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他侵我江山,我誅他滿族!
雖是父女,但是她不羈的眼眸中絲毫沒有對父親的親情,她依稀記得當日他將她押到大殿外,預備杖刑。
從那日起,她的眼中,便沒有他這個父親。
「小八,你知道,朕當日真後悔將你許給了納蘭禛。」男人驀地從榻上坐起,面有悔色。
他搖搖頭,「怪只怪,你還太小,太輕易將自己許給了他……」
「小八……其實你才是朕最疼愛的女兒。」
男人兀自說著,冷月不禁冷笑,此時他竟說她才是他最喜歡的女兒?……這樣的謊言,未免太假了。
她瞭解的很,在這個男人心中,最重要的,只有他的皇位。
他可以將一切都淪為皇位的附屬品,為了達到某個事情而不擇手段。
說起來,他現在的傷病,還是拜她所賜。
那日在四王府,她朝著他刺了一箭,直直射中了他的心臟……
冷月真的很想告訴他,人最致命的地方,根本不是心臟……而是眉心。
她手下留情,不過是替傾冷月這個身體還了他的養育之恩。
「父皇……兒臣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側眉而說,男人一怔,當即點點頭。
「父皇……若是有一日,我同你的千秋萬代江山,只選一樣,你會選擇我,還是選擇江山呢?」
對面的男人微怔,顯然沒料到她會問這種問題。
垂下頭,猛地陷入沉思中。
冷月悠閒的吃著糕點,一隻手微微撫著綻兒,她在心裡默默的對他說,「綻兒……讓我們一起聽聽你的外公,怎麼回答……」
「小八……你應該理解父皇的難處。」男人終於說出了答案,雖然隱晦,但是她卻一聽便知。
果然呀……他口口聲聲說的愛,不過是個美麗的謊言。
利用同被利用,她之於他,不是女兒,而是棋子。
冷月笑了笑,面容朝著殿中的琉璃燈處看去,眼眸陡然變寒:「父皇,現在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對你刺的那一箭,不後悔!」
「你——」
男人陡然起身,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便是手腳的顫抖,「果然是個吃裡爬外的東西!」
「吃裡爬外?……呵……父皇,你莫非在指我在幫納蘭竊取你的江山?」冷月側眸,深望了他一眼,隨而是滿眼的無情,「竊了又如何?父皇,你說的沒錯,我便是吃裡爬外,我便是不念父女之情,總有一天,我會幫助他登上你所坐的位置!」
故意的氣他,對面的男人果然經不住那樣的生氣。
又是一陣咳嗽,連帶著血絲咳在白色的布上,冷月寒眉望了眼,心中一片涼。
納蘭說的對,要想徹底忘記,就先斬斷所有的後路!
殿外頓時走進來許多人,他們都是服侍皇帝的隨侍,那些人聽到皇帝劇咳不止,便將早已燉好的川貝燉雪梨送進來。
「皇上……消消氣。」服侍們伺候著他,手掌拍在他的背後慢慢的順著,冷月走進,眼中明瞭的望了眼那碗川貝燉雪梨。
探手來輕舀了碗,她倒也不顧及的自己吃了起來……
「你這個……孽子。」皇帝氣的雙手顫抖,指著她大聲喝罵。
冷月不管,在她眼中,沒有比綻兒更重要的東西。
什麼親情,全是虛浮。
「啪——」
大力的拍桌,皇帝驀地站起,雖然表情比較痛苦,但是唇邊依然帶著抹笑容,「好,好……真讓朕看清楚了你這個孽子……那朕也不會給你留任何情分可言——」
「來人!」
他驀地衝著外面喊道。
「王。」
從外面走進來的侍衛站了一排,皇帝輕輕一笑,拂袖而說:「即日起,撤去八公主皇家封號,貶為庶民……移交宗人府,按照亂黨查處……」
「……」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
無一人敢動。
「一個個都杵在這裡做什麼?連朕的旨意都不聽了嗎?」
皇帝大怒,四周的侍衛這才走向冷月,驀地將她扣起,身上瞬間套上了枷鎖。
冷月始終保持著平靜望著這一切,嘲諷的說:「父皇怕是想這一天想了很久了……」
皇帝一聽,更容不得她。
直直拂袖讓人帶她下去——
卻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宮人飛速的從外面跑進來,進了殿,忌憚的看了冷月一眼,跪拜在皇帝身前——
「……稟陛下……宮城外……四王爺集結了大量的兵馬洶湧而來,四王爺說……請陛下……請陛下放了公主……否則……他必冒著亂臣賊子的名義,攻進來……」
那宮人匯報完之後,整個殿中就無人答話。
但是,當冷月聽到四王爺這三個字時,她突然有種安心。
然而,當她從頭到尾聽完之後,又猛然發現,原來,她一直被他騙了……
他沒有傻,也沒有癡。
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情,就說明,他的神智,從一開始便是完好的。
呵……失聲笑了幾分,驀然搖搖頭。
納蘭禛,你的演技真好呀……
好到,便連她,都騙了……
皇帝聽到冷月的笑,以為她是在高興,當下便斥道,「紅顏禍水之命,小八,你可知道,朕卻是希望他能這樣攻進來,一旦他納蘭禛的鐵騎踏了這道宮門,他便再也堵不住這天下悠悠眾口,亂臣賊子,論罪該誅,你以為,他納蘭禛韜光養晦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名正言順……而今,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哈哈……報應呀……真是報應……他侵我江山,我誅他滿族……」
「小八……你便看看,你相中的男人,是怎樣死在你父王的刀下的!」
月色中天。
天邊的烏雲遮住了半邊的明月,天空朦朧,遙遠之間傳來陣陣悠揚的歌聲,像極了歌坊歌女的歌喉,面前,是巍峨的皇宮,紅磚金瓦,被月色的流輝印襯出斑駁陰影。
大軍在這裡集結,馬聲嘶揚,馬蹄糟亂,夜色籠紗,將士們仿若一尊尊石銅的雕像……
他沒有穿上厚重的甲冑,沒有配削鐵如泥的長劍,沒有戴威凜的頭盔,反而一身丹青錦袍,頭束白帶,一副翩翩公子之相。
突兀的在軍將中,獨他的瞳仁黑若子夜,幾欲要同這夜融合一體,身下是白馬,納蘭禛抿著薄唇,深深望著這朱紅色的宮門。
門高大而寬敞,完全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而他……倘若踏進了這門裡,便是萬劫不復。
這麼多年的努力,一切白費。
他的付出,他的隱忍,全部化為灰燼。
守在朱門的前面,緊握馬韁的手有些顫抖與寒意,一層層的越過他的身體,穿透他的心。
這道大門,隔著他全部的賭注,也隔著他,唯一愛的人。
女人……同江山……
夜風起,象徵的軍旗上豪情書寫著一個『禛』字,萬千的軍士看著他,他現在做什麼,都將入了他們的眼中。
等候……漫長的等候中……
赤紅色的朱門忽然從裡面打開,宮內一望無際的大道上,出現一個躬身疾走的身影,納蘭禛立刻勒緊馬韁,身子一凜,坐的筆直。
風間還有塵土的味道,烏雲漸濃,身著宮服的人慢慢行首而來,直到他的面前五米處停下——
他驀地跪地,先給納蘭禛請了一個安。
「回四王爺……陛下已經將八公主打為庶民,移交宗人府……四王爺,陛下說,一日為臣,終身為臣,還請四王爺不可魯莽,要三思而後行……若是四王爺不怕冒著天下之大不違的罪名硬要闖入宮內,那麼,陛下必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給西凜一個交代……向來謀朝篡位的人,論罪……斬立決!」
無根宮人的話語一字一句敲在所有人的心上,夜深露重,許多將士身上的甲冑都沾滿了露水,面部冰冰的,他們下意識的看了眼納蘭禛。
謀朝……篡位……亂臣……賊子……
這些字眼,若是落在納蘭禛身上,便會壓他一輩子。
縱使,他日他得到了天下,也是被天下人恥笑。
史書上,將會永遠留下這樣一筆。
濃重的紫暈染了他的雙眸,混合在無盡的黑色之間,納蘭禛朝著天空望了一眼,果然……自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同紅顏不可同並……
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
烏雲遮住半邊的月,明亮的月光被壓成厚重的灰,納蘭禛深思了半晌,他知道,他必要作出一個抉擇……
今日之後,他就要為這個抉擇付出一生的代價。
身下的白馬突然嘶鳴一聲,身子揚起,納蘭禛坐在馬背上,衣袂翻飛,手探過馬背,撫上馬的鬃毛,溫潤的笑了笑。
撩起了丹青錦袍,當著所有人的面,下馬而立。
面對著傳話的公公,面對著萬千將士,他忽而對著這巍巍宮廷,彎膝一跪——
冰涼的地面霎時磨去了他所有稜角,納蘭禛這一跪,無一不代表著一個詞——屈服。
他對著西凜帝都屈服,對著天下所有人屈服……
眼中是淡淡的傷痛,溫潤的聲音也響徹在巍巍宮廷中——
三宮六院間,都將聽到他的聲音……
「煩請公公代為傳話,納蘭禛願意以己身換取公主的平安,懇請皇帝念在父女情深,安恕了公主,代罪之身均有納蘭承擔……若皇帝不允,納蘭願意在這裡長跪不起……」
「王爺——!」
身後,是震天的吼聲,所有的將士都目睹了這一幕,眼眶動容。
「請公公……代為傳意!」
納蘭禛沒有理身後的喊聲,自己雙手相互一捋,將衣衫的袖子打直,他對著宮牆行了一個大禮,單手貼於心前,彎身垂首。
那宮人唇邊一笑,眼眸霎時朝著宮樓處看去——
此刻,納蘭禛面前的宮樓上,正悠閒地站在一個人影……
那人一身龍袍加身,威氣十足,身姿挺拔,他雖然身受重疾,但是此刻卻在宮樓上放聲大笑。
身後,是一排伺候的宮人,手中各執著斑斕宮燈,垂首站立。
冷月被侍衛押著,雙手被繩索綁著,她亦站在那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