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夜巡
徐峻輕輕的向那些士兵們走了過去。
一個正靠牆坐著寫信的士兵覺得有人靠近,一抬頭就看到了徐峻。那個士兵嚇了一跳,連忙把手裡的東西往衣服裡一揣,跳了起來,大喊了一聲.
「起立!」
這一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嘹亮,不但把在場的德國士兵們嚇了一大跳,還驚醒了不少附近戰壕正在熟睡的人,剎時間到處響起了一片問訊聲,其中還夾雜了不少拉動槍栓的「咯啦」聲。
徐峻很後悔沒來得及制止那個士兵的反應,結果造成了現在的騷動。他有點尷尬的站在那裡,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一個值班的年輕少尉跑了過來,當他看到徐峻時也嚇了一跳。那個少尉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只好努力的讓自己像根標槍一樣站得筆直。
徐峻總算是把自己從尷尬中解放了出來。他笑著對那個少尉說到:「放鬆點,少尉,我只是出來透透氣,你現在命令其他人繼續休息,別管我的存在。明白了嗎?」
那個少尉連忙回答:「遵命,將軍!您不用我陪您視察陣地嗎?」
「不用了,我只是想隨便看看,我看這裡就不錯,我就在這裡和這些士兵們聊聊天。你去執行我的命令吧。」
徐峻抬手敬了個禮。那個少尉連忙還了個禮,轉身把那些呆站在那裡的士兵們驅趕回他們自己的位置上去,嘴裡還叫嚷著:「別看了,別看了!將軍命令你們睡覺。還不快點給我躺回你們原來的地方去,快點!又是你,特爾西勒!罰你去廚房削一個星期土豆還不夠是吧!還不給我老實的躺下去,否則我讓你下半輩子都去削土豆。別問我發生什麼事了,繼續睡你的覺。還有你,把槍給我放下……」少尉的聲音漸漸遠去了。四周又恢復了一片寧靜。
徐峻在戰壕角落邊找到了一個空的手榴彈鐵皮包裝箱。他拿著那個鐵皮箱子走到了火堆邊,四周呆呆的看著他的士兵們連忙為他騰出了一個空位。徐峻坐在鐵皮箱上對著自己身邊站的筆直的士兵們擺了擺手,笑著說:「都坐下吧,不用拘束,我只是想和大家隨便聊聊。」那些士兵都不知所措的互相看了看,立刻圍坐到了徐峻的身邊。
所有人都畢恭畢敬的看著徐峻,兩眼充滿著崇拜和敬畏。可徐峻看到大家都這麼看著他,感到很難受。他連忙笑著說:「大家都放鬆點,我們只是隨便聊聊麼,別都不說話呀,前面你們不是在聽這位上士講故事嗎。」
徐峻望向那個老上士「哎?你怎麼不說了。前面你在說什麼啊?繼續說吧,我也想聽聽。」
那個老上士連忙站了起來:「報告將軍……」
「停下,停下,你別那麼拘束嘛。現在我命令你們,全都給我隨便一點,這裡沒有將軍,沒有上級,只有在一個戰壕裡的戰友,朋友。我說,誰再給我像這樣拘束,我就派他陪那個特爾西勒削一個月的土豆去。」
士兵們聽到這裡都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就輕鬆了。只剩下那個老上士站在那裡撓著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該怎樣才好。士兵們看著他尷尬的樣子又暴發出了一陣轟笑。
「噓!輕一點,輕一點,你們快把對面的英國人都吵醒了!」徐峻對著士兵們裝出了一個很緊張害怕的表情。結果惹的士兵們又一次哄堂大笑起來。
「好了好了,不鬧了,再鬧就真把其他人都吵醒了。」徐峻笑著向那些士兵們搖了搖手。士兵們馬上摀住了嘴,但還是不斷有人憋不住發出哧哧的悶笑聲。
徐峻接著對著那個老上士說:「好了,你也快坐下吧,說說你前面在說些什麼呢?讓他們聽得那麼入神。哦,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老上士連忙回答到:「我叫史特林.撒克威爾,馮.施泰德將軍閣下,您可以叫我老撒克,大家都這樣叫我。」
「別叫我將軍,老撒克,我記得我已經說過這裡沒有什麼將軍和上級,只有在一個戰壕裡的戰友,朋友。也別叫我馮.施泰德。要知道我們都是德國的戰士。我曾經以第三帝國不管部長的名義發佈了一道命令,所有人都應該叫我的名字,萊茵哈特。以此證明我和大家是平等的同志。軍官們沒人叫我馮.施泰德將軍,都稱呼我為萊茵哈特將軍。所以你也應該叫我萊茵哈特,因為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徐峻微笑著對著老上士,哦,現在應該叫老撒克說。
「那個傑克還真的發佈過這樣一個荒唐的命令,不過那時他只是想要造就自己平易近人的形象,那傢伙真是個偽君子。」徐峻在腦海裡暗暗咒罵著傑克。
老撒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軍官,一個高級軍官,一個將軍,帝國的不管部長,納粹黨的副元首,這個高高坐在雲端上的大人物,竟然允許自己這個小小的上士直接稱呼他的名字,還稱自己為朋友。老撒克激動的無法控制自己,血壓升高,臉一下就漲的通紅,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德國人嚴謹刻板的性格造就了他們對權威的絕對服從和畏懼,等級森嚴,決不允許有半點僭越的事情發生。徐峻既然繼承了傑克所有的記憶,當然對這種等級制度非常瞭解。但是徐峻骨子裡到底還是一個中國人,從小受到的中國古文化的熏陶使中國人的傳統道德觀念在他腦海裡根深蒂固。所以他對德國現在這還帶有封建烙印的等級制度既有點習慣又有點不以為然。他總覺得平易近人,尊老重賢,賞罰分明,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才是一個領導者應該擁有的品德。
徐峻看著激動的老撒克,奇怪地問到:「老撒克,你說話呀,你還沒說你前面在說什麼呢?」
「他前面在跟我們說1917年他在這裡戰鬥的事呢。」邊上一個士兵跟徐峻說到。
「哦,老撒克,你以前來過這裡?」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將……萊……先生。」老撒克終於恢復過來一點,本來他還想叫徐峻將軍但想起了徐峻的命令,而真叫他直接稱呼徐峻的名字他又實在是不敢,結果就給他憋出個先生的稱呼來。
徐峻也沒去注意他對自己的稱呼,他現在感興趣的是關於那段歷史。雖然自己通讀過那段歷史的文獻資料但是絕不能和一個參加過那場戰爭的老兵親自口述相比。徐峻的興趣被提起來了。
「那你參加了馬恩河戰役嗎?還有伊普爾會戰和阿托斯戰役,你參加了凡爾登戰役嗎,那索姆河呢?」
徐峻和老撒克開始熱烈的談論起血腥的一戰西線戰役起來。而老撒克生動的故事也使其他的士兵漸漸放下了對徐峻的敬畏,開始在邊上七嘴八舌的提問和評論起來。他們時而為戰役的慘烈而驚呼,時而為當時的大量英勇士兵的犧牲而悲哀。時而又被一些當時戰場上異聞趣事逗得捧腹大笑。
「德國士兵真是單純的士兵啊。希望我能領導他們走向勝利而不是滅亡。」徐峻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暗暗感歎著。
夜已經深了,徐峻中斷了和老撒克的話題,畢竟明天還有戰鬥,士兵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因為自己影響了大家的睡眠。雖然其他士兵們還有還想繼續聽下去的興致,但是在徐峻的命令下都一個個躺下去睡了。
徐峻看了看對面英軍黑呼呼的陣地。現在那些英國人一定還在那片黑暗裡舔拭傷口吧。徐峻沒有準備回到指揮部去,他就在火堆邊靠著戰壕緊挨著那些士兵們坐了下來,閉上眼睛,沉沉的入睡了。
這時漢斯從一旁的黑暗的陰影裡走了出來,他微微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蹲下身輕輕的將一條軍毯蓋在了徐峻的身上。漢斯注視了一會兒徐峻睡得像個孩子般的臉,嘴角慢慢露出了一絲微笑。
然後漢斯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雙臂,一轉身又走進了他來時的那片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