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他的專屬
「納蘭……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靈魂之說嗎?」
男子蹙了眉,微微沉吟半晌,「不信。」
「哦……」
她的眼眸驀然黯淡,自己低著頭,手指絞上腿邊的衣襟,「說來,我也是不信的……那種只有在小說中看見的情節,從來沒想到會發生到我身上,納蘭……告訴你也無妨,我其實是個死人,在我的世界裡,已經死去了,但是,當我再睜開眼時,便發現自己已經在這具身體上了,她叫傾冷月,而我叫冷月,或許,這便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靈魂……附身?」
納蘭禛略微停頓了下,似乎無法接受,但當他瞧見冷月這般認真的表情時,他又不得不相信。
「嗯……真正的傾冷月,早已死了……」
不大的屋間,不再有任何人的話語,倆人僵了半晌,冷月驀然打破了這個僵局,遂撓了撓頭,有些俏皮:「你……很害怕吧?」
「不……」
他動了動手臂,很慵懶的靠在床上的圍樑上,輕睨著她:「本王殺過很多人,對於那些
煉獄惡鬼,早已不畏懼了,更何況,你這個女鬼,還是我的王妃……」
「喂!誰是女鬼?」
「嗯……你不是女鬼……你不是。」
納蘭禛一邊點著頭,一邊疲憊的動了動身子,微閉上眼,唇邊扯出一絲笑。
她兀自坐在床上,雙眼明亮的望著他,為什麼總能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疲憊的神情?
既然累,又何必總是將自己置身於疲累之中?
「納蘭……你知道我曾經,是做什麼的嗎?」
「什麼?」
「嗯……暗殺者……有點像……你們這裡的殺手……我曾經,最在乎的只有我自己,除了爸爸之外,同任何人接觸都會懷抱著敵意,對於他們所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會懷疑,在那個組織裡,人與人是無法正常溝通的,因為你知道太多的機密,過多的交往,總有一天你會因為這秘密將自己害死……那時候,很疲憊……對於每日太陽的升起,都有無數的恐懼感……」
冷月眨了眨眼,扯出一絲笑容,納蘭禛此刻的眼眸黑沉凝視,靜靜聽著她說——
「傾冷月……你是想同我說什麼嗎?」
「傾冷月……你是想同我說什麼嗎?」
如此敏銳的洞察力,冷月還未將事情挑清,便讓他知曉。
被他這樣一問,冷月抿著唇只沉思了半晌。
嗯,她是想同他說。
「納蘭……你累嗎?」
女子低啞的詢問,突兀地在空氣中響起,柔柔黏黏的,迴盪在整個屋間,這般平常的問意,卻讓納蘭禛心弦一動。
這些年來,他雖然獨立,卻從沒有一個人這樣赤裸的問過他。
你累嗎?這種的問句,好像包裹著眾多的愛。
他堂堂男兒,平日裡應對自如,卻被這樣一句話給塞了話語……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這些年,是真的累了嗎?
不會。
若是在別人面前,他會不假思索的這樣說。
但是……
面對她,他竟說不出口。
累……
是了,他很累……
可是,路還是要走下去……
他自己的事情,絕不會改變。
「阿冷……」
他突然這樣喚她,到叫冷月驀然一怔。
「以後……本王喚你阿冷吧。」
納蘭禛撇開話題,聲音清淡,他伸出手來撫上冷月的臉頰,手掌上薄繭突出,那種粗糙的觸感,有些特別。
「幹嘛叫我阿冷?」
她問,納蘭禛想了會,說道:「你性子雖冷,但在本王看來,卻可以取暖。」
「納蘭禛,我不是暖爐。」
「冷月,你難道沒感覺到,我們倆人,是何曾的像嗎?倆個同樣冷的人,只有靠在一起,才能得到想要的溫度……以後,你便是本王的阿冷。」
「誰同你像?」
冷月狡辯的咬唇,驀然沒了興趣,兀自躺在床上,她將身上的被子蓋到自己的肩上,翻過身去……
「呵……」
身後響起了納蘭禛的笑聲,只拿眼眸瞧著她這般的使性子,納蘭禛替她將被角掖好,靠著床梁,凝視著她。
「這是專屬知道嗎?」
冷月蒙著頭,聽到外面的納蘭禛幽幽的聲音,唇邊,驀然扯出一絲笑容。
「阿冷。」
便在她慌神之間,納蘭禛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近,彷彿便在那咫尺之間,冷月一驚,心下一晃,欲朝後看去……
他的手臂攬過,只將她的背脊緊緊貼上了自己的胸膛。
「方纔不是問我累嗎?現在我告訴,嗯……本王很累。」
納蘭禛這樣說著,手臂一收:「阿冷,既然是專屬,便讓我取暖吧。」
「我不是你的專屬!」
冷月驀然說。
「是……你是我的暖爐。」
「……」
這樣的冷笑話,虧他能說出來,冷月額上黑線,滿腔的話都憋在肚中。
身後的人有絲得逞的笑,退了一步:「本王一定補償你……若是你現在有想打我的衝動,以後也會滿足你的。」
「納蘭禛……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
他答得乾脆,冷月唇邊凜著笑,既然他都這樣說了,便自己吃些虧,反正,她會還回來的。
無論什麼。
黑暗中的倆人不在說話,只有雙方的呼吸,納蘭禛身上淡淡的龍涎香,便像那催眠藥,平息著她的神經……
她甚至沒有去想,到底自己為何會突然暈倒,為何會看見青檸的血而有反應,甚至,她都忘記了,青檸的死活。
「阿冷,你果然忘記了……」
便在她睡得昏沉之際,納蘭禛睜著黑眸凝視著她,對著她說。
其實,這幾日來,他從不曾離開過她的床邊。
只因,她在昏迷中,那雙手,卻一直緊緊的攥著他……
每晚,他都會像今日這般,抱著她睡覺。
他……似乎迷上了癮。
西凜帝都陷入一片靜謐,所有的人都在睡夢中,她們不知道便是這樣一個夜晚,讓倆個人的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讓這個早已腐爛的帝都,為它們他日的滅亡,奠定了基礎。
——阿冷,你便等著,我會將這個天下,作為聘你為後的聘禮……
他日為帝,你必為後。
納蘭禛從冷月的房中走出時,便瞧見侍立在屋外的隱衛。
男子不慌不忙的走過去,幾個人見了他之後,先躬身行禮,隨即壓低了嗓音:「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將醒來的青檸姑娘送至雪疆,屬下近幾日一直徘徊在八殿下府邸附近,他除卻每日去凌山之外,並無特例。」
「皇帝那邊呢。」
「皇帝……還未說什麼,只說,三日後,要請王爺王妃去宮中赴宴……大有感激之情。」
「感激?」
納蘭禛微挑眉,說道感激,倒也不必,只因自己巡查夜魅兮之事很久了,能救到皇帝,倒真是趕巧。
「嗯,這三日之內,去尋個好工匠,本王要做一份禮,送給皇帝。」
納蘭禛思量半天,只這樣對他們說,他的瞳仁幽深,只盯著那遠處的夜,似有另外的打算。
「主子……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夫人這幾日表現異常,一直閉門不出,雪疆那邊已連續倆天沒有上朝,我們也不便闖入,只是聽她的貼身侍女說,夫人……病了……」
「即刻傳消息,叫他們現在便闖進去!」
那個匯報的人還未說完,那邊納蘭禛的一句吩咐便叫那個人摸不著了頭腦,正想問,便聽到納蘭禛略帶威嚴的聲音:「算了,已經晚了,她……大概逃了……」
逃……逃了?
這是……。
天還未大亮,夜風瑟瑟。
荒渺無垠的草原上,飄蕩著如狼般的飄渺聲,風吹過,那高聳的草微微拂動,發出朔朔的響聲。
遠處幾點燈火,草原上的白色帳篷堅固的豎立,夜涼如水,整個和月大陸即將進入冬季,那些牧民們便早早的給自己的帳篷上設上了白色的毛氈。
一方不大的圓形帳中,正跪坐著倆個人。
她們對面而坐,中間橫著一架茶色小几,坐下是柔軟舒適的毛氈,一盞昏暗的油燈掛於帳頂,有些輕微的搖晃,那昏暗的光芒,便搖搖曳曳的照著帳內的一切。
四周投下陰影,小几上放著兩杯依然涼掉的茶。
此時,那一雙修剪整齊又塗滿丹蔻的手,便撫上了那杯茶。
她碾著杯麵,垂眸而看,雙睫纖長,在搖曳的燈火中投下半圈陰影。
臉色溫和,不施粉黛。
「最近好嗎?」
她的聲音投射在整個帳內,若風揚柳,無端帶著另人平靜的魔力。
「嗯。」
對面的人輕點了頭,一雙手平放於腿間,那暗色的布料,卻並不華貴。
她顯然有些緊張,甚至都不敢抬頭,一雙手絞了半晌,始終不曾分開。
明明坐在主席上,她卻並不像個主人,反而對面前的女子十分恭敬,不敢怠慢。
那對面的人似乎嗯了聲,將茶杯送到自己的唇邊……
「我……我來……給你倒杯新的。」
那害怕的女子一瞧,當下站起了身,走到她身邊,替她斟茶。
「你我之間,何須客氣。」
她拍了拍她的肩,溫婉的笑,抬眼輕睨:「還是不想見他?」
「……不……我想……打心眼裡想……只是,我……自己……」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後來便完全聽不見了,對面的女子瞧見她掙扎的樣子,似笑非笑的抿著茶水,眼眸明亮。
「還是隨你了,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過來問你,你若真不願見,我也不勉強,他現在早已可以獨擋一面,待到幾年之後,我會幫他實現所有一切的。」
對面的女子如此柔淡的說,卻讓一直坐立不安的女子當下一驚,只見她忙從毛氈上起身,來到她面前,腿膝一彎,當即跪下。
「奴婢……奴婢感謝夫人的大恩……感謝您。」
被喚作夫人的,便是蘇青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