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許你一世歡顏
她一直很滿足。
她總在想,面前這個優秀的少年便是自己的哥哥,笙歌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少年溫柔,體貼,和熙的讓她感到無盡的歡喜,他會寵著你,讓著你,甚至包容著你,即使你不是他的親妹妹,他依然會這樣對你,他的性子便是如此,便這般的,讓她感到溫暖。
窩在少年的脖間,呼吸著綻兒的氣息,她抬起頭,睜著雙眼問道:「哥哥真的是後楚的皇帝嗎?這樣說,那爹爹豈不是太上皇?娘親便是皇后?」
納蘭綻點頭,「是,我是,歌兒,你相信哥哥會將整個後楚發展的更昌盛嗎?你相信嗎?」
「嗯,笙歌相信。」
孩子鼓勵著他,「哥哥你便放手做吧,歌兒相信,你定能做出自己的風格,你定能讓所有人比現在更好。」
「嗯……」
納蘭綻探手撫著笙歌的髮絲,摩挲著,「希望歌兒說的都能實現。」
少年的望著流蘇的帳頂,紫瞳若月色般皎潔,他自從聽到了笙歌對自己袒露心懷,心間也充滿了信心,他知道,雖然現在的自己還不夠成熟,但是他會按照自己所想去一步步走下去,記得父皇在他很小間便告訴過他,得人心者,得天下,他知道,父皇做到了,而他納蘭綻,也能做到。
想起了慕容非墨,想起了,他曾經在他面前說過的話——
我一定會變得更強,會變得,從你手中搶過她。
而今,她已不再,他依然要繼續自己的道路,依然要全力的走下去——
這便是他納蘭綻所要走的路,這便是。
整個後楚,整個天下,都集中到了他的手中。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笙歌已經發出了淺淺的呼吸,他側眸,孩子已經睡熟在他懷中,小手還扯著他的衣襟,納蘭綻溫柔的為她蓋上被角,便起身吹滅了燭燈。
這一夜,他雖然做了很多事情,但是一點都不覺得累。
他的心,終於找到了方向。
第二日,他別了納蘭同冷月先回了宮裡,宮內的轎子行來,為他準備了朝服,綻兒穿在身上,儼然有當年納蘭禛的風範。
笙歌沒醒,他沒有叫醒她,卻在她旁邊留了書信,上面註明了笙歌可以隨意出入皇宮,尋他玩耍。
自從綻兒與他們相認之後,冷月的心情變得更加開朗,白日裡她會去藥館行事,夜晚便早早回到家中為綻兒做些他愛吃的菜,如此家常的生活使得綻兒有些嚮往,每日他從宮中出來,都是眉開眼笑的樣子。
飯後,納蘭同綻兒會在書房中說些國事,每每便是綻兒說著,納蘭聽著,像極了他小時候,她去送茶時,便能聽到兩人相互商討的聲音。
笙歌便躲在一個角落裡,偷聽著,冷月打她,孩子一笑跑很遠。
很久,很久沒有如此了。
她心中感動,只覺得這便是生活,只要幸福安康,她愛的人,都要這樣活著,她便滿足了。
告別了前世,她活在這裡,以傾冷月的名字,得到了幸福。
如今,兒女膝下,他亦陪在她身邊,十年如一日,他曾說,要用一生來歡。
許你一世歡顏。
換你一生承諾。
冷月佇立在窗下,瞧著所有,她憶起所有陪伴過她的人,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現的人物,那些曾給她記憶的人物。
他們每一個,都要好好的。
都要快樂。
諸多想念,全部化為思念。
「娘——」
此刻笙歌甜甜的呼喚傳到了她耳邊,冷月猛地從深思中繞回,凝望著她,笙歌拽著她的衣襟,說道:「娘,哥哥同爹爹說,要去廟裡去還願呢,你去嗎?」
「……嗯便去吧。」
她說著,看著兩人,她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男人,如今全部站在她面前。
憶起九夜,憶起風。
憶起錦之,憶起韺。
憶起了魅兮。
她的唇角含著笑容,便走過兩人進入屋間——
準備著衣衫,各自拿起了風氅,為納蘭披上,男子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情。
「納蘭,你要去還什麼願?」她問,男子笑,掃了兩個孩子,「感謝上蒼將你賜給我……」
是呀,感謝上蒼。
製造了你我的相遇。
她笑,便將身子笑倒在他懷中——
「娘——爹爹,快點呀——!」
此刻,笙歌在催,她卻提前同綻兒跑在前面,一高一矮的個子,兩個孩子在遙遠之間衝著兩人招手,她望著這般的情景手指一緊。
「納蘭,我要感謝你。」她說著,踮起腳尖便靠近了他的耳邊——
「感謝你,將這兩個孩子,帶到了人間——」
四目相對,兩人的眼中溫情如初。
牽上他的手,快步隨上兩個孩子的腳步,笙歌蹦跳的像個小兔子,拉著綻兒時而跑停。
她探手拉過她的手,摁住她的身子:「別跑了!」方說完,笙歌擦擦額上的汗珠,「娘,我不累!」
「可是哥哥跟著很累。」
說著,便睨了眼綻兒,綻兒笑著搖頭,「沒事。」
「娘你看哥哥都說沒事,你還擔心什麼?」她說著,又朝前跳了兩下,拉著綻兒的手不斷跑動,冷月無奈,只好放任她這般。
此時她同納蘭都身披風氅,風帽遮顏,走在街上,並不引人注目。
綻兒亦一身公子華服,手中牽著笙歌,孩子粉綠色的衣衫,絲帶翻飛,她像只小蝴蝶般來回飛舞,環繞在三人周圍。
本是去寺廟,但是並沒有乘坐什麼馬車,四人本意走著去,卻不想此時在他們後面突然出現了聲音——
一聲聲喚著,納蘭綻回頭。
來人卻是宮裡的公公。
他一身普通人的打扮,追上他,氣喘吁吁,貼靠在綻兒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頓時便瞧見納蘭綻緊了眼眸。
手指一緊,他握住他的手,霎時便側頭望著冷月:「母妃,綻兒先回宮了。」
「怎麼了?」她問,綻兒的神情很奇怪,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納蘭禛沉眸,了意的拍拍他的肩,「國事為重,你先回吧。」
「多謝父皇。」綻兒說完便走,一刻不耽擱,此時笙歌卻不放他,牽著他的衣袖,「哥哥,歌兒不准你走,歌兒要你陪伴歌兒去廟裡。」
「歌兒乖,哥哥下次陪你,這次真的有急事。」他輕拍她的臉頰,笙歌不依,眼角有淚光,納蘭綻只能生硬的將她的手指掰開,冷月拉住笙歌的身子,哄著:「哥哥有的是時間,你要體諒哥哥。」
綻兒感激的對她投以目光,便隨著那公公走了,原本一家人決定的去寺廟還願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從綻兒的眼瞳中她們卻看出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冷月同納蘭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有數,便也不在相問。
納蘭禛此刻負著手,身形綽約,卻是將手指根根握緊。
後楚,帝宮。
無數名宮人進出頻繁,裙帶生風,巍峨的宮牆內,腳步紛沓,聲聲堅定,此時通報聲響起,叫的所有人一陣心顫,驀地跪地。
「皇上吉祥。」
眾人喊著,少年黃袍加身,大步行走,他疾步來到蕭默宮,一撩衣袍便跨進了殿中。
「母妃。」他急急的喚著,此刻一方寬大的象牙床上正躺著一個病重的女子,她的雙頰毫無血色,雙眼無神。
據報,便在方才太后的心疾發作,病倒在地。
綻兒立刻從宮外趕至,方進門就瞧見了這般模樣,他坐在榻邊,輕輕搭在她手上握住,「母妃你怎麼樣?」
「綻兒……」
白芷睜開眼,瞧見他的身影,那樣的熟悉,她喜歡這個模糊的身影,這讓她感到了一種幸福,總覺得,他便在身邊。
當年,他深吻她的額心,抱著她說,是納蘭禛配不上你,那時的她就很想伸手將他留下。
可是納蘭,你最終還是走了,你遠離了這個世界,獨剩下了我。
白芷心酸,一口血悶在胸中,自從他走後,她就莫名的心疼,久而久之也形成了這樣一個毛病,這些年,她將綻兒撫養長大,她給他寵愛,卻全是因為他。
納蘭禛,你欠我的,這一生你都還不了。
她手指緊緊握住他的手,笑容綻開:「綻兒……在喚我一聲母妃吧。」
「……母妃,你好好休息,你放心,朕會治好你的。」
綻兒安慰著她,雙手握住,白芷不讓他走,病容孱弱,唇邊無色。
她的手指冰涼的捉住綻兒,納蘭綻使了眼色,讓侍立在旁的太醫為之診治——
太醫將之,白芷推手,搖頭,「不用了,母妃知道自己的身子……便這樣吧。」
「母妃怎麼說這樣的話?母妃你要相信綻兒!」少年氣憤,對於她這般的自暴自棄而失望,白芷卻緊了手指說:「綻兒,真像,你長得同你父皇真像。」
一句話,怔住了孩子。
少年痛心,「母妃還沒有忘掉父皇嗎?」
「……怎麼會。」她歎著氣,眼前朦朧,「綻兒,母妃永遠不會忘同他在一起的時光。」
少年無語,斂下眉眼,白芷亦笑著,彷彿在回憶曾經的事情,雙眼含著光芒,喃喃:「綻兒……母妃很高興,很高興能遇到你父皇……母妃,從沒有一天後悔過,從沒有過。」
眼角滴落淚水,是她的悲傷。
少年漸漸退出宮殿,耳邊一直回放著她那句話,心間湧動,雖然他知道她不是他的親娘,但是是她陪伴著他,陪伴著他過了五年。
他曾經很依賴她,總也喜歡粘著她,她身上有母妃的味道,有他喜歡的感覺。
而如今,便是連她都要離開了。
納蘭綻立在蕭默宮前,眼前是無數的樓台閣宇,金磚紅瓦,琉璃宮牆,卻無一人能懂這裡面的悲傷,世人皆想立在頂端,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那頂端的高處不勝寒。
孤家寡人。
納蘭綻側立著,為一旁的宮人讓道,人人見他都跪,但是綻兒卻想起了笙歌無憂無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