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燈火闌珊處1
眼中的那份情感極盡的隱著,她不想讓人瞧出,然而那船頭上,十歲的孩子側過頭來,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口中輕念了幾句,孩子藏在風氅下的手冰涼刺骨,仿若一灘死水,此時捏著他手的女子猛地一震,慌忙將他拉到自己身邊,眉心一蹙,問道:「你怎麼了?需要水了嗎?」
「呵……十一,我沒事。」孩子抬起頭,一張面容沐浴在陽光下,是那種極溫和的笑,那笑中寵溺點點,他將十一的身子拉下,然後輕輕的探出手撫上她的髮絲,臉頰貼近——
私密的話語,流入她的耳中。
「十一,我方纔,救了一個人。」
孩子吐著氣息,然後側過臉來,靠上她的臉,眼中含著一抹憂傷同美好:「你說,你要怎麼獎勵我?」
那樣曖昧的動作,讓女子的臉頰燒了起來。
君望的臉頰蹭著她的臉頰,兩人側著身,便像擁抱般,孩子將雙手繞過她的脖頸,然後緊緊抱住,望著這一湖的冬日美景,口中呼出白汽:「望做君紅顏,同枕共長眠……」
「呵……你是十全十美,而我是獨一無二。」
十一接著他那句話,會心笑了,兩人相擁著,此時此刻,也讓他們,想起了兩人經歷的種種。
往事歷歷在目,而如今,她便真切的待在他身邊,再也不會分開。
而這兩句帶著他倆名字的特殊句子,也見證著他們的感情……
她將孩子抱起,讓他安穩的靠在她的肩頭,孩子因為救了人,皮膚變得更加透明,臉上現著倦怠,他靠著她,輕聲說:「十一,我好睏。」
「睡吧,等你養好了身子,你可答應我了,要走遍天涯海角。」
「嗯……你要去哪裡,我都奉陪到底。」
孩子的聲音逐漸有些模糊,他閉上了眼,臨睡覺之前,望了眼納蘭禛。
他……這算不算功德一件呢?
天邊雲彩漂浮……木椅上的人依然身體筆直,冬日的寒風吹起了他的墨發,舒心的眾人皆抬了頭,對著這突然而至的風,有些奇怪……
男子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在寒風中,仿若展翅欲飛的蝴蝶……
蝴蝶……要醒了。
夜幕降臨,花燈初上。
知春湖的岸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中林立起盞盞花燈,是夜,湖兩邊的畫舫皆停,走街串巷的賣燈人在岸邊尋著地,吸引著往來的遊客。
各式各樣的花燈,上書著情意綿綿的詩句,用手一撥,便可旋轉,燈下的穗子五顏六色,燈面上還畫著預示過年的年畫,冷月他們下了船,走在兩旁,滿目都是,一直蔓延了一條街。
夜晚迎來了人流的高峰,因是年末,許多平民百姓便開始購置年貨了,仙人樹上紅帶翻飛,昭示著一個個姻緣,冷月同名弈風走在後,而十一早就心生蕩漾了,抱著君望身子,穿行在路中。
跟隨的隱衛護在他們左右,隋錦之獨自樂的逍遙自在,他手中拿著一盞紅色的花燈,輕輕撥弄著,眼中點點柔和。
「真想不到,這洛水的夜晚,竟然這般的熱鬧。」冷月感歎著,側望名弈風。
男子點頭,瞇了下眼眸,「夜氏皇族雖然攻於心計,但是他們治國這方面卻是頗有一套,夜清幽更是繼承其父業,將他們的都城發展的甚外繁華。」
「既然可以安居樂業,卻為何,還要攻城略地?夜清幽的野心,分外大了。」
「不,月兒……這不過是男人同女人的不同。」名弈風搖頭,拈了縷髮絲,「哪個男人不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更何況,西凜本就處在交通要塞的中心,各國都想將之劃入自己的版圖之中,而這其中,還牽扯到了雪疆。」
名弈風瞇了雙眼,凝視著她。
自從冷月接管了納蘭禛所有的東西之後,她自然而然的便成了雪疆的帶領者,名弈風此時提起雪疆,不免要讓她有些反應。
冷月便笑著側頭,問著:「你們,都想得到雪疆?」
「……」男子不在說話,只將眼眸放遠,他刻意的回轉話題,攬上冷月的肩部,愉悅的說:「我們去前面看看——」
「呵……」冷月亦不言語,既然他不想告訴她,她也不問,便點點頭,推著納蘭禛朝前走去——
四周人潮擁擠,她推著他甚有不便,身子被擠在名弈風懷中,兩人呼吸相近,讓她抬頭望他。
花燈欲迷人,處處燈火輝煌,天邊的夜空繁星點點,倆人如此對視,男子眼中情意滿滿,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白衫男子此時噙著笑容,低下頭深情的望著她,然後將之拉近——
手指一緊,她握著輪椅的手稍一鬆,後面人潮湧來,這是冷月才發現她同他早就落下了,抬目望去,小桃他們獨自逛著,被衝散在人群中。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身後驀然出現一個粗魯男子猛地推了她一把,然後身子朝前一走,冷月的手便徹底的鬆了納蘭禛的輪椅……
「納蘭——」她脫口而出,探過身子想去捉他,然而身後又湧上許多人,有的人甚至不耐煩的用手臂狠狠的甩過她的手腕,使她身子一傾,霎時欲跌倒——
名弈風便在這時推開了眾人,抱住了她!
兩人側身來到了一個攤面前,名弈風將她緊緊收在懷中,雙臂護著她,待到那一撥人走遠了,他才放開她……
「你怎麼樣?」他急切的問道,冷月卻推開他然後便欲再擠入那人群中——
「你做什麼?」名弈風將她拉回,冷月心性一急,想掙開他的身子,此時男子低喝道:「月兒!不要亂動,那人群擁擠,若是動了胎氣!」
「納蘭……我把他弄丟了!」冷月朝著他吼道,不顧自己的,第三次轉身!
「彭——」的一聲,她完全是被人用暴力攬回來!一向溫潤的他,竟然眼中隱隱含著怒氣,僵硬的臉,使她摔入了他的懷中!
冷月方想在動,名弈風便粗暴的捧起她的臉頰來,然後用盡了全力咬上了她的唇瓣——!
「唔——!」
她探出雙手推著他,名弈風絲毫不顧這是在大街上,人流繁多,他徑直的吻著,啃噬著,撕扯著,他閉上雙眼,胸腔中不斷有暴戾襲來,久久無法平息,為什麼,為什麼他做了這麼多,她依然不看他?為什麼,他依然無法同納蘭禛平等?
他真的很想問問她,真的很想問問她,到底他要怎麼做,她才會接受他,愛上他!?
兩人便這樣暴戾的吻著,名弈風的強勢讓冷月感到陌生,這個男人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她的雙唇被他咬的有些紅腫,甚至含著疼痛,但是她帶著情蠱的身體卻對著他做著反應!
蠱毒未除,名弈風說過,只要兩人相觸,那毒便會侵蝕著她的心。
四周發出驚歎的聲音,來自那些遊玩的人,他們或曖昧或羨慕或不屑的望著他們,名弈風的白衫在人群中仿若一株清蓮,纖塵不染,四周是暈黃色,是大紅色,卻獨獨沒有白色,冷月手指根根捏緊,抵抗著蠱毒的侵蝕!
終於,當她推開他時,唇瓣紅潤,仿若酴醾,眼眸稍定了下,然後將之拉開——
「我只當這是你的失態。」她淡定的說著,並不怪他,男子眉心一蹙,再也忍不住對著她喊道——
「傾冷月!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我的心,你看不見嗎?你感受不到嗎?你可知道,我每日瞧著你守著他,不笑,不怒,不悲……你可知,你每一個表情都像錐子一般的刺進我心裡!?我不怨恨什麼,一心待在你身邊,我希望你能看見我,能知曉我!可是……我等了一日又一日,我等到了什麼?傾冷月,你醒醒好不好?連錦之都無能為力了,他要怎麼醒過來?這個世上,還有人在注視著你,為什麼你便是不回頭?為什麼?」
名弈風的眉心在她面前擰成了川形,他無法擬制自己的失控,眼眸中帶著無奈,冷月突然有一種心疼,她其實不願看見他這般,她不是木頭人,能看到他為她做的這一切,那一段日子,納蘭禛幾乎同死了一般,甚至連氣息都是薄弱的,她每日守在他身邊,摸著他冰涼的身體,心便像死了一般……是他,每日陪著她,為她做著所有事情,好幾次的感謝都凝到唇邊卻嚥下去,名弈風終日和熙的笑容,成了她的支柱。
而今日,是她將他逼到了這個地步……
唇邊驀然牽出一個笑容,覆上他的手背,感受到男子微微一顫,在人群中,她便對著他說,「謝謝。」
名弈風面色一隱,手指緊捏她的肩膀:「我不要你說什麼謝謝!傾冷月!我要你的心,我要你的心!」
「……風……對不起。」
「……」道歉吐出,名弈風徹底僵硬在那裡,他只看到冷月的雙唇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一個字……
但是,那些話,卻還是飄了出來——
「你所給我的一切,寵愛、知心、扶持,我都看在眼中,我也動心過,也想過,我要嫁給你……我不是沒有心的人,雖然我們最開始的相處不愉快,但是這些時日,我早將你當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風……我真的很抱歉,讓你陷入這種的痛苦之中,但是……雖然如此,納蘭……我不可不管……更何況,他現在如此樣子……我真的……不能不管他……」
冷月說完這些,只慢慢的從他的身邊向後退,她淡淡的對他笑,然後轉身——擠入了那人群中……
漸漸的,她的身影淹沒在人群中,四周開始響起了煙花的聲音,整個街上熱鬧非凡,洛水的夜市雖然寒冷,但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名弈風深呼了口氣,他凝視著夜空,抬起了手臂……
手腕上,印入眼簾的,是那道嵌入骨髓的紅線……同自己一直佩戴的珍珠扣……
當日,他拒婚的大殿上,她用劍挑開了他的衣扣,放在他手心的情景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