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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181章 中流砥柱 文 / 高路華

    第181章中流砥柱

    濃厚的陰雲隨著西風從陸上不停地湧了過來,飄到同盟廣場的上空時,那雄偉的英雄記念碑猶如出鞘的利劍一般刺向那陰沉的天空。儘管十月初二這一天的天氣不好,但絲毫影響不了崇明民眾在大捷之後的熱情,他們不約而同地簇擁到同盟廣場的英烈碑林,一邊慶祝勝利,一邊又祭拜那些陵園之中新添的同盟軍陣亡將士的新墓。

    一個氣度昂軒的青年文士立在英雄記念碑之下,仰望著石碑上「中華英雄永垂不朽!」的幾個大字,神色之間蘊含著肅穆而又無法壓抑的激盪之情。他便是夏完淳的老師,陳子龍。他是松江華亭縣人,他與夏完淳的父親夏允彝都是崇禎十年的同榜進士,又一起創立了幾社,是明末的詩詞大家,在江南士林之中極有名望。

    當七月中旬時尼堪的滿清鐵騎開進松江之後,華亭縣城破,夏允彝投水自盡,而陳子龍遠走太湖,投奔吳易、孫兆奎為首的太湖義軍,成為太湖義軍的幕僚。但在太湖的二個多月來,陳子龍親眼目睹由水匪組成的反清義軍,所謂幕客皆是輕薄之士,諸將只顧剽掠大戶,軍紀日益敗壞,便有離棄之心。正巧義軍的首領之一,同邑舉人孫兆奎要去崇明商議與同盟軍聯營事宜,便跟著孫兆奎來到崇明。

    同盟會倡導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浪潮,以及同盟軍對撼滿清鐵騎的威名已是傳遍了整個江南,太湖當然也不例外。但陳子龍初聞之時,卻是不以為然,所謂盛名之下難副其實,天知道那個同盟會和同盟軍是怎麼一回事。

    他與孫兆奎從太湖出發,先到松江華亭,再沿著黃浦江溯江而下,一路行來,置身於越來越激盪的時代風雲之中,陳子龍直覺猶如一個冰天雪地之中行走的人向一個火爐靠近一般,越發感受到崇明散發而來的熱度。

    沿途的打探,讓陳子龍得知,整個浦東地區都已經是同盟軍的勢力範圍,除了上海縣城在清軍綠營將領李元胤的控制之下,其它華亭、青浦兩縣只有少量的清軍駐兵,城外幾乎都是響應同盟會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鄉兵民團。整個九月份,同盟軍的絕對主力,江陰徐瘋子的第一鎮,一直在浦東地區磨刀霍霍,只待崇明同盟會大本營的一聲令下,其兵勢就能卷集整個松江府。

    到了吳淞口,陳子龍也親眼見到了滿清貝勒尼堪部的數萬人馬,在改建為稜堡型的吳淞千戶所城之下,任他如何強攻也是一籌莫展。經過打探,陳子龍得知守衛吳淞城的是同盟軍的第三鎮旭衛鎮,以犀利的火器聞名,就憑著一鎮人馬,一座小小的千戶所城,就與尼堪的數萬人馬相峙近二個多月。

    就在陳子龍為同盟軍兵強馬壯而驚歎時,昨日剛到崇明,就聽到了同盟軍水師在捷的消息,竟然擊破全殲了清三順王之一的耿仲明部。

    當陳子龍一登上崇明島時,那一股撲天蓋地的極為洶湧的激昂氣息就迎面而來。陳子龍還從沒見過如此高漲的民志與民心,崇明縣城裡大街小巷都涮著同盟會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十六字綱領,處處飄揚著同盟會的中華旗,街頭巷尾都有宣傳同盟會的說書人、戲班以及免費贈閱的中華報。

    在崇明島上,同盟會的影響也滲透到了家家戶戶,幾乎每戶人家的大門上掛著同盟會會民家庭的牌子,邊上插著迷你縮小版的中華旗。人們的臉上看不到那種國破家亡的沉淪,只有發憤圖強的激盪之色。在國族淪亡的大時代背景之下,任何身懷忠義之心的人一登上崇明島,就身不由己地被同盟會所倡導的激情而又奮勇的救亡浪潮所同化。

    由於學生夏完淳是同盟會會長、同盟軍督帥高旭的親兵,再加上陳子龍的在江南士林之中的名望,以及孫兆奎身為太湖義軍的當家人之一的身份,倆人一來到崇明就受到高規格的招待。十月初二上午,倆人在夏完淳的引領下來到比鄰同盟廣場的同盟會總部大本營。

    當陳子龍立在同盟會大本營的城門外,望著這座風格厚實而又與眾不同的五角式堡壘型總部時,只見那高旭親自來到總部大門迎接自己。這個禮賢下士的作風卻沒有讓陳子龍感激涕零,反而以挑剔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具有傳奇色彩的高氏少主。但陳子龍以最挑剔的目光估量對方,仍不得不承認這個高旭的氣度不凡,就算他客氣地說「久仰久仰」的時候,語氣中透著一種讓人不容置疑的真誠。

    以陳子龍看來,這個高旭年僅二十二,容貌平平常常,但氣度的確不同尋常,最引人注目的是,就是高旭眼裡那份獨特的深邃。陳子龍只覺得高旭一眼望來,似乎看透了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卻是無法理解他眼裡的那份深邃源自何處。

    陳子龍當然無法理解,高旭以後來者的目光,一眼就看透了他的一生。

    在高旭的親自陪同下,陳子龍與孫兆奎參觀了同盟會的總部大樓,引見了吏政司的沈廷揚、宣政司的顧炎武,以及隆武朝的觀察使劉中藻。

    陳子龍進士出身,當過紹興推官,諸暨知縣,也算是官場中人,進見已身為隆武朝大學士的沈廷揚時,雖然久仰已久,倒沒有什麼侷促之感,只是以下官之禮相執。

    至於顧炎武的性子雖然憤世嫉俗,鄙薄那些只知八股的文人,但陳子龍卻不同於一般的腐儒。他在江南不務實際的學風之中率先倡導學術需經世實用。他編輯了涉及世務與國政的《皇明經世文編》,又整理了徐光啟的《農政全書》。無論在學問的造詣,還是在務實學風的提倡,這些都得到了顧炎武的尊重。

    對於同盟會司署機構的設置,以及暫行的《同盟憲章》,這種完全獨立於大明體制之外的東西,著實讓陳子龍觸目驚心。陳子龍也玩過黨社,比如文學社性質的幾社,但與同盟會比起來,著實有螢火與皓月之別。同盟會有貼合時局反抗滿清剃髮令的綱領,有五司署的治政機構,有同盟軍這樣強力的武裝力量,還有等同於《大明律》一樣的《同盟憲章》。雖說《同盟憲章》只在同盟會會民之中實行,但這些同盟會會民難道就不是大明的子民麼?萬一到時《大明律》與《同盟憲章》衝突怎麼辦?福建的隆武朝廷允許同盟會這樣的怪物存在麼?

    陳子龍見過隆武朝的觀察使,兵科給事中劉中藻之後,這些疑問就釋然了。

    隆武朝廷積弱,被福建鄭氏所擁立,也被鄭氏所制。以這個劉中藻的態度,只要崇明高氏支持隆武朝廷,那麼,同盟會將得到權宜之計一般的承認。明眼人都看得出,隆武朝廷承不承認同盟會根本無足輕重。崇明高氏也事實上地軍閥自立化了。

    來到同盟會的總部之後,層出不窮的新式詞彙衝擊著陳子龍,比如參加同盟會的會員及其家屬都稱之為會民,同盟會司署機構中的官員都稱之為會務員,又比如憲章之中闡明的會民所要遵守的權利與義務。同時,同盟會所奉行的義務制免費教育這種啟蒙民智的舉措,使得陳子龍大加讚歎。但同盟會以憲章的條例來保障與提高商人的社會地位與權利時,出身文人的陳子龍自然有點牴觸,但是當他得知同盟會的建設資金,同盟公塾的教育基金,以及同盟軍的軍需後勤,都來自以高氏為首的商人階層時,也就接受了在同盟會之中商人主政的事實。

    對於高旭來說,他這般隆重其事地接侍陳子龍,就是為了讓陳子龍能夠接受同盟會。如果陳子龍接受了同盟會,那麼就相當於江南的整個士林接受了同盟會。高旭知道,同盟會要發展,就必須取得士林階層的支持。雖說被後世譽為著名思想家的顧炎武已是同盟會宣政司的司理長,但在當時來說,屢試不中的顧炎武比起進士出身的陳子龍來說,在士林之中的聲望無法相提並論。

    幸好,陳子龍對於同盟會的一切雖然保留部分意見,但大體來說,還是支持同盟會的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事業。

    或者,身在這個時局之中,所有人都沒得選擇。

    如果你不選擇同盟會朝氣蓬勃的反清事業,你就只有剃髮易服,留著屈辱的鼠尾巴,作為一個異族奴才,毫無尊嚴的活著。

    但不論是陳子龍,還是孫兆奎,在歷史上,他們都是以死明志的英烈。

    隨後,高旭伴同著陳子龍和孫兆奎參觀了同盟軍的訓練營地,新兵那高漲的訓練熱情,嚴明苛刻的軍紀,以及按步就班的操典綱要,著實讓他們倆人大開眼界。為什麼同盟軍能從一支海盜、鄉兵組成的雜牌軍成長為一到勁旅?除了悍衛髮冠的意志之外,就是刻苦的訓練。

    這就是差距啊!想起由水匪組成的毫無軍紀的太湖義軍,孫兆奎心中默默地道。

    當陳子龍慕名來到同盟廣場的英雄記念碑之下時,忍不住喟然長歎,轉頭對著身旁一臉同樣肅穆之色的孫兆奎道:「孫兄,這英雄記念碑一柱擎天,實如中流之砥柱,撐起了我大明的中興之路!」

    孫兆奎來到崇明才知道,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不論是同盟軍的戰力,還是同盟會的聲勢,按照他與吳易在太湖創下的局面來說,實在是小巫見在巫,不值一提。

    孫兆奎想罷,不由歎道:「真的要說中流砥柱,其實不是眼前這擎天的碑石,而是立下這碑石的人啊。」

    誰是立下這碑石的人?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倆人只是相顧無言,直覺一個充滿希望而又激情澎湃的新時代已經從這裡拉開了序幕。

    隆武元年十月初二的黃昏,就在陳子龍與孫兆奎在英雄記念碑之下感慨萬千的時候,高旭在同盟會大本營軍政司的辦公桌上,簽署了同盟軍第一鎮次日凌晨從浦東發起反擊的命令。

    徐瘋子耐著性子在浦東磨刀一個月之後,光復松江府的淞滬之戰在十月初三正式啟動。

    在吳淞城下折騰得精疲力竭的尼堪還沒有身為獵物的覺悟時,高旭就吹響了秋獵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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