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引蛇出洞
遼西城的深夜,自稱遼西侯的公孫范府邸裡來了幾名不速之客,為首的是遼西最大世家張家,後面跟隨的是范家等幾個小世家,不待通報就直接闖了進去,那副架勢還讓人以為這遼西城的主人是他才對,一路上看到他們進入的下人和侍女都主動讓開道路無人加以阻攔。
公孫范半夜被人吵醒,心裡一把邪火直衝天靈蓋,但得知是這些無法得罪的人後也只能無奈的出來接見,雙方在議事廳裡分賓主坐下,卻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廳裡一片難言的寂靜,公孫范在猜度他們的來意,而張家為首的世家們則在盤算怎麼說才能逼迫這個侯爺按照他們的意思行事。
片刻後,公孫范打破沉默問道:「諸位這麼晚來拜訪本侯怎麼又不說是什麼事這麼急?據我所知,最近遼西平靜無波,何況給曹操的降表已經獲得同意,這遼西仍然以我為主,各項人事許昌並不過問我可想不到有什麼事值得你們這麼費心。」
張家族長心裡大怒,當初要不是他們的支持,這公孫范怎麼可能當上遼西侯,現在靠上曹操這顆大樹竟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瞇細眼睛掩飾那一絲即逝的殺意,說道:「侯爺別忘記自己的出身,打開天窗說亮話,想必你也收到曹操派大軍進犯草原的消息,鮮卑來人通知我等,截斷中原與柳城的一切消息,同時不讓曹操能夠派大軍進行援救,必要時還要派人加入剿滅曹軍的行列。」
公孫范臉色一沉,這幫世家居然想拿自己頂缸,曹操已經隱隱放出風聲不會放過與外族勾結的人,加上各地流傳著漢奸的稱呼,誰都明白中原第一霸主對待外族的態度。他或多或少瞭解到一些各世家與外族的勾結,對於這些為了一些利益甚至將女兒主動外嫁獲得支持的做法,他是極為厭煩,但外族就在他旁邊,也不敢有什麼怨言,白檀一戰地騎兵對決以曹操獲勝告終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但也看到了黑暗中那絲曙光,族弟公孫瓚的長期對外作戰削弱了實力導致敗亡。但也給公孫家族爭取到了生機,曹操回信中的對公孫瓚的極度推崇也表明了他的態度。
想到這裡,公孫范不陰不陽說道:「怎麼?鮮卑人出了什麼樣的價錢換取你們的幫助?」
張家族長怒氣勃發,站起來就要發作,忽然想到什麼又坐下,嫁給乞伏部地義女帶回來的消息極為驚人,一反常態的曹軍對草原展開大肆報復,給自家帶來極大幫助消滅敵對世家的乞伏部已經被曹軍從草原除名。鮮卑單于親口許諾只要做到這些,以後就可以直接跟王庭聯絡,比起收穫,這麼一點小小的恥辱不算什麼,只要有單于的支持。遼西換個主人也沒什麼了不起,有這股強助自己來做這遼西侯也省得老是縛手縛腳,想通了就不再客氣:「侯爺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麼坐上這個位置的。沒有我們的鼎力襄助,你敢自稱遼西侯嗎?何況與外族地交易中得到的甜頭,你似乎也不少」
公孫范剛剛冒起的念頭如同驕陽下的初雪消融下去,愣愣的坐著發呆,好一會回過神來,看著得意地張家族長,苦澀的回答道:「好吧,單于還有什麼交代。你一併說出來,我無不遵從。」心裡那個後悔都沒法向人述說,當初為了據地自守所做的事情現在怎麼看怎麼愚蠢。
張家族長得意一笑,由不得你不幹,當初拉你下水就是為了預防今天這樣的情況,也不管公孫范是如何地懊悔,將鮮卑方面要求他們做到的所有事情全部交代給公孫范,然後起身離去。連告辭都沒一句。就那麼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
那些礙眼人離去後,公孫范無言的枯坐著。想著想著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曹操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這些鼠目寸光的世家等著瞧好了,現在自己要做的是秘密聯絡曹操,不對,是魏王,給自己家族爭取那一線生機,一旦錯過就只能淪為漢奸一族,出了公孫瓚這樣人物的家族不能在自己手裡衰落,當即站起來去找心腹安排事情,從張家族長透露地消息來看,進入草原的曹軍已經開始向柳城進發,時間上是刻不容緩,晚了葬送掉這支大軍自己也沒好日子過,遼西這點可憐地盤根本禁不起曹操雷霆一擊。
南皮袁家,一場激烈的爭吵同樣在進行,只不過爭吵的人都是白髮蒼蒼的長老們,他們在陶醉,派去聯絡草原的人雖然沒有取得什麼實質上的成果,但鮮卑人隱約透露只要他們給曹操製造足夠的麻煩牽制住大軍,給他們消滅膽敢進犯草原地曹軍,那麼以後就支持袁家重新成為河北霸主,戰馬將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被空頭支票砸暈的長老沒有想到什麼時候能拿到這些虛無縹緲地東西,一個勁回想昔日的榮光,為爭奪那似乎伸手可及的利益而爭吵,現任家主袁譚被他們徹底拋棄在腦後,派人聯絡冀州交好的世家也不曾把這個人想起。
而袁譚此刻也躲在自己房裡和許攸商量著未來,回到家族裡卻得不到應有的待遇與權力,曾經的袁家大公子怎麼受的了,鄴城失陷時奇跡般逃得性命的許攸也不甘心失去富貴,哪裡跌倒就哪裡爬起來,敗軍之將不受重視,長老們把這個貪財的傢伙扔到一邊獨自分享利益的行為深深刺痛了他,舊主再起自己的功勞也跑不掉,那時候想拿多少錢不行,為了各人的目的,兩人湊到了一起。
袁譚問道:「子遠,與公則,元圖他們的聯絡怎麼樣了?元皓和則注的答覆如何?」這些父親的老臣能力非凡,他現在不受家族重視,必須得到他們的幫助,田豐和沮授以忠心著稱,在他想來響應自己的號召應當不成問題,郭圖和逢紀一直都是家族謀士,更不會不幫助自己。
許攸無奈的回答:「元皓和則注說您應該停手。不要再犯錯誤,公則和元圖他們回復說他們受主公之命跟隨顯甫公子,您地號令他們不接受。」說完就拿起折扇擋住自己的臉,他已經可以想像得到袁譚會是怎麼樣的反應,一向當自己是袁家家主的人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袁譚果然大怒,大肆向外噴吐著口水:「這些傢伙還當不當我是家主,如今袁家都以我為首,他們憑什麼不接受號令。白吃父親這麼多年俸祿,都養了些什麼人,你立即回信,告訴他們,這次不回來以後我重掌河北的時候會和他們一一算帳,別到時候來求我寬恕,沒這麼好的事!」
許攸心底一顫,拿筆的手感覺重逾千斤。頭一次為自己地選擇後悔,那四人個個精明,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警告,他心裡可跟明鏡似的,但自己已經主動綁上了袁譚的戰車。想下去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回想起當初那夢幻般的逃離經歷,現在想來是疑點重重。
信件寫好,袁譚一把搶過。滿意的點點頭,隨手遞給許攸:「寫的好,等我再度重振袁家,你想要什麼好處都隨你,決不食言。」許攸那點懷疑立即不翼而飛,為所欲為地前景沖昏了他的頭腦,滿腦子都是獲得袁譚賞識,重奪河北霸主地位後隨之而來的錢財。
許昌魏王府裡。曹操臉色有些陰沉,指節敲打著桌面,郭嘉和賈詡端坐不動,眼觀鼻,鼻觀心保持沉默,房裡一片安靜,只有那極富節奏的敲擊聲發出,曹昂不安的扭動一下身軀。比起父親來。缺乏鍛煉地他還遠遠不夠沉穩。
「子遠當初莫名其妙從鄴城消失想必是奉孝你動的手腳,要不然也不會這麼順利逃脫。是也不是?」曹操良久之後的詢問帶著難以言語的霸氣。
郭嘉正容回答:「不錯,確實是我發出讓他逃離地命令。」
曹操閉上眼睛問道:「為什麼?」
郭嘉把他的答案娓娓道來:「許攸曾經與你為好友,但其人過分貪婪,早在河北決戰尚未開始就因此入獄,如果留他下來,那麼以後他在您麾下犯事該如何處置?他四處宣揚自己與你交好的話,伯寧動手懲戒會給其他人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何況利用他們挑起河北世家的**正合適,青州的世家在黃巾動亂中幾乎消亡殆盡,兗州和徐州的世家在您壓制下無法動彈,河南就不必提了,并州和幽州歷來為苦寒之地,就算有世家也擴張不起來,唯有冀州是心腹大患,藉著這次機會進行大清洗正好合適,之後就可以推行策劃已久的科舉制度,一舉數得,哪怕主公立即就要了我地腦袋也會辦這件事情。」
曹操沉默良久,起身說道:「就按你的意思辦,孤現在命令如下:各地守軍配合行動,一次掃清這些障礙,同時命令幽州高順率領陷陣騎向遼西秘密進發,接應出擊草原的元讓與溫侯兩部,白檀守將張燕也做出接應準備,子龍所部可能會遇到麻煩,叫他多派斥候,稍有不對立即大軍出擊,務要讓子龍所部安全撤回。就這些,你們下去吧。」
郭嘉和賈詡起身告退,曹操點頭示意後,兩人離開王府。
曹昂看著這一切,若有所思,曹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兒好像略有心得,不妨說來聽聽。」
「奉孝先生的意思是全面打擊世家,趁勢推行科舉進一步削弱世家實力,但天下還沒統一就行事,是不是太早了一點?」曹昂不解的問道。
曹操笑著回答:「我兒懂得思考了,但事實上現在正好是實施的最佳時機,統一天下的時候再實行就晚了,如今為父地與外族全面開戰,還要掃平天下,實力上明顯有所下降,統一地時間會延長不少,各地世家難免會聯合起來與我對抗,奉孝此舉就是要他們緊密聯合起來,免得將來皇朝建立還需要依靠他們,再度重蹈光武帝的覆轍,至於許攸不過是個可憐蟲,沒有謀士地幫助,袁譚如何與世家交流,就他那個德性,張嘴就得罪人,無論如何是無法實現奉孝的想法,其實這也是我的想法,為了將來子孫不受世家的牽制,這一步必須走。唉,這招引蛇出洞都沒看出來,你還需要加強學習。」
曹昂恍然點頭,不再發問,曹操呵呵一笑:「來,讓為父的再檢查一下你師從奉孝後有什麼長進,。」
隨後的時間在父子間其樂融融的交談中流逝,郭嘉回到兵部就立即派出一名信使奔赴東郡,隨後東郡馳出無數快馬分赴各地,開始執行曹操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