但是在我們的芬裡斯面前最多只是張厚點的紙而已,聽明白了嗎?就算再厚也只是張紙,哈哈!」
施米特准尉一邊揮舞著他的魯格一邊鼓舞著他那些士兵的士氣,雖然在旁人看來,他的那些士兵們早就已經士氣如虹了,但是施米特覺得還不夠。
現在這些只有一兩年兵齡的小伙子一個個屏息凝神端著步槍瞄準著那些慢慢接近的坦克,他們的眼睛裡充滿著對戰鬥的渴望。
施米特排已經在戰壕裡憋了整整一個上午了,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能找到一次開火的機會。其實說起來也怪他們反應稍微遲鈍了點,當那幾架法國戰鬥機掠過他們頭頂的時候,他們沒有一個人想到要開火射擊。
結果當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施米特怒吼著下達射擊命令時,那三架法國戰鬥機卻已經像秋天的落葉一樣翻滾著,四散著往下掉了,於是他們就連這個唯一的開槍機會都沒能把握住。
在這段時間裡,法國的坦克群已經把他們與德國陣地的距離拉近到了四百多米。主要是這幾種坦克都有一個通病,速度慢的驚人,瑪蒂爾達一型已經像輛牛車了,而法國的BI更是徹底的展現出了什麼才叫遲鈍,再加上昨晚剛下過雨,濕軟的地面更是拖慢了這些身沉體重的大傢伙的速度。
R35本來比他們都快上那麼一點,但是為了維護進攻隊形,它也只好放慢了前進的速度。那群法國坦克群慢騰騰的,戰戰兢兢的用步行速度向著德國陣地「衝鋒」。
法國坦克手們並不是懦夫,他們和對面的德國戰士一樣擁有堅定的戰鬥意志和勇氣。否則他們不會在看到一整個坦克團在十幾分鐘內灰飛煙滅之後還義無反顧的繼續發動進攻。
他們已經看到了前面一次坦克攻擊群的慘狀,那些坦克的殘骸現在就在他們身後,那種淒慘的景象讓每一個看到過的人都會不寒而慄。
剛衝到四百米的距離,法國坦克群開始對德國陣地發動壓制射擊。也不知道法國人怎麼想的,B1坦克開始一邊行進一邊向著德軍前沿陣地傾瀉它的75毫米榴彈和47毫米榴彈,這些法國炮手們本來技術就比較有限,現在再加上是在行進中開火,所以那些炮彈的命中的精度可想而知.
除了那些抵肩射擊的47炮還能打中幾個德國掩體,把沙包和泥土崩得漫天亂飛之外,那些75毫米榴彈炮彈卻只能毫無用處的在德國戰壕前後的空地上製造著一個又一個無聊的彈坑。
不過既然是壓制射擊,那就只要考慮往對方的陣地上盡量傾倒炮彈就可以了。如果發現對方有什麼火力點膽敢還擊,那時候再用短停射擊消滅它,只要自己用最短的時間突破德**隊的陣地,那麼自己就完成了一半的任務,接下來只要繼續往德國中心地帶插下去就行了,清理戰壕的工作將由跟在坦克群後面的那群步兵去解決。
「馬蒂爾達」一型的表現也不錯,雖然只安裝了兩挺機槍,不過還是掃的德國陣地上泥土飛濺,氣勢不凡。
法國坦克群的壓制攻擊看上去的確轟轟烈烈又華麗又漂亮,在那暴雨般的火力攻擊下,法國坦克成功的在德國陣地上升起了幾十股大大小小的煙柱和無數的火球。
在坦克衝鋒陣形第一陣列中間位置是第六坦克師二團一營一連的連長坐車,坦克連長菲裡安少校正坐在B1狹小的炮塔裡用肩膀架著炮尾托架奮力的向德國人開著炮。
雖然他清楚的看到自己操縱的那門47毫米泡的炮彈摧毀了一個又一個德國射擊掩體,在這一點上他對自己的操炮技術還是很有信心的,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菲裡安感到自己卻越打越心慌。
現在戰場上呈現出的這種詭異景象讓他突然從心底裡泛起了一陣莫名的恐懼,德國人的反應太奇怪了,到目前為止他們沒有對自己的攻擊做出任何的回應,甚至就連一槍都沒放過。
他現在已經可以依稀的看清德國戰壕上露出的一個個黑色的德國鋼盔,法國坦克連長親眼看著一頂又一頂鋼盔在炮彈和機槍的暴雨中消失在戰壕裡,但是那些德國人卻好像是被澆鑄在那段戰嚎上一樣,還是繼續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德國陣地上呈現出一種非常反常的寧靜景象。
看來有點不妙。看著越來越清晰的毫無生氣的德軍陣地,他腦子裡突然蹦出剛才陣亡的坦克二團團長夏農上校的形象來,他前面在經過那堆殘骸時看到了這位老上校殘缺不全的遺體,法國坦克連長突然感覺到後背開始一陣陣的發涼,心裡泛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菲裡安把一發47毫米炮彈推進炮膛隨後他把眼睛湊到炮塔潛望鏡上,他透過那快狹小的反射鏡仔細的觀察著正在緩慢接近的德軍陣地。
隨著他的坦克群越接近德國陣地,菲裡安少校心裡那種詭異的感覺越濃重。法國人開始感覺到頭皮有點發麻,好像就連頭髮都有一種想要豎起來的感覺。
德國人在搞什麼花樣,是不是有什麼圈套,也許在下一秒鐘那片陣地就會火山爆發一樣向自己噴吐出無數致命的彈藥吧。菲裡安在心裡忐忑不安的想著。
在進攻前師裡的指揮官們交代過他們會用重炮摧毀德國人的反坦克炮陣地,雖然他不知道炮擊的結果怎麼樣,說不定那些炮兵還真的成功了呢。
也許那些德國人是因為沒有可以對付自己的武器而不向自己開火的吧,但是經過他的仔細觀察看上去又不太像這樣,對面德國陣地後方只升起了幾根淡淡的煙柱,而且看上去全是那種有氣無力好像隨時都會消失那種,怎麼看德軍陣地的樣子都不像是被重炮蹂躪過的樣子。
特別是後方那幾個土坡,上面還搭建了一個堅固的大型掩蔽所。那裡一定是一個德軍的指揮所或者觀察站,按照上級話裡的意思,炮兵一定不會放過任何重要的目標,但是菲裡安卻沒有能在那個小土坡上找到半個彈坑。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為什麼德國人到現在還不反擊,精明的法國坦克連長絕對不會相信德國人會這樣老老實實的被自己當靶子打,他現在已經隱約感到德國人發動的的反擊必定會比自己遇到的任何一次都恐怖。
現在這個年輕的法國坦克軍官開始後悔自己參加了這次攻擊了。雖然自己坦克的裝甲厚度應該說能夠抵禦德國人那些反坦克炮的攻擊,可是如果德國人擁有比那些反坦克炮更厲害的武器呢。
那些FT17雷諾坦克和那些乘員淒慘的景象又一次的浮現在這位法國坦克手的腦海裡。
就在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猛然間,隨著一聲清脆的槍聲,對面的德國陣地突然像開了鍋一樣沸騰了起來,無數大大小小的炮彈子彈帶著五顏六色的曳光滑過雙方之間短短的三四百米距離劈頭蓋臉的砸到了法國第一線的坦克上。
現在德國陣地看上去變成了一座爆炸的煙火庫,各種各樣的聲響火焰華麗的光芒就向是潮水一樣把菲裡安包圍了起來。
「噹!」
一聲劇烈的撞擊聲猛的把菲裡安從剛開始的震驚中驚腥了過來,德國人終於反擊了。菲裡安連忙提起身邊的步話機聽通對著話筒大喊起來。
「全連不要亂,保持隊形,保持速度,B1坦克排炮火壓制,「瑪蒂爾達」排,用機槍壓制對方步兵火力,所有人聽著,為了法蘭西,衝鋒。」
「明白,全體衝鋒!」
耳機裡傳來自己三個排長的回答聲。
「羅威,把速度稍微放慢一點,讓側翼的坦克先衝上去。」菲裡安輕輕的用腳杵了一下自己的駕駛員。
「遵命,長官。」
駕駛員也是個聰明的傢伙,他輕巧熟練的給這輛坦克退了一個檔位,在這個混亂的地戰場上暗暗的減慢了速度。
但是雖然菲裡安的坦克減慢了速度,但是這輛B1還是成為了德國士兵們優先攻擊的目標.
菲裡安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他忘了他那面懸掛在車尾天線上的連長旗在那堆進攻坦克群中有多麼的顯眼。
隨著距離德國陣地越來越近,砸到他坐車上的彈藥也越來越多,菲裡安開始感到有點驚慌了,從剛開始時候幾秒種中一發變成了如同密雨一般一秒鐘幾發,菲裡安已經忘記了繼續射擊,他只是縮在他的車長席上恐懼的望著炮塔頂,傾聽著耳邊傳來的每一聲子彈和小口徑炮彈敲擊B1坦克外甲板發出的尖銳撞擊聲。
現在這每一聲聲響都讓菲裡安感到膽戰心驚,他感覺這輛坦克的裝甲馬上就要被德國人的炮彈給活活砸穿了。
現在這位年輕的法**官已經失去了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那些雷諾坦克和那些坦克手的慘狀已經削弱了他的戰鬥意志,現在這為法國少校腦子裡想的就是怎麼才能盡快的離開這裡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突然一聲沉悶的巨響在車外響起,菲裡安連忙趴在潛望鏡上向外望去.
只見自己手下的一輛R35坦克燃起了大火,火苗足足躥起有四五米高,被燻黑了的炮塔向著一邊歪斜著,一個坦克手全身冒著烈焰正掙扎著想從坦克炮塔裡爬出來,但是爬到一半就再也沒有了動靜,焦黑的肢體就像一段枯枝一樣搭掛在炮塔外,而炮塔裡則還不斷的向外噴著火舌。
「不……不,我要離開這兒,我的妻子和孩子還在等著我,我不能死在這裡。」
菲裡安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個鬼地方,什麼法蘭西,什麼軍人的榮譽,在生命與死亡交替的戰場上,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不如一頂鋼盔有用。
沒有見過死亡就不知道生存有多麼寶貴,菲裡安現在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脫離戰鬥,離開這個戰場,什麼法蘭西,什麼勳章,什麼忠誠,讓這些都見鬼去.
他只想能活著回到他的妻兒身邊,企求他們寬恕自己以前有多麼愚蠢,竟然會為了那些愚蠢的榮譽而把他們扔在一旁。
菲裡安暗暗的向上帝祈禱,只要他能夠活著從這個血腥的地獄中逃出去,他一定立即回到他的家人身邊而且再也不離開他們了。
但是現在的情況讓他感到自己的願望有點癡心妄想,不說德國人已經盯上了自己,他到現在還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情,就說在進攻途中後退逃跑這一點,就足夠讓軍法處的那些冷血動物把他拖出去槍蔽,他不想死在德國人手裡,更不願意死在自己人手裡。
突然菲裡安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急忙拿起通訊耳機,調好頻率後,他大聲的對話筒說到。
「阿爾讓上校,我們遭遇了德國人非常猛烈的還擊,但是我們已經突破到了非常近的距離,我覺得現在是讓那些步兵衝鋒的時候了,我們已經吸引了德國人大部分的注意力,現在只剩最後兩百米了,只要步兵發動一次進攻就可能衝上去。我和我的坦克連將會提供給他們火力支援。」
「我知道了。」步兵指揮官沒有回答他的建議就切斷了通訊。
「怎麼回事情,看來不行嗎。」
菲裡安搖了搖頭,但是隨後他的臉上就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因為他已經清晰的聽到從自己坦克群的後方響起了無數狂野的吼叫聲,法國步兵正在飛速的穿過他的坦克群,迎著德國人密集的子彈發起了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